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故劍情深02
昏昏沉沉不知道多久,花妖漸漸醒了過來,他睜眼看了看周圍高大的草木,再低頭看了看變成葉片的雙手,就知道自己這是因為太過虛弱而恢複了本體。
老天有眼!花妖一陣驚喜,他沒有在陸湘的乾坤袋裏,這是擺脫了那個瘋子了嗎!
花妖簡直要哭了,迎着陽光舒展了一下自己的莖葉,感覺身心舒暢,忍不住發出了一聲長長的嘆息。
“小花你醒啦?你已經睡了兩天了。”陸湘的聲音毫無預兆地傳來,花妖頓時被吓得一聲尖叫,陸湘也跟着驚慌地叫了一聲,急忙說:“什麽情況!有壞人嗎!在哪裏!”
花妖驚恐地發現,他并沒有擺脫陸湘,并且陸湘還把他給頂在腦袋上了!
天哪!
花妖痛苦地扯着自己的花瓣說:“你怎麽還纏着我!”
陸湘警惕地往四處看,并沒有發現有什麽情況,荒郊野嶺一個人都看不到。
陸湘稍微鎮定,擡手用一根手指頭安撫地戳了戳花妖,接着說:“沒事的,小花,不必緊張。”
花妖深呼吸了好久,告訴自己平靜,盡量心平氣和地說:“你怎麽才肯放過我?”
陸湘認真道:“我說了我會看着你的,你之前受得傷還沒有好,太虛弱了,而且又急躁,很容易入魔的。現在變回了本體就好好養傷吧,在我頭頂待着方便吸收日月靈氣。”
花妖想象了一下少年腦袋上頂着朵小黃花的樣子,自己都覺得娘得受不了,這陸湘果然是千年難得一遇的瘋子。
陸湘沒等到他的回答,仍然腳步不停地走。現在這個地步,花妖既不能跑又傷不到陸湘,再怎麽捶胸頓足也只能認命。他雙眼空洞地自我安慰了好久,才終于給自己寬了心:罷了罷了,先養傷要緊,至少在陸湘的腦袋上很安全,不會被打死。
陸湘見花妖冷靜下來,又說:“對了,小花,我這裏還有很多獨家……”
“不要再叫我小花了!”花妖迅速打斷陸湘,道,“這是什麽土雞名字!”
陸湘略微沉思說:“好吧,你既然不喜歡陸小花,我們重新取一個,保證非常适合你,那就叫陸嬌花怎麽樣?”
花妖翻白眼:“就是花字最土雞!”
陸湘想了想,道:“那就叫陸嬌菊吧!”
花妖白眼翻得心累:“嬌字也很土雞!”
陸湘略沉思,道:“那就叫陸小菊吧!”
花妖翻了個上天入地的白眼,用力扯着陸湘的頭發威脅道:“難道菊字就不土雞了嗎!你再說出一個更土雞的名字,我就把你薅成禿頭!”
陸湘神色苦惱地說:“啊,小花啊,你這麽能這麽嫌棄你自己呢,你本來就是一朵小菊花啊……”
“行了行了!”花妖煩躁地打斷了陸湘,接着說,“我有名字,我叫星淵,星辰的星,雲淵的淵。”
“咦?”陸湘驚了一下,接着才慢慢地說,“星淵……真是個好聽的名字,一定是個很有學問的人取的……是別的天師嗎?你不是沒有被天師收服過嗎?誰給你取的啊?對了,那你姓什麽啊?和那個天師姓的嗎?”
這一大串的問題星淵一個都不肯回答,然後合上了花瓣裝死,陸湘怎麽戳他都沒有反應。
陸湘“嘿嘿”笑了笑,說:“看來你也是一朵有故事的小菊花了。”
星淵道:“再問自殺!”
陸湘輕輕戳了下他的花苞,說:“好了好了,你休息,我們繼續趕路,你不知道,在睡着的時候,我們都露宿荒野兩天了。不過還好,今天大概天黑之前就能趕到下一個村莊,到時候再找戶人家借宿。”
星淵問道:“你到底要帶我去哪裏?”
