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章

曹繼宏扭頭看着喬安纖瘦的身影消失在陰暗的樓道裏，總覺得有些心疼。明明外面那些人在說他和他粉絲的壞話，他卻主動繞路不給人家造成尴尬，這麽懂事的一個小孩為什麽要被人這樣惡意編排。

算算時間，覺得喬安應該已經回去了，曹繼宏便也提着袋子站起身，下樓繞路，小朋友這麽懂事，他這個“老東西”就不要去破壞人家的好意了。

回到現場的時候喬安正在和他的粉絲們合照，他笑得溫柔燦爛，好像沒有聽到那些話一樣，還對粉絲們叮囑道：“雖然拍了照片，不過暫時不要發出去，因為我這個角色只是個小小的配角，而且還不确定，如果演得不好的話可能會被換掉，所以這件事先不要宣揚出去，就當是我們之間的秘密，好嗎？”

也許一個小小的配角，扮演者是誰并沒有人會去關心，但是如果自己主動去宣揚，最後又被換掉，毫無疑問會被人嘲笑很久，更何況這是張旭主演的電影，一切非官方的宣傳都會被當做是蹭熱度。

粉絲們當然也明白，紛紛配合地回答：“好！”“知道了！”“小安加油！”

送粉絲們離開之後喬安繼續坐在場邊觀摩，期間也偶爾出去一段時間，不知道是幹嘛，曹繼宏看不出他有什麽異樣，但總有些擔心。

所以在蘇導的單獨指導之後，分開去吃飯的路上，特意跟張旭提了一嘴：“诶，你的小朋友，情緒不太對啊，你要不要去跟他談談？”

張旭疑惑地問：“怎麽了？”

曹繼宏把樓梯間的事情跟他說了一遍，懊惱地啧了一聲：“我當時就應該直接走出去打斷那些人。”

張旭拍了拍他的肩說：“你也是沒辦法，畢竟閻王好惹小鬼難纏，萬一跟他們鬧僵了，到時候在網上潑你髒水，就算是假的也很不好處理。”

曹繼宏長嘆一聲，眉頭還是皺着。

張旭安慰他道：“行了，你也別內疚了，待會我回去跟他談談，看他沒什麽反應的樣子，估計這些年都已經習慣了。”

吃完飯回到酒店，張旭就去了喬安的房間，卻沒有找到人，敲了半天門之後隔壁的何曉溪出來，告訴張旭喬安去健身房了，于是張旭又下樓來到酒店的健身房。

這個酒店不是什麽很好的酒店，畢竟劇組幾十個人住宿，太高級的酒店開銷太大，這樣的酒店能有健身房就很不錯了，當然也不可能太好，所以一般都沒什麽人來，不然喬安也不可能在這裏邊跑步邊練歌。

健身房裏一片漆黑，連燈都沒開，但是還沒走到門口張旭就聽到裏面傳出來的歌聲，唱的還是《最好》，卻是毫無感情地吶喊式唱法，甚至可以說是單純在進行發洩，而且聲音斷斷續續忽高忽低，夾雜着粗重的喘息。

張旭走進門，看到喬安一個人在跑步機上跑步，大聲地唱着歌，黑暗的健身房裏只有跑步機上紅色的LED數字在發光，很有些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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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不開燈？”張旭問。

原本只是想以此開始接下來的交談，誰知喬安卻被他的突然出聲吓到，下意識轉過頭來，剛看清來人是誰，腳下就踩到跑步機的邊緣，頓時轉着圈摔在地上。

“轟”一聲響，聽聲音就知道肯定摔得很重，張旭連忙走過去想把他扶起來，可是喬安摔得毫無防備，這下大腿和臀部都痛得用不上力，張旭扶了他幾次沒扶起來。

偏偏生理性的淚水也突破臨界點，從眼眶裏争先恐後往外掉。在自己的偶像面前摔倒還哭出來，又痛又丢臉的感覺讓喬安簡直擡不起頭，心裏堆積的委屈和難過一同湧上來，幹脆甩開張旭的手，坐在地上把臉埋在手心無聲地流淚。

張旭無奈地嘆了口氣，停下跑步機，在他身邊坐下，說：“想哭就哭吧”。

跑步機停下以後，健身房裏一片寂靜，只能聽到喬安隐忍的抽泣聲。能聽得出他是想忍住的，可是完全失敗了，淚水從指縫間滴答落下，在木地板上彙聚成一片。

也許是張旭沉默的陪伴讓他感到安心，也許因為張旭對他來說是特別的，喬安竟然主動開口吐露心裏的委屈。

“我總是……總是只會……拖後腿……在組合裏也是……不會跳……舞……也沒有……綜藝細胞……什麽都不會……”

他抽得很厲害，說出來的話斷斷續續：“她們明明……明明是……用心……準備了禮物……來探班……”

“可是我……”他越說，情緒就越上湧，直到抽泣變成徹底地痛哭，“我連一個龍套都演不好……害她們被人推——還被人罵腦殘粉——我只會給她們丢臉——”

