24

宋錦英緩慢靠近, 唇角明明帶着溫和笑，可渾身上下又充滿了強悍的侵略性, 逼得柳宜一呼吸緊繃, 無意識地攥緊手指，一動不敢動。

宋錦英越來越近，呼吸撲灑在柳宜一面龐上，她緊緊閉上了眼睛，烏黑的睫毛一個勁的打着顫, 可憐又可愛。

宋錦英笑意擴大，卻只是吻了吻她的鼻尖：“晚安了, 寶貝。”

親完既退。

柳宜一急忙睜開眼, 摸着鼻尖, 錯愕又茫然地望着宋錦英。

宋錦英笑意從容，指了一下茶幾上的藥膏：“藥就放這裏, 明天早上我再給你擦一遍。我去休息了，你也早點睡。”

她說完轉身上樓。

柳宜一呆滞地望着她的背影，還沒緩過神。

宋錦英上了三樓的走廊，側頭看過來，又是勾唇一笑, 不知道是不是柳宜一的錯覺, 那笑容裏帶着幾分妖孽似的邪氣, 讓柳宜一心口一緊。

宋錦英進了卧室, 合上門。

柳宜一慢慢松下繃緊的身體, 摸摸鼻子, 又摸摸嘴唇，最後捂着臉往沙發上一滾。

宋錦英那個老女人，啊……

她在沙發上緩了一會，起身回房前看了看茶幾上的藥膏，臉上不由又是一熱，捂着臉快步回房。

洗漱後，柳宜一毫無睡意，于是把自己帶回來的數學卷子翻開來做。

但看着題一直靜不下心，臉上還有腫疼感，她一邊摸臉，一邊她止不住去想宋錦英，想她到柳家救她時矜貴又淩厲的模樣，想她給自己上藥的溫柔呵護的手指……越想臉越熱。

柳宜一捏着筆，趴在桌子上，熱着臉東想西想半天，最後猛然坐起來。

不行不行，不能胡思亂想了，她得打起精神來。

按照她以往兩次高三的經驗，時間如水逝般飛快，一眨眼就到高考，要是自己還不努力考上大學，明年可就二十一了。

不能再拖了。

柳宜一咬着牙，集中精力看題。

一開始她總是忍不住分心，看一會題目就會想到宋錦英，想她高中念書做題的時候什麽模樣，一想歪，她立馬強迫自己回到題目上。

好一陣之後她才進入狀态。

就是基礎真的太糟了，大部分的題目都要翻書查公式，有時候連題目什麽意思都要度娘。

她耐着性子做完了選擇題和填空題，大題只有第一道能做一點，後面的根本看不懂，書翻了幾遍，還是毫無頭緒，煩得要死。

她摔了筆，氣鼓鼓地瞪着卷子，也不知道自己氣什麽，但就是特別暴躁，特別生氣。

深吸了口氣，柳宜一出去接涼水來喝。

端着杯子回來時，她又看到茶幾上的藥膏盒子，腳步定了定，心裏的浮躁一下子消了下去。

她要努力。

柳宜一想，要拼命的努力，才能跟上一點點宋錦英的腳步。

回到卧室後，柳宜一把班級群翻了出來，她想加個學霸為好友，然後在線問題。

但翻了翻列表，總覺得成績好的三好學生不會同意加她，就算加上了也不會有耐性給她講題。頁面下滑，謝思景的名字一下子跳出來。

柳宜一猶豫了半分鐘，還是按了好友申請。

只過了半分鐘申請就通過了。

謝思景還發了一個無比可愛貓咪表情包過來打招呼，柳宜一直奔主題，問他有沒有空講講數學卷子。

“有啊。”謝思景回，“哪一道，你拍照過來。”

柳宜一拍照過去。

謝思景：“我還沒做，你等我幾分鐘。”

柳宜一把理綜卷子拿過來看了最簡單的前兩道題，謝思景那邊就回了，一條語音。

大概是因為隔着網絡的原因，謝思景說話終于不結巴了，語氣溫吞的告訴柳宜一那道題是什麽知識點，在書上哪裏，用什麽樣的公式……

謝思景講得很詳細，而且十分有耐性，柳宜一第一次完全理解并且成功的做完了一整道大題。

她心裏立馬充滿了成就感，連着數學卷子都看得順眼起來，謝思景那邊還主動發了第二道大題考書上那個知識點。

柳宜一按着他提供的幫助，又做了第二道的前兩個問，第三個問實在做不出來，就算謝思景給了具體的步驟她也看不懂，只能暫時放棄。

時間也已經十二點半，而謝思景還在發第三道大題的語音講解，耐性好得叫人驚奇。

柳宜一伸了個懶腰，想了想，給謝思景發消息，很直接地問他：“你為什麽對我這麽好？”

