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想退圈的第21天

“顏言，你怎麽呆住了？”陸斐餘光瞧見他一臉呆滞的模樣，納悶的提醒了他一句。

顏言趕緊收起驚掉的下巴，對他搖了搖頭，“沒事。”

但心裏的震動和驚異一點都沒有消失。

顧夜居然會拍他的人物傳記，他第一反應就是這家夥難道在他死後還不肯放過他？

想要拍電影讓他遺臭萬年？那該有多恨他才對啊？

他穩住心神看了眼劇本上的臺詞，是他和葛憫發生過的事情。

顏言當即明白葛憫會出現在這裏的原因，他幫顧夜參與了劇本創作。

如果顧夜恨他，那麽幫他的葛憫顯然也恨他入骨。

雖然知道顧夜和自己不對付，也知道自己當初趕葛憫出師門時，他有多憤怒傷心。

但想到那恐怖的家夥和曾經悉心培養的徒弟會這麽痛恨自己，還是讓他感覺到毛骨悚然。

等看完了劇本，他的心才稍稍平靜一些。

這段戲幾乎真實還原了他與葛憫相遇的場景，沒有任何添油加醋，故意毀壞他形象的意思。

可顏言的這口氣仍舊提着，畢竟他沒看見所有劇本，不能确定其他部分是否抹黑了他。

“先從魏楠開始吧。”

評委席的教授開口道，魏楠是這裏演技最好的演員，他對他最充滿信心。

淩滄海點了點頭，實則心裏屬意陸斐，他雖演技略遜魏楠，但他勝在靈氣十足，腦子靈活，總能帶啦不一樣的驚喜。

只有葛憫的心中毫無波瀾，仍舊堅定的認為，沒人匹配這個角色。

他走到評委席前方，看了眼走過來的魏楠，閉上眼睛努力回想他少年時第一次見到師父的模樣。

他強忍下心裏的悲怆，說出自己曾經說出的話，正因為那句話，他得到了師父的垂青。

“你不能将這道菜端出去，你這樣會毀了餐廳的招牌，也會毀了晏大師的名聲”

魏楠站在他身後，目光深遠的看着葛憫，然後緩緩的笑了，上前一步開口說出臺詞：

“你說得對，這道菜有瑕疵，不配出現在客人的餐桌上”

……

顏言原本還在複雜的情緒裏，可魏楠念臺詞的聲音太過好聽。

他不知不覺被他吸引，不愧是巨星，不愧是國際影帝，他的每一個表情、動作、細節都那麽引人入戲，讓人深陷其中。

教授忍不住露出微笑，滿意的點點頭，他這個學生，從上學時期就非常優秀，從來不讓他失望。

淩滄海目光緊緊的盯着魏楠，心中不住感慨，上部戲他們剛剛合作過，不過短短幾個月，他竟然又進步了，他開始動搖，如果陸斐給不了驚喜的表現，那這個角色非魏楠莫屬。

一旦魏楠拿到這個角色，就憑這部電影的制作團隊、電影人物晏語的地位名聲，以及魏楠的演技，一定讓他拿獎拿到手抽筋。

很可能讓魏楠将其他人甩得更遠，到時候，就真的沒人能成為他的對家了。

想到這裏，淩滄海朝陸斐緊張看了一眼，為他捏了把冷汗。

陸斐眉頭緊鎖，很清楚他面臨怎樣強大的對手，全身每個毛孔都做好了準備。

“演的真好。”

在魏楠結束的時候，顏言忍不住給他鼓了鼓掌。

這是發自真心的贊嘆，雖然他演得不是他，不是晏語。

但他覺得他演得自己，比真實的自己還要有人格魅力。

顏言險些都要愛上魏楠演得自己了。

只是魏楠不知道，真實的晏語并沒有他演得這麽潇灑。

真實的晏語要不斷的壓抑真實的自己，總是不那麽開心，也總有他的小心思。

也總要不斷的衡量晏家的得失，真的沒有這麽逍遙灑脫。

收葛憫為徒更像一個不經大腦考慮的沖動，在冷靜下來的時候，他知道即将面對多少反對。

可他還是努力壓住長久為晏家考慮的責任感，小心放任自己沖動一回。

“不錯，不錯。”教授和淩滄海以及陸斐都鼓起了掌。

魏楠朝評委鞠了鞠躬，唯獨葛憫面無表情。

“下一個。”葛憫冷漠道。

魏楠看了他一眼，目光深了深，“葛先生不滿意嗎？”

在演技方面，魏楠從來不開玩笑，每一個人的不滿意都像根刺，他都要拔掉。

室內頓時安靜下來，呼吸聲都幾不可聞。

“你演的很好。”葛憫實事求是道，“非常好可以說，我沒看過比你演得好的演員。”

