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包曉雲一路都在跟黎秦叽叽喳喳的說話,  到達酒店，在電梯裏也說個不停。

黎秦全程微笑聽着,  然後偶爾摸摸他的頭。

每每這時，包曉雲都會擡頭，朝黎秦笑的很甜,  眼裏藏着星辰。

江秋和淩奚的房間比他們低兩層,  24樓就出了電梯，走出時，他們松了口氣，總算不用繼續當燈泡和被虐的單身汪了。

電梯繼續往上,  在26層停下。

電梯門打開的瞬間,  包曉雲愣了愣,  下一秒,  他的眼睛亮了，立刻拔腿往外跑，迅速跑向自己房間。

門沒關,  輕輕一推,  就推開了,  包曉雲叉腰站在門口,  氣勢如虹，“老頭！”

他的聲音充滿驚喜和想念。

陸沐正襟危坐在客廳沙發上,  聞聲擡頭,  眉頭皺的很緊,  忍着氣說：“包包,  你過來。”

他拍拍自己身邊的位置，“來這裏坐下。”

與此同時，26樓悄然出現了一個結界，把這一樓和其他樓層隔絕開。

包曉雲乖乖“哦”了一聲，颠颠走過去，在陸沐身邊坐下。

并沒有意識到自家父親的低氣壓，包曉雲心情比剛才更好了，老頭都回來呀！他掰着手指頭，開始跟大貔貅分享自己近況，語氣裏是藏不住的小炫耀，“我告訴你哦，我要出書了，會有一筆不菲的稿費！對了對了，我現在出名啦，有一批粉絲了，超可愛的一群人類……啊，黎大哥。”

餘光瞄到門口的黎秦，包曉雲下意識喊了一聲，然後介紹陸沐，“黎大哥，他是我爸爸。”

陸沐：“……”

黎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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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秦一出現，陸沐怒氣值達到了頂點，再也忍不住，直接炸開，渾身殺氣騰騰，“饕餮——”

原先因為不想太吓到自家崽而收斂的氣息瞬間爆出，兇悍瑞獸的氣勢強悍到空間都被擠壓的險些變形。

黎秦也在剎那斂起了臉上的笑意，同時釋放出兇獸氣息，兩股同屬上古神獸的氣息對沖，鋪天蓋地的壓力，讓房間燈泡接二連三，一個個“砰砰砰”地炸開。

緊随其後，還有花瓶、液晶電視、玻璃等也都一樣樣碎裂，房間再次狼藉一片。

包曉雲直接懵了，他到底還小，年齡滿打滿算，五千歲，而且他開智晚，真正的成長時間只有二十幾年，根本扛不住兇獸和瑞獸這樣使出全力，不斷在攀升的，要壓倒對方的強悍氣息。

眼睛裏出現了蚊香片，一圈一圈的，還冒出小星星，他被沖擊的坐都坐不住，身體軟綿綿倒在沙發上，“老頭……”

他眨眨眼，又看向黎秦，“黎大哥……？”

小幼崽小貓一樣軟軟的聲音讓兩大神獸齊齊一頓，外放的氣息立即斂起。

大貔貅抱起包曉雲，黎秦看了，打算走過來，但他剛動一步，就被大貔貅的眼神殺死死釘住。

死對頭相見，分外眼紅，更別說這次完全是修羅場。

察覺自己又要忍不住釋放出兇獸氣息，生怕再影響到小幼崽，黎秦不動了。

把包曉雲抱到卧室裏，放到床上，陸沐拍拍他的頭，“你先休息，等爸爸先把外面那臭不要臉的饕餮揍一頓，再回來找你算賬。”他的神情雖然很嚴肅，但對上包曉雲的眼睛，語氣還是緩了下來，最後的“找你算賬”四個字，一點氣勢都沒有，完全不兇，不吓人……哦，不吓獸。

被兇獸加瑞獸氣勢影響的後遺症還沒消失，包曉雲腦袋轉不動，非常不靈光，聽了話，也只是呆呆地點頭。

好半晌他才想起什麽，默默抓住大貔貅一小塊衣角，“……不可以在房間裏打架。”

開玩笑，老頭是貔貅啊，剛才那氣勢就夠可怕了，如果打起來，房間還能在？

就算有結界，但結界撤走後，怎麽辦？

陸沐應下，“好，不在房間打。”