他不再壓抑，哭喊着內心隐藏的難過和悲痛，可即使是這個時候，他也沒有去責怪那些推罵他的粉絲的人，而是把所有責任都攬在自己身上，覺得是自己辜負了粉絲的期待，是自己沒有用，才會讓粉絲被人這樣對待。

張旭忍不住伸手将他摟進懷裏，希望以這樣的方式給他安慰。

明星對于自己的粉絲多半都是很好的——至少表面上是很好的——以寵粉著稱的明星近年來也越來越多，尤其是一些年輕的偶像，甚至跟自己的粉絲在網絡上打成一片。可是因為粉絲被推，被說是腦殘粉而內疚到泣不成聲的，張旭還真是第一次見到。

當然一哭就是半個多小時的二十四歲大男孩他也是第一次見。

不知道喬安究竟壓抑了多久，等他冷靜下來的時候嗓子已經徹底啞了，倒是終于能夠斷斷續續說出話：“我真的……我真的很愛她們……”

張旭摟着他的肩說：“感覺到了，我的衣服已經被你哭濕了。”

“……”喬安身體一僵，默默從張旭懷裏坐起來，低着頭把臉上的淚水胡亂抹幹淨，這才用通紅的眼睛看向張旭，果然一處明顯的水漬幾乎霸占了他整個左肩和左胸。

丢臉的感覺再次湧上來，喬安捂住臉擡不起頭，悶悶地說：“對不起旭哥……”

張旭扯了扯衣服，讓濕透的布料離開皮膚，安慰他道：“沒什麽，誰都有難過的時候，能哭出來是好事，而且你能在我面前哭我反而很高興，這說明你很信任我。”

張旭笑看着喬安，看得他臉頰發熱，心裏也暖暖的。

喬安低下頭，輕聲說：“當初我出道的時候，人氣就不是很高，因為我不會跳舞，也不會搖滾和rap，排名一直很危險，最後能壓線出道，不知道他們付出了多少努力。

“但是出道這些年一直也沒什麽拿得出手的作品，還動不動被人罵，最近兩年更是連一張專輯都沒有，通告也都是些叫不出名字的節目，他們卻還一直支持我，我真的……很感激……”

他說着說着又哽咽起來：“我不希望他們因為我而受委屈……我也想讓他們感到驕傲……”

“會的。”張旭說，“這應該是我聽你聲音最大的一次了，足以看出你對他們的重視，我覺得他們會很驕傲。”

喬安被他說得笑出來，哭笑不得地哼了一聲：“旭哥……”

張旭又說：“你有實力，現在又換了一個聰明有資本的老板，還有一個金牌經紀人做主管，而且他們願意培養你，只要你繼續努力，一定會紅起來的。”

喬安看着張旭，見他眼裏除了淡淡的笑意外滿是肯定，也跟着勾起嘴角，說：“謝謝旭哥，我會努力的。”

張旭摸了摸他的頭，又輕輕碰了碰他的眼睛：“行了，趕緊回去休息，你看你這眼睛，紅得跟兔子一樣，明天肯定要腫起來，讓你的助理弄點冰的給你敷一下。嗓子也啞了，你畢竟是個歌手，就算心情不好想發洩也不能不顧自己的嗓子亂喊，還跑健身房裏來。對了，剛摔了沒事吧？”

張旭邊問邊作勢要摸，喬安迅速自己捂住，搖頭說：“沒事！已經不疼了！”

張旭的手停在半路，挑眉看着他說：“怎麽？大家都是男的，你還害羞啊？”

喬安抿着嘴無辜地回望他，不做回答，但眼裏的意思分明是：就是害羞不行嗎……

心裏的猜測變得更加明确，張旭收回手坐直身體，突然又正經起來：“下次想發洩就不要來健身房了吧，精神恍惚的萬一發生什麽意外，會很危險。”

“啊……”喬安終于意識到他是誤會了，連忙解釋道：“我不是為了發洩來的。是因為蘇導要求我在高音的部分也要放松，要唱得随意一點，這樣的話對氣息的要求就很高，所以我才會來邊跑步邊唱歌，這樣能夠鍛煉對氣息的控制能力。”

“這樣的嗎？”張旭說，“沒想到唱歌還能通過運動來進行練習。但不管怎麽樣，明天還是多休息一下吧，你今天這一下，對身體消耗很大。”

喬安乖乖點頭：“我知道了，謝謝旭哥。”

張旭把喬安送回房間，原本想跟隔壁的何曉溪叮囑兩句，但喬安卻阻止了，說不想讓她擔心，張旭感嘆着說：“你這明星當得，又為粉絲痛哭流涕又為助理省心省力……”

可看着喬安溫柔又略顯堅決的微笑，也只能摸摸他的頭，讓他早點休息。

第二天下午喬安照樣出現在片場，只是顯得有些疲憊，曹繼宏問張旭昨天跟人家談什麽了，張旭說：“哭了半個小時，估計還沒緩過來呢。”

曹繼宏表示咋舌。

原本打算繼續陪着喬安接受蘇導的檢驗，但是不巧經紀人來了個電話，等張旭回到片場的時候直接接到通知——

吃完飯以後繼續開工，開始拍酒吧的戲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