陸湘道:“不是帶你去哪裏,是我要去天機閣,我要去查我的身世,順道帶着你一路養傷,盯着你省得你入魔。”
星淵懶得和陸湘扯皮,索性閉上了嘴,不管陸湘說什麽他都不吭聲,但陸湘的心情并沒受到影響,還一路哼着歌蹦蹦跳跳,星淵在他腦袋上被颠得都快吐了,忍不住出聲呵斥外加薅禿頭威脅,于是陸湘就能老實一會兒,但過一會兒又開始蹦跶,星淵再次威脅。
如此循環往複了八百回,在快要天黑的時候,終于碰到了一個人。
那是個十八-九歲的年輕農夫,身形高大,四肢修長,他從陸湘對面的小路匆匆忙忙的走來,面色微微泛紅,像是非常着急。
陸湘遠遠地朝着那人行了個禮,說:“大哥你好,我想請問一下,這裏最近的村莊往哪個方向走?我是過路的天師,想找戶人家借宿。”
說話間年輕的農夫已經走到了陸湘的跟前,陸湘為表友好立刻朝他笑了笑,可那農夫看都沒有看陸湘一眼,非常沒有禮貌地掠過他又急匆匆地往前走。
星淵幸災樂禍地說:“看來你不止招妖的煩,也很招人煩。”
陸湘委屈道:“大哥可能是有急事,我怎麽就招人煩了?”
星淵哼了一聲。
陸湘看着那農夫匆匆離去的背影,恍惚覺得他手腕上有兩道被綁過的勒痕,只是此時天色已晚,陸湘看得不真切,還想再看時,農夫已經走到了一座土丘之後,沒了蹤跡。
陸湘感覺有些奇怪,跑了幾步跟上去看,卻怎麽都找不到那個農夫。
星淵不滿地說:“你又颠什麽颠!扭頭走!天都要黑了,趕緊去找人家借宿了!”
聽到“天黑”這兩字,陸湘露出了些惶恐的神情,而後立刻扭頭飛跑起來。
沿着小路跑了好一陣,一座小村莊終于出現在了他們的眼前,陸湘幸福地嚎叫了一聲,撒歡朝着村莊跑去。
這是一座并不怎麽大的小村子,一眼就能望到頭,約莫只有幾十戶人家,村口挂着“陳家村”的牌匾,像是很久沒有擦過,斑駁的雨水和泥土的痕跡挂在上面,看上去很落魄。
還沒有走進村子,陸湘一行人就感覺到了這個村子有些不尋常,大路上沒有一個人,每家每戶都緊閉房門,而且不點燈,整個村子都籠罩在詭異和愁雲之中。
“有古怪。”星淵有些警惕地說。
陸湘有點怕地抱着自己的臂膀,說:“他們怎麽不點燈啊,好黑啊,我害怕……”
星淵氣得花瓣都要掉了,說:“你一個天師你還怕黑,我真是服了你了!往前走!看!前面祠堂的地方點着油燈,去那裏看看!”
陸湘“哦”了一聲,趕忙朝着有微弱燈光的地方跑去,到了的時候,終于聽到了人聲。
祠堂裏像是在集會,應該全村的人都到齊了,有很多人,有人在哭,有人在唉聲嘆氣,也有人在低聲說着話。由于大家都太專心,陸湘突然冒出來的時候,衆人吓得一陣陣驚叫,陸湘也就跟着驚叫道:“有壞人嗎!在哪裏!”
于是此起彼伏的驚叫聲險些掀翻了祠堂的屋頂,星淵怒喝一聲:“陸湘閉嘴!”
于是陸湘老實閉嘴,屋裏的鬧騰頓時少了一半,星淵站在陸湘的腦袋上主持大局,很有氣勢地說:“大家安靜,不要激動,現在沒有危險!你們眼前這個煩人的小子是個天師!雖然很煩但不是壞人,大家都冷靜冷靜!”
衆人聽了星淵的話,這才慢慢安定下來,再看陸湘的打扮和腦袋上頂着的會說話的小菊花,總算是确認了陸湘的天師身份。
一時間所有人都圍了上來,每個人都非常激動,眼神充滿了希望,七嘴八舌地鬧開了。
“終于有天師來了!”
“我們有救了!”
“敢問小天師高姓大名?您可是聞人家的天師?”
“天師您一定要救救我兒子啊!”