謝思景：“我說了你不要覺得奇怪。”

柳宜一：“不會，你說。”

謝思景回：“我想和你做閨蜜。”

柳宜一：“？？？？”

謝思景：“不知道為什麽，我對你很有好感。”

過了幾秒：“我覺得你很值得交。”

柳宜一愣了一下：“為什麽？”

她在學校裏可是壞名遠揚，成績好的乖乖學生哪個不是對她避之不及，這個謝思景怎麽這麽特立獨行？

謝思景：“就是感覺，我覺得你才會願意和我做朋友。”

柳宜一：“什麽叫‘我才會’？”

謝思景有一陣沒回，随後道：“我可以天天給你講題，我們交個朋友吧。”

柳宜一覺得這話挺好笑的，那些幾歲的小朋友才會說什麽‘我們交個朋友吧’之類的話，這個謝思景真是有點怪，還怪有意思的。

她想想回道：“可以啊，只要你不對我有想法就行，我要結婚了。”

她忍不住笑着敲字道：“和一個老阿姨。”

謝思景：“恭喜你啊，真好。”

兩個人聊了幾句，柳宜一又做了一道題，那些題目越到後面越難，謝思景給她講半天她也只能懂個似是而非。

謝思景最後說她基礎太差，要從高一的知識點補起，最好請個家教一對一輔導。

柳宜一當然也想請家教省事，可這事情得和宋錦英說過才能決定，她不好意思開口，只能自己硬抗。

回想了一下，好像高一的書她都不知道扔哪兒去了，于是連夜在網上買了一套高中課本，附加一套謝思景推薦的輔導書，然後給賣家留言，加錢寄市內當日達。

最後忙到一點過才躺下，還調了一個八點起床的鬧鐘。

一天過得太跌宕起伏，思維活躍，輾轉了半夜才睡着。

第二天鬧鐘響時她還在做夢，聽到鬧鈴，花了兩秒蘇醒過來後猛然挺身坐起，她要做題！

柳宜一趿着拖鞋奔去洗漱。

睡了一覺，臉上的腫消大半了，只有一點紅印子和額頭青紫的磕痕，比昨天好多了。

洗漱完，她下樓去吃早餐。

二樓客廳的茶幾上，那盒藥膏還擺在原處，柳宜一看了看它，到底還沒自己拿過來擦藥。宋錦英昨晚說過她給她擦。

可她直到吃完早餐也沒見到宋錦英，忍了半響，還是問蓉姨：“錦英呢？”

蓉姨道：“大小姐八點就上樓了。”

柳宜一愣了愣：“她幾點起的？”

蓉姨頗為自豪地說：“我們大小姐向來自律，不論春夏都六點半起，起床後先跑步再用餐，不去公司就在三樓辦公。”

柳宜一驚訝：“那她平時就沒有娛樂活動嗎？”

蓉姨想了想：“大小姐愛看書。”

柳宜一頓時無比的自慚形愧，連忙也上樓去奮鬥。

經過客廳，她腳步停了停，又看向那盒藥膏，猶豫半響，還是自己拿過去擦了藥。

數學剩下那幾道大題她都只勉強做了第一問，最後一道還完全讀不懂題目，放在一邊開始做理綜。

只帶了一本物理書回來，而化學和生物的大部分題目又都需要翻書，她都做得極其艱難，度娘了幾次上面又講得亂七八糟的，搞得心情也跟着亂七八糟。

謝思景主動問發消息過來問了她幾句，最後幹脆在線拍課本照給柳宜一看，還教柳宜一怎麽系統的做筆記。

但柳宜一連筆記本都沒有，深感罪孽，發誓周一到校就買十個來抄筆記。

磕磕巴巴地做了半張卷子，到化學反應填空題時，柳宜一完全兩眼一抹黑，很幹脆的連書都看不懂了。

她郁悶又暴躁的一頭磕在桌子上，慘然呼喊道：“我不會我不會，我完全看不懂……啊……”

“什麽不會？”門外忽然傳來宋錦英模糊的聲音，跟着門板被敲了兩下，“一一？”

