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哈利又一次從夢中醒來，滿身大汗。

伏地魔最近似乎十分急切地想要拿到神秘事物司的東西，哈利幾乎每晚都無法抗拒地被拖入那個夢境。雖然早就知道那是假的，但他還是不由自主地受到夢中情緒的影響，心裏總像悶着一團火，越來越急躁。

因為這些夢境的影響，大腦封閉術的學習似乎也進入了困境，自從上次課程後，哈利再沒能成功抵抗第二次。無論斯內普怎樣尖酸刻薄地挖苦他，甚至大聲咆哮着痛罵他，都沒什麽效果。這幾周的課程上得異常艱難，哈利沮喪極了，他真的努力了，可是——

他總是無法克制地想起第一次在陋居做的那個夢，門後面是遍體鱗傷、奄奄一息的斯內普——

那是假的……那是假的……哈利一遍又一遍地提醒自己，卻還是忍不住為自己想象中的情景而渾身發抖。

斯內普已經做了這麽久的密探，都沒有被伏地魔發現……他不會有事的！

可是……伏地魔的攝神取念那麽高超，萬一他發現了斯內普說謊……

不！不可能！不會的！那是假的……一個夢而已……并不代表什麽……

哈利低頭看着書，筆尖無意識地在紙上劃來劃去，思緒卻猶如一團亂麻，他愈加煩躁地用力重重一劃，紙破了。

他嘆了口氣，想換張紙，卻呆住了——紙上寫的滿滿地全是……西弗勒斯·斯內普！

哈利像被火燒到了一樣迅速将那張紙團成一團握在手中，做賊心虛地左右看了看，羅恩和赫敏正在低頭讨論着魔法史的論文，并沒有注意到他的動靜。

哈利無力地趴在了桌子上，悲哀地想着今晚又要去上大腦封閉術課。可千萬不能讓斯內普在他腦海中看見這一幕啊。

“攝神取念！”

哈利的眼神開始茫然，他拼命地抵抗着，最後還是再次跪在了地窖冰冷的地上，氣喘籲籲，渾身無力。

剛才他不顧一切地掩蓋着今天上午的記憶，差一點就讓斯內普得手了——他不确定斯內普有沒有看到那張寫滿他名字的羊皮紙……應該是沒看到吧……梅林保佑千萬別讓斯內普看到——

哈利在內心瘋狂地祈禱着，小心翼翼地擡眼看向斯內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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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利·波特。”斯內普站在那裏，慢慢地念出他的名字，似乎在仔細品味着什麽複雜的情緒，“我好像發現了一點了不得的事。”

“什——什麽，斯內普教授？”

斯內普臉上的表情高深莫測。他輕聲說道：“你似乎對我本人……十分的迷戀。”

“啪！”

哈利的魔杖掉在了地上，來回滾了兩下。

斯內普挑了挑眉，眼睛慢慢地眯起來。

哈利覺得全身的血液在瞬間凍結，又在下一刻瘋狂地流動。他感覺呼吸困難，口幹舌燥，從頭到腳都要燒起來了。

“我……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他的腦子轟轟作響，手忙腳亂地站起來想去撿他的魔杖。

“這……這太可笑了。”他勉強保持鎮定，艱難地咧開嘴笑了一下。

“是很可笑。而且荒謬、不可理喻、滑天下之大稽——”斯內普站在原地不動，薄唇中毫不留情地吐出一串冰冷的字眼。

是啊，自己的心思、自己那些無法言說的恐懼和擔心在他眼裏就是這樣，荒謬、可笑、一文不值。

哈利突然覺得一股怒火沖上頭頂，将他的腦子燒得一片空白。他失去理智地大喊：“我就是喜歡你！那又怎麽樣！”

斯內普仿佛被他的話震驚到了，他微微張着嘴，不可思議地瞪着哈利。哈利不甘示弱地回瞪着他。

但斯內普很快就反應過來，他冷哼一聲，一步步向哈利走來，黑色的身影竟然帶來無與倫比的壓迫感。哈利瞬間覺得自己剛才的氣焰消隐無蹤。

他張口結舌，不由自主地後退，心狂亂地跳着。

“你——”