陸湘擡手打斷了衆人的鬧騰,回答道:“我不是聞人家的天師,我姓陸,叫陸湘。”
陸湘說完,原本激動的衆人突然都冷了下來,衆人互相看了看,用眼神詢問旁邊的人是否認識陸湘,結果顯而易見。
陸湘撓撓頭,說:“大家可能不認識我,我不是來自什麽大門派,也不是來自各位所熟知的幾大家族。是這樣的,我是上個月才上了天師榜的新晉榜,還是個新人。不過雖然我只是個新人,但我還是會竭盡全力保護大家的。”
衆人剛剛燃起的希望火光,頓時又滅了。
陳家村是個小村子,天機本通常都會延遲一月才傳到這個村子來,因此他們根本不知道陸湘和星淵鬧上衙門的光輝事跡,若是知道了,怕是更失望。
圍在一起的衆人又三三兩兩地散開,各自到角落裏,哭的繼續哭,嘆氣的繼續嘆氣,又有人毫不避諱地當着陸湘的面讨論“再給聞人家送一封信去”或者“請思君大人”。
陸湘聽到了“思君”兩個字。
他知道思君,那是盤踞在天師榜總榜榜首十五年的傳奇人物,即使是鄉下來的沒怎麽見過世面的陸湘,也聽說過他許多的離奇傳聞。
沒有人知道他的來歷與姓氏,他也從不與任何大家族為伍,他就是江湖中的一個異類。
什麽“天下無敵但為人冷漠行事乖張”,什麽“從不收妖只要遇到害人的直接打死”,什麽“全天下人仰視的對象,全天下妖恐懼的噩夢”。
陸湘淡定地聽衆人讨論完了,接着有精神地給所有打氣道:“大家不要沮喪,在聞人大人和思君大人來之前,我會保護大家的。”
衆人悠悠地看向陸湘,眼神幽怨。
陸湘接着說:“那……誰來告訴我一下發生了什麽,我來給大家想對策。”
沒人站出來說話,氣氛頓時非常尴尬,尴尬地星淵都合上了花瓣再次裝死,而陸湘好像完全感覺不到這樣尴尬的氣氛,依然是瞪着天真的眼睛笑盈盈地看着衆人。
終于是有人看不下去這尴尬,站出來對陸湘道:“陸天師,我是陳家村的村長,您可以叫我陳伯,我來給您講吧。”
陸湘對這位老人家行了個禮,恭敬地說:“您請說。”
陳伯将陸湘拉到一邊,說:“陸天師應該也看到了,我們陳家村是個小村子,家家戶戶都務農養桑,沒有什麽大富之家,但日子也過得安穩平靜。可就在兩個多月之前的一天晚上,天剛黑,阿力那孩子突然不知道怎麽就從村子裏跑了出去,接着就失蹤了。過了十天,那孩子又自己回來了,但人卻像是丢了魂一樣,怎麽叫都叫不醒,整天就睜着個眼睛躺在床上。而且阿力回來的那天晚上,又有個孩子莫名其妙地跑了出去,這一次好多人都看到了,那孩子原本在地裏幹活幹得好好的,突然丢下鋤頭急匆匆地就往村外跑,誰叫他都不理,接着他也失蹤了。之後每隔一段時間,就會這樣失蹤一個孩子,最開始頻率是十天,但這幾日……突然變成了每夜失蹤一人,已經連續三日了。”
“糟了。”陸湘一下想起了剛才在路上遇到的那個年輕農夫,忙問道,“今日還有人出事?”
陳伯點點頭,沉重地說:“是的,今日大牛也跑出了村子,他娘發現他眼神不對就趕緊叫了人。咱們把那孩子綁住關在祠堂裏,可他像是中了邪,力氣大得很,還是掙開繩索跑了。”
陸湘一下急得不行,站起來繞着圈來回走,難過地說:“剛才我來的路上看到他了!我沒能看出問題,所以就沒拉住他,是我的錯,我當時怎麽不拉住他!”
見陸湘急得臉色泛白,陳伯反倒是:“陸天師不必自責。沒用的,拉不住,我們之前試過,以為将人拉回來了,可拉回家才發現拉回來的是一截木頭。”
“這是幻術,應該是個很厲害的妖。”陸湘走了兩圈,又自己冷靜了下來,回到陳伯身邊問:“到現在為止,一共有多少人失蹤了?”
陳伯道:“除去自己跑回來的阿力,村子裏還有七人失蹤。”
陸湘道:“那就是一共有八個人出事,這麽嚴重……你們可有請天師?”
陳伯道:“有的,一個月前請了個天師來,那天師跟着中招的孩子去,想找到那只害人的妖,可去了之後就再也沒有回來,我們估摸着那天師也出事了。在我們村裏作祟的應該是個很厲害的妖,一般的天師或許沒辦法,我們便給聞人大人送了信去,按理信應該已經早就送到了。所以今日陸小天師來,我們便以為您是聞人大人家派來的。”
星淵在陸湘的腦袋上冷哼幾聲,接着說:“那些高門望族,說什麽庇佑百姓都是屁話,嫌費時費力還沒有油水不想來罷了。”
陳伯低聲道:“也不能這麽說,聞人大人貴人事忙……”
陸湘道:“沒事的,我會保護你們的。”
陳伯看了眼陸湘,顯然是并不信任他,但陸湘态度很真誠,他便不好意思打擊陸湘的熱情。
陸湘接着說:“那麻煩陳伯帶我去看看阿力,先确定他是怎麽了,才好對症下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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