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1)

蘇子清悶笑:“是, 這次我爸沒理由趕你出來了,你現在可以下山了嗎?”

伽叁點頭:“可以了,我還以為你不會來,想悄悄下去給你個驚喜呢,我沒有紅眼睛的話,就可以跟你一起出門了。”

“挺好的,我很高興……”

兩人并排走着下山, 半路上蘇子清想起來還沒跟伽叁說他想去昆侖一趟呢,于是轉頭說:“叁啊,我想等過完年就再一去一趟昆侖, 你要一起去嗎?”

伽叁愣了一下:“……去昆侖做什麽?”

“嘛……想确認一點兒事情,”蘇子清低頭摸摸鼻子,“我這個人啊,要是想到什麽不去做的話, 可難受了,一定要想辦法知道。”

“那我陪你去吧, 順道見見雪女。”伽叁擡手摸摸蘇子清的頭發,“所以,我能問得細致一點兒嗎?”

蘇子清擡頭靜靜地看着伽叁漂亮的臉,擡手揪了一把, 說:“不行,我比較想從別人那裏聽見。”

伽叁不明白,摸摸臉上被捏的地方:“我說的跟別人說的有什麽區別嗎?”

“有,如果我先聽了別人的話, 那你只要把自己說得好一點兒,我就一定信,可如果你現在說你有多好,我都不會太相信。”蘇子清皺着眉頭笑,“人的心理就是這麽奇怪的東西,我容不得別人說你一句不好,可你把自己說得多好我也未必信。”

伽叁跟蘇子清露出一樣的微笑:“沒關系……”關于你,我也未必全信。

兩人都把對方放在最重要的位置上,卻放不下微妙的心防,也不知道是害怕什麽,明明是可以吃同一鍋飯、睡同一張床的關系。

蘇子清和伽叁各懷心事下山,半路上遇見了出來上課的李相。

行過禮,李相跟蘇子清說:“對了幺崽,那個林家的小子讓為師跟你說,如果林家的家主過來要人,就說他不在,早走了。”

這時蘇子清才想起來還有這一茬,怪不得路上他一直覺得自己忘了什麽事。

說起來,自從風水大賽一別,蘇子清這麽久都沒再見過林志和冷清;聽人說,冷清要上學,封閉式高中,每天跟犯人一樣在圍滿鐵絲網的學校學習。

而林志還是冷清說的他到厲山來了。

蘇子清後來問過蘇子安關于供奉長老的事情,蘇子安說:“供奉長老啊,就是僵屍啊,每個家族都有一些老不死的,不被需要卻又實力強大的人才會被家族裏的人選去當供奉長老。”

“那爺爺是怎麽回事?”蘇子清反駁,“爺爺總不是不被需要的吧?”

“爺爺是自己要求進去的,和奶奶一起。”蘇子安淡淡地解釋,“你知道吧?奶奶很早就不行了,爺爺為了讓奶奶留下,親手把奶奶煉成了僵屍,最後還把自己也變成了僵屍,然後一起當供奉長老去了。”

從林志的話裏看,明顯他就是那個完全不被需要的人,年少出名,是以年紀輕輕就被選去當供奉長老,可顯然亞軍不足以讓林志成為真正的供奉長老,于是林家的人讓他一年又一年地參加風水大賽。

又因為一些原因不能離開林家、不能順利成為供奉長老,林志自己也不想成了供奉長老之後一輩子不能出來,就折中選擇一直拿亞軍,這樣就可以每年都出來一次了。

這麽多年都沒有離開過林家的林志,竟然突然就自己跑出來到厲山,蘇子清也很驚訝。

蘇子清忙問李相:“師父,林志真的來過?”

李相無奈點頭:“是啊,這也是個可憐孩子,也是就來了半個月,哎,今年怎麽回事?來了一個又一個的……”

“師父,林志不會也是來下單的吧?”蘇子清緊張地問,就怕林志一下想不開跟“蘇子清”一樣來尋死啊。

“啊,那倒沒有,他說來修習的,為師見他似乎很急的樣子,就把他想學的書都給他了。”李相撚着胡子說。

蘇子清和伽叁對視一眼,都覺得不太對勁。

伽叁開口問:“大師,那林先生想學什麽?”

李相自豪地笑:“當然是煉屍了,我們厲山的弟子,只煉高級僵屍,業界裏誰都比不上的。而且,為師看林志那孩子很有天賦,是個好苗子啊。”

蘇子清臉皮抽了抽:“……師父,你方才說如果林家家主過來別告訴他林志在這是吧?”