柳宜一急忙坐起：“嗯？”

宋錦英道：“我進來了。”

柳宜一看了一眼被自己扯得亂七八糟的桌面，匆忙整理，把物理書鋪在卷子上擋住。

宋錦英開門進來，她戴上了眼鏡，頭發還是随意的紮在頸後，穿着居家的寬松T恤和長褲，顯得很是随性。

她手裏拿着那盒藥膏，勾唇笑了笑：“在做作業？”

柳宜一視線在她那身居家服上停留了片刻，料子柔軟寬松，勾勒得宋錦英身形高挑而纖瘦，她不自在地收回目光道：“啊，嗯，在做……”

宋錦英笑了笑，走近撥開物理書看。

桌面鋪着卷子，鉛筆，還有淩亂的橡皮灰。她沒帶草稿紙，所以草稿都打在卷子上，卷面被她畫得一塌糊塗，寫不下了就擦掉再寫。

柳宜一很是局促，她覺得狼狽。

胡亂做題，又錯題大片，還四處都是不會做的留白題目的自己很糟糕，相比起優秀并且自律努力的宋錦英，她真的是太一無是處了。

宋錦英笑了笑：“挺好。”

柳宜一覺得她是不忍打擊的表面客氣，悶悶道：“哪裏好了……”

宋錦英道：“這麽多草稿，說明題目都是你自己認真做的。”

柳宜一完全沒有被誇獎的喜悅，她鼓着臉，兀自和自己的不優秀生氣。

宋錦英靠在書桌上，垂眸看着坐着的氣鼓鼓的柳宜一，不由一笑：“做不出來題，所以就跟自己生氣嗎？”

柳宜一猛然被說破，臉上挂不住，矢口否認：“才沒有。”

宋錦英靜靜看着她，從這個角度看下去，尤其顯柳宜一的睫毛纖長，綠色的頭發雖然紮眼，卻也讓她本就白皙的肌膚更加瑩白。

也虧得柳宜一皮膚白，又年輕，才撐得起這顏色。就是那兩塊巴掌印太壞風景了。

“你擦過藥了。”宋錦英轉移了話題，将藥膏往桌子上一放，“對嗎。”

她語氣溫和清淡，表情也是一派的如沐春風，可柳宜一還是莫名的後背一寒，毫無理由的心虛起來，好似自己犯了什麽大錯。

“那個……我……”她慌亂地給自己想借口。

宋錦英忽而擡手，愛憐地摸了摸柳宜一臉上的紅印子，溫和低語道：“我說我給你擦那你就乖乖等我給你擦藥，你自己擦我不放心，知道嗎？”

柳宜一急忙點點頭，又擡起眼睑，望着宋錦英無意識的讨好一笑，乖巧得不像話。

宋錦英眯起眼睛笑起來，摩挲着柳宜一柔膩的肌膚：“一一真可愛。”

柳宜一被她弄得尴尬，扭頭避開宋錦英的手，本想頂一宋錦英幾句，但到底沒敢真說出來，就只是鼓了鼓臉頰作罷。

宋錦英搓了下手指，那上面殘留着柳宜一肌膚的觸感。

“你想考哪所大學，想好了嗎？”宋錦英問。

柳宜一茫然搖頭，她還沒想那麽遠，成績糟成這個模樣，能考上一所野雞大學都謝天謝地了。

宋錦英又道：“那以後想做什麽，這些想過嗎？”

柳宜一還是搖頭，她對未來沒有任何方向，在遇見宋錦英以前，甚至連想要的東西都沒有。

宋錦英的出現讓她有了方向，她想要變得優秀，所以未來才明晰起來。

只是之前浪費了太多的光陰，以至于現在努力也不過亡羊補牢。

“我倒是替你想過。”宋錦英笑着道。

柳宜一擡眼望着她，眼鏡反光遮住了宋錦英的眸色，柳宜一只看到她唇邊勾人的溫柔笑容。

宋錦英伸手捏捏柳宜一的下巴：“我想你一直陪在我身邊，別的什麽也不做。”

停頓一秒，她笑意越發溫柔動人：“我可以養你一輩子，你什麽都不需要管，只要陪着我，聽我的話就可以了。”

柳宜一愣了愣，她一時間有些不明白宋錦英的意思。

包養她一輩子的意思，還是……

沒等她想清楚，宋錦英捏着她下巴的手指一緊，讓柳宜一專注在她身上：“願意嗎，一一寶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