包曉雲點點頭，放心地松開手，等到大貔貅走出房間，他的思緒才開始重新轉起來……不對啊！不能打架，饕餮失憶了，怎麽打？！單方面被老頭碾壓嗎？而且打完以後怎麽解釋啊！

不能打。

絕對不能打！

瞪圓眼睛，包曉雲連忙從床上跳下來，三步并作兩步，沖到門口，就見客廳空空蕩蕩，已經沒了人。

似有所感，他又迅速沖到已經變得光禿禿，原本是落地窗的地方，仰起頭。

包曉雲：“……”

包曉雲：“！！！”

只見高空中兩只巨大的神獸在對峙，一只龍頭、龍尾、馬身，鱗片在月光下閃着淡淡的金光，另一只……

另一只羊身人面，虎齒人爪，兩雙眼睛，一雙在人臉上，一雙生在腋下……不是饕餮本體，又是誰？

包曉雲暈暈乎乎，揉揉眼睛，閉上再睜開，閉上再睜開，又本能地将整間房間地毯式地搜索了一圈，沒看到饕餮人形暈倒在哪裏，所以……所以！

眼前這只，正在跟老頭對峙的這只，就是饕餮本獸。

沒有本體出竅！

沒有！

而他，天地間唯二的貔貅，超級聰明的小貔貅，被！騙！了！

饕餮是什麽時候記起來的？

或者從頭到尾都沒失憶？

包曉雲覺得受到了致命打擊，剛才陽光的小貔貅萎靡成了雨天小貔貅，整只獸都焉了吧唧的……沉浸在自己的小悲傷裏。

饕餮太壞了！

真的，太壞了！

高空，結界內。

新仇加舊恨（幾萬年前互相不對頭），貔貅和饕餮直接撞在了一起，你一爪子，我一蹄子，互掐、互揍的驚天動地。

他們所在的位置，是在城市的正上空，下方就是熱鬧的麗江，哪怕在結界裏，兩只獸也不敢使用法術，就怕打的太專注，結界破了，那整個麗江，不，雲南都不用要了……會被毀掉。

因此他們非常默契地選擇最原始的肉搏戰，就像幾萬年前一樣，巨大的獸身直接掐在一起。

大貔貅麟腳往饕餮軀幹上狠狠一踩，饕餮仰天怒吼，張大嘴巴，一口咬在大貔貅的脖頸處，啃下了一塊肉。

大貔貅并不覺得疼，它同樣咬在了饕餮的背脊上，咬下一塊更大的肉。

互咬結束，兩只又開始用尾巴互揍。

瑞獸和兇獸巨大的尾巴在空中撞在一起，發出劇烈的碰撞聲，兩只獸同時退開，接着又再次撞在一起……掐的難舍難分。

然而幾萬年前，他們便是實力相當，每每打架，都是不相上下，僅僅靠肉搏，打不出輸贏。

—

九尾狐馱着人形的麒麟，跟謝羽一起趕到的時候，就看到結界裏，大貔貅正跟饕餮打的震天撼地，一會兒饕餮橫飛出去，一會兒大貔貅橫飛出去，兩人本體都鮮血淋漓，模樣特別可怖。

看到饕餮本體，九尾狐：“……”

片刻後，他：“！！！”