“是啊。”李相忽然正經臉,“幺崽,各人有各人的姻緣,別插手。”

蘇子清大概明白李相說的是什麽——供奉長老是僵屍,而且從此消失于世上,如非大難,絕不出世,真是特別棒的避世方法呢。

“弟子明白,這是林志自己的選擇,誰都沒有權利插手。”蘇子清淡淡道,完全看不出來很在意的樣子。

“那就好,說起來為師算到林家家主可能要去一趟昆侖,幺崽你注意避開,別撞上了。”李相拿出一支簽給蘇子清,“你回去讓明仔給你算着日子,千萬要避開。”

李相給蘇子清的簽是一支下下簽,大兇,要是別人來解肯定就說此事不宜,千萬別去。

蘇子清拿簽的手,微微顫抖:“師父……您對弟子真好。”

“為師也這麽覺得,一路平安。”說完,李相揮揮拂塵唰一下溜掉了。

留下蘇子清和伽叁面面相觑。

伽叁也能看出來簽上預知的事情不太好,勸說:“小道士,要不推遲一點時間去吧?不急在一時。”

“如果是早一點晚一點的問題,師父就不會特地拿着簽來找我了。”蘇子清嘆了口氣,“這說明無論我什麽時候出門,就算沒遇上林家家主,也會遇上別人,只是相較于林家,師父覺得我遇見別人更好,所以讓我避開林家。”

“這樣的話,計劃依舊?”

“嗯,一定要去。”

——

帶齊了東西,伽叁和蘇子清就背着行囊下山了,蘇子清帶他那些奇奇怪怪的出門必須裝背包的家當,伽叁背着自己的棺材。

“說實話,我這去你家過個年還得自己帶床,也是頭一份兒了。”伽叁背着紅色的棺材跟在蘇子清後面嘟囔。

蘇子清幫伽叁抱着那個零食小壇子,聽到他說話于是回頭塞了一個小番茄進伽叁嘴裏:“最近這邊的大陣都開得很多,你沒有棺材的話很難受的。”

伽叁被酸得龇牙咧嘴:“可我不是還有個小棺材嗎?”

“那個棺材在我家用不了,跟在厲山一樣,厲山禁的,我家都禁。”蘇子清對此也很無奈。

前幾天伽叁拿着自己的小棺材出來想試試,可無論如何都不能放大,去找了李相問才知道,厲山禁一切可伸縮的靈器。

因為厲山沒有給弟子們準備類似的靈器,而蘇子清又很讨厭背厲山厚厚的陣法規則,所以從沒注意到這個事情。

伽叁深深嘆氣,背着棺材和蘇子清繼續往下走,躲開蘇子清喂來的小番茄:“我不要小番茄,要柿餅。”

蘇子清将小番茄丢自己嘴裏,重新拿出一個柿餅給他:“早知道你一點都不想吃我就不拿了,還想着你要是覺得好吃覺得少了怎麽辦。”

“那個太酸了,你不覺得酸嗎?”伽叁叼着柿餅含糊道。

蘇子清搖頭,又吃了幾個:“沒有啊,挺好吃的。”

“……”

兩人你背背行李我扛扛棺材,總算到了山下,蘇子安和蘇子明都在。

“大哥二哥!你們來接我們啦!”蘇子清單手扛着棺材沖下來,險些飛出去,幸好被伽叁攬住了。

蘇子安和蘇子明互看一眼,蘇子安先開口:“爸爸讓我來看看你的僵屍有沒有會把自己的眼睛和牙齒收起來。”

“然後,不許帶違禁品回家。”蘇子明接着說。

伽叁輕輕戳了一下蘇子清的手臂,悄聲問:“違禁品是什麽?”

蘇子清茫然搖頭:“我不知道啊,什麽時候我回個家還要查違禁品了?”

“爸爸也是怕你帶些奇奇怪怪的東西回家,”蘇子明拍拍蘇子清的肩,“比如說男朋友啊之類的東西。”

“你們腦子抽了?我一個大男人哪裏來的男朋友?”蘇子清看傻子一樣看着蘇子明,“二哥你又坑我呢吧?”

蘇子明攤手:“哪能啊,我會的爸爸也會,哪裏算計得了你——啊,伽叁你能控制眼睛了?牙齒呢?”