教授和淩滄海點點頭，在演技方面，魏楠足以站在國際頂尖。

魏楠并沒有因此開心，“那為什麽您不滿意。”

葛憫搖了搖頭，微微垂下的長睫似乎有無盡的惆悵。

“你演很好，只是，不是我師父。”

顏言微微一怔，葛憫竟然還肯叫他師父？

魏楠眉頭緊鎖，低頭看了眼劇本，他表情說不上是不服氣還是無奈。

“抱歉，我無緣一見晏語大師。”

葛憫輕聲道，“不是你的問題，所以我說，沒人能演他，因為誰都不是他。”

顏言微微皺了皺眉，他說不出來是什麽滋味。

葛憫在為他的死難過？

為什麽！他難道不恨他嗎？那如果他不恨他，為什麽要幫顧夜創造這個劇本呢？

顏言覺得自己腦子亂了，他轉過臉，不敢看葛憫惆悵的神情，心髒微微縮緊。

為什麽要為他難過，不要這樣啊，葛憫，是他先對不起……

魏楠敏銳的察覺到葛憫的情緒，上前柔聲道，“葛先生，節哀順變，無論我有沒有得到這個角色，我一定會盡我所能演好他，尊重您的師父。”

顏言簡直要被魏楠的人品和魅力征服，他差點想為他們拍板，就選他吧，這演員太好了！

葛憫微微擡起頭，朝魏楠笑了笑，“謝謝。”

陸斐深吸了口氣，魏楠的出色讓他的壓力越來越大，卻讓他的勝意越來越熾盛。

他仔細背好臺詞，深吸了口氣，來到葛憫面前，打了聲招呼，試鏡開始。

陸斐用自己的理解去诠釋了角色，他知道晏語大師的身份地位，但想到他年紀輕輕抗住一整個大家族，想必也是十分艱難。

他會不會想過擺脫這樣的家族壓力，會不會想要做些與身份不符的事。

如果說魏楠演繹的晏語像個完美無缺的神，那麽陸斐則像個有喜怒哀樂的神。

顏言笑了笑，為陸斐鼓起了掌，陸斐真的很聰明。

即便他沒有魏楠強大的演技，但憑借這份靈氣，他未來也不一定會輸給魏楠。

只是，他們演得都是神。

而他，不是神，只是人。

教授驚喜的看着陸斐，這個學生也是不可忽視的存在。

淩滄海甚為滿意，他果然沒看錯陸斐，他每一次都能給他極大的驚喜。

葛憫眼底也露出了贊賞，他甚至失笑了一聲。

“或許別人不會想到，我師父那樣高高在上的人，其實也曾掙紮過。”

顏言心一空，他沒想過，他死後，葛憫竟然這樣懷念他。

他閉了閉眼睛，差點沒能繼續留在屋內。

為什麽葛憫要為他露出這樣的神情，他不值得。

陸斐松了口氣，與葛憫握了握手，“葛先生，我一直很崇拜晏大師，無論得不得到這個角色，我也會拼盡全力。”

“謝謝。”葛憫感激道。

陸斐走回魏楠身邊，兩人對視了一眼。

或許是這個劇本的主角是晏語大師。

或許是葛憫太過真情的悼念。

他們這回竟然沒有再鬥嘴，都沉默了下來，那長久環繞在他們之間的好勝心，也被對晏語和葛憫的尊重取代。

“現在有請第三位試鏡演員，顏言。”助理道。

陸斐見顏言怔在那裏，拉了拉他，“顏言，到你了。”

顏言一怔，點點頭，手裏還拿着那頁臺詞。

魏楠和陸斐都是脫稿試鏡，很快記下了臺詞。

見他還要拿劇本，教授搖了搖頭，淩滄海抽了抽眉，只期盼顧夜看上的小情兒別太讓他們丢臉。

葛憫面無表情，他看了眼顏言便收回了目光，轉過身背對他。

顏言心裏說不出是什麽滋味，他面前是葛憫的背影，他不敢看他的雙眼，只有這時才敢擡頭看向他。

心中微微酸澀，他深吸了口氣，咽下心裏的愧疚。

已經成年的男人身量和少年時高了一些，也沒了過去倔強的氣魄。

都是他的錯。顏言捏緊了劇本。

葛憫說起了臺詞，他似乎已經調整好，為了不打亂演員的節奏。

他努力回憶那天的情景，進入那天，他一生最懷念的那天。

他的話讓顏言的回憶洶湧的襲來，仿佛他也回到了那天，那個他永遠不會忘記的那天。

他手裏拿着劇本，卻沒有看一眼，他看着葛憫的背影緩緩開口：

“你說得對，這道菜有瑕疵，不配出現在客人的餐桌上”