卧了個大槽！

九尾狐渾身的毛發炸起，本體控制不住發抖——氣的。

饕餮沒有失憶！

一直在騙他們！

九尾狐的毛全部炸起，很長很長，麒麟直接被淹沒在一團毛絨絨裏，他俯下身，更緊地揪住狐貍毛，就怕身-下這只狐貍發了瘋，忘了自己還在他身上，直接甩下去……

他們現在距離地面幾千米高，他只是人形，沒有記憶更也沒靈力，會直接變成“麒麟餅”的。

謝羽在旁邊看着，又上前，在幾個角的位置加固了結界，至于裏面兩只打成什麽樣，他不在意。反正都打幾萬年了，也就是這一萬年饕餮睡着了，才消停下來，他早就看習慣了。

九尾狐看着饕餮，生氣，但看着大貔貅，又本能地害怕。

嗚嗚嗚。

這下，他的尾巴毛……好吧，尾巴真的保得住嗎？狐貍命都要保不住了！

對了，小包包呢？

九尾狐馱着麒麟往下降一些，在一個空蕩蕩的，沒了玻璃的房間，看到了蹲在地上的包曉雲。

小包包這是幹嘛？

打擊太大，更傻乎乎了？

一只兇獸，一只瑞獸在掐架，他一只小妖獸幫不上半點忙，如果敢沖進去，下場估計就是飛到天邊，化作一顆流星，咻的掉到哪個山疙瘩裏。

十分有自知之明……其實是擔心被大貔貅殃及，直接拖進去揍，九尾狐馱着麒麟，慢慢降到酒店頂樓。

讓麒麟從自己身上下來，然後也變回人形，九尾狐帶着麒麟，直奔26層，找包曉雲。

—

确認過老頭跟饕餮只是肉搏，誰也沒動用法術，不會出事，包曉雲就完全沉浸在自己世界裏了。

而此時此刻，包曉雲正陷在前所未有的迷茫裏。

他剛剛一直在認真回想自己跟饕餮的相處……然而越想越迷糊。

仔細想想，自己這段時間對饕餮的感覺真的很奇怪。

包曉雲記得自己最開始跟饕餮接觸的時候，其實很害怕的，他身上的香味兒對兇獸、妖獸、鬼怪有致命的吸引力，饕餮的欲-望本能又是吃吃吃，不停地吃，哪怕失憶了，他也擔心饕餮會控制不住本能，所以饕餮出院以後，他晚上睡覺，都悄悄握着九尾狐給他的春神樹鞭。

可是後面，樹鞭被他收起來了，對饕餮的防備心，開始一點點下降。

再後來，他越來越喜歡跟饕餮相處了。

喜歡跟饕餮說話；喜歡饕餮誇獎自己；喜歡觀察饕餮，也喜歡給饕餮做很多很多好菜，看饕餮吃下，心裏總有莫名的滿足感。

而心情的最終轉變，是上次饕餮本體出竅的時候，他真的吓壞了，眼淚控制不住地掉。

那天饕餮終于醒來，他開心極了，問的每個問題，也都是發自真心。

他确實擔心饕餮恢複記憶，會趕走自己。

因為那樣他就見不到饕餮，也不能跟饕餮說話，被饕餮摸頭誇獎了。

他……不想離開饕餮。

可是，為什麽會不想離開饕餮呢？

除了饕餮，九尾狐，鳳凰，獬豸，甚至是老頭，他都沒有這種感覺。

所以，為什麽唯獨對饕餮會這樣？

九尾狐帶着麒麟找到包曉雲的時候，包曉雲就托着下巴，盯着自己眼前的磚在認真思考。

他的眉毛皺着，娃娃臉聳拉着，就連頭上被風吹得翹來翹去的一戳發揪揪，都特別沒有生氣。

“小包包，包包？”九尾狐走近包曉雲，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見包曉雲擡眸，就問，“怎麽了呀？是不是因為你父親在跟饕餮打架？你擔心他們？還是因為饕餮欺騙你了？”

包曉雲雖然是生氣饕餮騙了他。

但想想，他才是最開始撒謊的。

他先做了壞事，所以……這次就算是跟饕餮打平了吧！他氣歸氣，但沒有再郁悶這件事了。

包曉雲搖搖頭，“我在想事情。”

九尾狐在包曉雲身邊蹲下，兩人并肩蹲在一起，好奇問：“在想什麽？可以告訴我嗎？”

麒麟左看右看，找了把凳子過來坐下，洗耳恭聽。

包曉雲轉臉盯着九尾狐看了半天，又偏頭看了看麒麟，心想就算三個都是臭皮匠，也能抵上一個諸葛亮了……一個抵不了，半個也可以啊。

于是他抿了抿唇，換了個姿勢蹲，組織好語言，娓娓将心底一堆疑問都抛了出來。

“……差不多就這些了。”他最後問，“所以我為什麽唯獨會對饕餮有這樣的感覺呢？”

九尾狐越聽越氣，氣得發抖，萬惡的饕餮，臭不要臉，那麽老，比他們家小包包大那麽多，居然好意思吃嫩草！

九尾狐張了張嘴，反應非常迅速，已經想要怎麽扯謊，用善意的謊言從源頭掐滅小包包的想法，然而他的話到嘴邊，還沒來得及說出來，就聽見麒麟的聲音響起——

“很簡單啊，因為你喜歡饕餮呀。”

九尾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