話題突然就被轉走了,伽叁扶着自己的棺材點點頭:“是的二哥,我的牙齒也能收回去了。”

“行吧,一起回去。”蘇子明看了一眼蘇子安,确定他沒有什麽想說的之後一錘定音。

再次踏進蘇家大宅,從正門入,過三道中門,直達大堂的長廊兩邊挂着一幅幅等身畫像,畫中人栩栩如生。

路過某一幅的時候,伽叁看見畫上的人穿着淺青色的長衫,嘴角噙着淺淺的笑容,一雙桃花眼微微彎起,眉目溫柔。

蘇子清走着走着,發現伽叁跟丢了,忙回去找他,見他在畫像前愣住,也擡頭看去。

“像吧?”蘇子清擡手在伽叁眼前晃了晃。

伽叁猛地回過神,看看蘇子清又看看畫像上的人,驚訝地問:“這……你的畫像嗎?”

蘇子清悶笑:“怎麽可能?長廊裏挂的是蘇家歷代族長的畫像,你看我像是能當族長的樣子嗎?”

“那為什麽?”伽叁忍不住将蘇子清和畫裏的人對比,真的幾乎一模一樣。

“返祖吧?”蘇子清歪頭看畫像裏的人,“從小就發現自己跟這個族長很像,覺得很不可思議,都是一脈相承,長得像也挺正常的。”

蘇子清說完,見蘇子明在前面催了,趕緊拉着伽叁過去:“來啦,哥你們等等我。”

大堂裏蘇家的人都在,蘇索契、蘇媽媽、還有蘇家其他分支的人,都在。

蘇索契坐在上位,看到他們進來,說:“老幺,你确定就是這個僵屍了嗎?今年日子挺好,家裏人都在,剛好跟先祖們報備一下僵屍的事,還有入籍,你确定了嗎?”

蘇家的僵屍都是在蘇家人确定之後入蘇家的家譜,家譜有兩份,一份給人,一份記錄來過的僵屍,算是給死後沒有落腳之處的僵屍一個可以歇歇的地方,就算日後僵屍再次離開。

對于蘇家而言,僵屍入籍,就是一輩子的事,沒有你定了僵屍又後悔的說法。

蘇子清轉頭看了一下伽叁,之前他完全忘了這個事情,竟然忘了跟伽叁商量:“伽叁,我之前忘了跟你說這件事,希望現在問你也不遲。”

伽叁低下頭,輕聲反問蘇子清:“問什麽?”

“你願意以僵屍的身份在我家入籍嗎?對天起誓,此生絕不背叛蘇家,永遠以蘇子清的意願為第一,絕不反悔。”

話音剛落,伽叁靜靜地看着蘇子清,沒有看到蘇索契身邊的蘇子安和蘇子明訝異的眼神,兩人剛想說什麽,被蘇索契攔下。

蘇索契輕輕搖頭,讓他倆稍安勿躁。

伽叁凝視蘇子清的眼睛,半晌,反問:“小道士,你希望我怎麽回答呢?”

蘇子清沒有回應,說實話,他也不知道這個時候問伽叁這個問題的意義在哪裏,而且伽叁會怎麽回答他也考慮過。

他太想知道伽叁到底是誰,卻又怕伽叁姓申屠,怕自己跟僵屍感情深了,到時候下不了手。

“那如果我回答了‘願意’,小道士你又會承諾我什麽呢?”伽叁又問,有一種蘇子清不回答就不罷休的感覺。

大雨忽然傾盆而下,古老的宅子裏陰暗了大片,角落裏的人已經看不見人臉,小輩們手忙腳亂地點上蠟燭,大堂沒有拉電線,只能靠蠟燭照明。

從屋檐落下的雨水濺濕了剛好站在門邊的、兩人的衣擺,寒意深重。

蘇子清忽地一笑,擡起拳頭給了伽叁的肩膀一拳,說:“當然是跟你一樣,如果你願意一直當我的僵屍,那我同樣會把你放在等同家人的位置,等我死後讓你抱着我的骨灰去跳海。”

“那小道士,我答應了,我答應了啊。”伽叁神色是從所未有的認真,“我答應了,所以你也要遵守承諾。”

“……好。”

蘇子清這邊弄好了,蘇索契等了他們半晌也沒說什麽,直接就帶着衆人去祠堂入籍,随後到祭臺敬告皇天後土。

那些入了籍的僵屍自願在蘇家落腳,此後就是蘇家家養的僵屍了。

敬完皇天後土,蘇子清和伽叁回到房間,今天蘇索契特地說不用他倆忙活了,剛才外面回來沒多久呢又在厲山上修行,可以休息天,不用管過年祭祖的事先。

蘇子清推開自己房間的門,裏面跟以前一樣整潔,空餘的地方放了兩個棺材,一個是伽叁的,還有一個刻着妖冶花紋的白玉棺材。

伽叁看到棺材就想過去看看,便問:“小道士,你房間怎麽還有一個棺材?”