顏言沒有任何演技，可他的角色是他自己。

沒人會比他更擅長演他自己。

不知是不是顏言的錯覺，他感覺葛憫的背影僵硬了一瞬。

然後，他轉過身，不顧劇本上的話，轉過身看向顏言。

顏言來不及收回的表情，被他猝不及防的看進眼裏。

葛憫盯着他，試鏡就這樣不得不中斷。

面對他灼灼的目光，顏言低下目光，不敢與他對視。

教授和淩滄海對視了一眼，十分不解葛憫突如其來的行為。

這個顏言的演技雖然比不過魏楠和陸斐，但一個沒什麽演技的小演員，演的頗為自然，渾然天成，好像他就是劇本裏的人，這份天賦足夠教授和淩滄海驚異。

難道這在葛憫眼裏是完全不能被接受的？

魏楠和陸斐也緊張了起來，看向顏言，擔心他試鏡沒結束就被打斷會傷了自尊心。

雖然他們新人時期也遇到過這種事，可想到顏言這麽可愛的人會難過，還是讓他們心提了起來。

就在教授開口前，葛憫先開了口，他對淩滄海道，“導演，把劇本拿給我。”

“啊？”淩滄海不解，“什麽劇本？”

葛憫等不及直接拿起他面前的完整劇本，他急速的翻起了劇本。

別人只看到他的慌急，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翻劇本時手抖成了什麽樣。

他翻到了一幕，拿給顏言，聲音抖得語不成調，卻盡量溫柔。

“演這段。”

顏言低頭看了眼劇本，是葛憫第一次沒達到他的要求沮喪時，他帶他在花園裏散步，和他說自己童年如何努力達到養父要求的事。

顏言皺了皺眉，心情複雜。

在場其他人怔住，竟然是加演？！

所有人都明白，試鏡過程裏加演意味什麽。

教授和淩滄海震驚不已，難道葛憫看上了顏言的演技？

怎麽可能？他雖然不錯，但比起魏楠和陸斐還是差遠了啊。

葛憫一直說沒人配得上這個角色，怎麽會放棄影帝不選，選新人？

顏言看了一遍，葛憫就收起了劇本。

“現在開始吧。”

教授和淩滄海更加不解了，這只看一遍，怎麽記得住臺詞？這葛憫也太反常了吧。

魏楠和陸斐搖了搖頭，即便是他們也不能止看一遍記住臺詞，他們不由為顏言感到緊張。

顏言卻沒有絲毫緊張，他曾說過的話，他不需要看也會記得。

他只是在看見劇本時，心情複雜罷了。

顧夜到底在想什麽？葛憫又到底在想什麽？他要看看完整版劇本。

葛憫盯着顏言，緩緩開口，說起了劇本裏的話，曾經發生過的話。

顏言微微低着頭，也對上了他的話，他不自覺想起那天的事。

不自覺對葛憫懷抱了那天的心情，露出了那天的神情。

葛憫瞪大了眼睛，他沒有繼續演下去，只是怔怔的盯着顏言。

教授和淩滄海被他的反常弄得不知所措。

更讓他們驚訝的是，葛憫的眼眶漸漸紅了起來。

“就他，我要選他，只有他能演我師父，只有他。”

葛憫指着顏言，堅定又決絕的開口，好像有人不答應，他一定付出生命來抗争一般。

顏言微微皺了皺眉，剛剛不自覺洩出了感情，沒想到竟然得到了這個角色。

教授和淩滄海不知該露出什麽表情，“葛先生，您說真的嗎？”

葛憫收起情緒，對兩人點點頭，然後轉身看向魏楠和陸斐。

“你們演得很好，真的特別好，如果今天試鏡的是別的角色，我一定會選你們。”

葛憫道，“可我的師父，我和他朝夕相處過，我清楚他的一舉一動，一個細微表情，你們演得不是我師父，他是。”

魏楠和陸斐點點頭，為顏言鼓了鼓掌，并沒有任何不服。

一方面他們都看得出葛憫對這個角色的看重，作為和晏大師朝夕相處過的人，他的确比他們了解晏大師。

另一方面，他們看了顏言如何演繹，不得不說，竟然出奇的讓人覺得契合，好像他就是晏大師一樣。

這點渾然天成他們都沒有，後生可畏，這是他們第一反應。

第二反應也很高興見到娛樂圈能出現這樣好的緊張對手。

站得越高就越覺得孤獨，有人能激起自己的不斷進取，這是個好事。

葛憫的決定和顧夜的話，讓教授和淩滄海也無話可說。

顏言心猛地一抖，看向葛憫，見葛憫灼灼的盯着自己。

“我能和你聊聊嗎。”葛憫對顏言道，神情忐忑，小心翼翼。

顏言心裏咯噔一聲。

他認出來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