哈利的背狠狠靠上了冰冷的牆壁，而斯內普的雙臂困住了他。他的黑袍子緊緊貼着哈利的校服，溫熱的身體壓向他，清冽微澀的藥草味瞬間将他包圍。

哈利驚慌地倒抽一口氣，無措地瞪大了眼睛，綠翡翠般的眼眸避無可避地對上了黑色的。

斯內普還是那副不動聲色的表情，卻顯得雙眼更加深邃，哈利與之一對望，就好像連靈魂都被吸進去了一樣。

不，不要這麽近。哈利不知所措地屏住呼吸，心怦怦跳着，眼看着那張棱角分明的冷硬面孔離他越來越近，直至呼吸相聞。

斯內普的眼簾微微下垂，視線落向了哈利微張的唇，漆黑的眼瞳中似乎有種不顧一切的瘋狂。

哈利的腦子已經亂成了一鍋漿糊，思緒一片混亂。

然而靜默了一瞬，斯內普開口了。

“姑且不論你是怎樣有了這樣一個不合情理、甚至不能稱之為正常的念頭——”

斯內普微啞的聲音近乎耳語，一字一頓，仿佛在壓抑着什麽，“你有沒有想過，如果讓黑魔王感知到你的這種情緒，他會對作為鳳凰社密探的我——有些什麽想法？”

哈利瞬間如墜冰窖。

他、他記得，那個夢……渾身傷痕的斯內普……

斯內普冷冷一笑，伸手緩緩碰觸哈利失去血色的嘴唇，手指輕柔仿佛在撫摸什麽稀世珍寶，說出的話卻依然殘酷無比。

“黑魔王或許從貝拉特裏克斯那裏了解到你十分在乎小天狼星，不過如果你再多做幾個夢，他很快就會驚奇地發現，我們的救世主居然對黑魔王的忠心屬下、他安插在鄧布利多身邊最尖利的釘子、陰沉油膩的老蝙蝠有着非同一般的情感——全心全意的信任、無法自拔的迷戀——他的仆人究竟做了什麽讓救世主死心塌地呢？是不是……他本來就是鄧布利多安排的人？啊……這真是一個天大的驚喜。”

哈利臉色煞白。

“救世主的感情真是偉大，令我惶恐至極……或許你覺得……斯內普死不足惜，所以你可以對大腦封閉術敷衍了事？”

“我……我不是……”

斯內普描述的情形太可怕了，哈利覺得自己無法忍受。他渾身顫抖，拼命搖頭，眼淚忍不住凝結、滑落。他終于明白自己犯了多大的錯誤！

“是……是我的錯，我一定——會——努力……” 哈利結結巴巴地哽咽着開口。

斯內普看着那雙盈滿淚水的綠眼睛，僵硬了一下，有那麽一瞬間哈利覺得他想擡手擦拭他的眼淚。

但是他馬上像被燙了一下似的迅速收回手。

斯內普當然明白自己是在遷怒，為了強自壓抑那瞬間湧起的，令他自慚形穢的歡喜。

在那一刻他近乎絕望地擁着哈利。

這男孩的心思那麽明顯……如果抛開一切吻他……如果生命随時會走到盡頭，是不是可以稍稍放縱一下壓抑許久的情感？

和心愛的人相親是什麽滋味？他從沒體驗過，就連做夢都不敢期待。

可他不能。

在致命危險的鋼絲線上行走，是他自願。十五年前答應鄧布利多的那一刻起，死亡對他而言，不過是終究要面對的結局，區別無非是快和更快。

不管哈利的态度如何，他也一樣随時都會暴露。

而一個本就随時可能沒命的人，一個陰沉、油膩、一無所有的老男人，又何必去妄想什麽多餘的情感，再将一個懵懂的男孩拖進無盡的深淵？何況……他害死了莉莉，這是他永遠都贖不完的罪。

哈利·波特會有自己的光明未來，但那未來中……絕不應該有他。

斯內普輕輕地放開哈利，站直身體，深深地吸了口氣，向後退了兩步，黑色的眼中已經是一片冷漠，從中看不到任何情感。

“就算有鄧布利多的命令，我也不想再教導一個冥頑不靈，不知羞恥的格蘭芬多巨怪。沒有學會封閉你的大腦之前，我不希望你再出現在我的辦公室裏。”

“現在，出去！滾出去——”

他咆哮起來，狠狠推搡着哭泣的哈利，将他驅逐出自己的領地，重重關上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