蘇子清看到棺材上的花紋霎時一愣,快步越過伽叁,一上手就發覺棺材蓋是能打開的,忙說:“啊,這是我給自己準備的棺材,現在放這裏就不合适了,我拿到墓地去。”

說罷,蘇子清三兩下用紅繩把棺材綁起來,一陣風似的沖了出去。

伽叁不明所以地看着蘇子清的背影,想問他:不是說好把自己裝進骨灰壇然後一起跳海的嗎?為什麽還準備棺材?

确定伽叁沒有跟上來之後蘇子清從蘇家的墓地上厲山,直接爬懸崖到後山,将自己的屍身放在懸崖邊的桃花樹下。

眼下還沒入春,桃樹光禿禿的,周圍除了野草荒涼一片。

蘇子清解開紅繩,推開棺材板——一模一樣的臉出現在眼前,灰色的道袍整齊幹淨,完全看不出來出過車禍的樣子。

“哎,”蘇子清伸手去摸摸屍體的臉,“怎麽這麽像呢?我自己都認不出來……”

“幺崽?”

蘇子清聽見聲音猛地合上棺材板回頭看去,看到是蘇家先祖頓時送了口氣:“是先祖啊,吓死我了。”

蘇家先祖走到棺材邊,輕輕撫過棺材上面的花紋,問:“你親手刻的?”

“嗯。”蘇子清點了點頭,一一摸過繁複的花紋,“這個棺材,我準備了大半年呢,結果這麽快就用上了。”

“這樣的棺材是給僵屍睡的,不是挺好?”蘇家先祖疑惑地問,“你可以為自己的身體準備另一幅棺材。”

蘇子清輕輕笑了一下,搖頭:“不了,其實我當初做完這個棺材就後悔了,現在給以前的身體用剛好。”

“後悔了呀……”蘇家先祖看着白色的棺材露出懷念的神色,“知道為什麽要給你的小僵屍伽叁那副紅色的棺材嗎?”

“诶?為什麽?”

“為了讓你沒有辦法後悔。”

言下之意,最終蘇子清都會為了必須要躺在深潭的伽叁選擇活下去的——深潭之上七個棺材位,目前只有三個僵屍躺着,重壓不對,陣法遲早還會崩潰,要找到另外四只僵屍。

蘇子清愣了一下,接着咧開嘴角大笑:“你們總是算得那麽準,看得那麽遠……從‘蘇子清’過來的時候就開始計劃了吧?”

蘇家先祖頓了一下,點頭:“你總會知道的,早一點遲一點,沒差別,那孩子的身體比伽叁更适合煉成僵屍,你注意到了吧?伽叁現在還是差了點兒,跟你這具完美的身體不一樣。”

老天給了“蘇子清”最好的命格、最好的身體,難怪別人盯着他兩世,死活要得到。

可最好的,就意味着你要拿更多的東西去換,“蘇子清”積攢多少世的功德才有現在的命格和身體?如果沒有意外,将來要躺在深潭上的,就不會是這個湘西的蘇子清。

蘇子清緩緩蹲下,靠在白玉棺材上:“先祖,您讓我緩緩,有太多事了……”

蘇家先祖擡頭看向懸崖下的蘇家,輕聲道:“幺崽,你小時候李相有沒有教過你?路要一步步走,你想的,可能永遠跟現實有差距,那些多年後的事情你沒必要現在就考慮好,你現在如此拒絕,将來說不定……求之不得呢?”

“那就等我求之不得的時候再答應吧。”蘇子清想了又想,還是決定不去管它,順其自然,“先祖,比起我自己,我更想知道預備的兩個僵屍是誰?”

“那兩個呀?”蘇家先祖抱歉地笑笑,“其實目前除了你和伽叁之外,只定下了一個,那孩子很有天賦,叫林志,你認識嗎?”

蘇子清的臉瞬間就垮了,抖着手捂臉:“怎麽都湊一起了……不是,先祖,這個事情林家同意了嗎?”

“不同意又能怎麽樣呢?國家大于一切。”蘇家先祖理所當然地說。

确實,厲山上的這幾個僵屍,始終是國家最強戰力,而且那位不可說是一定要護好的,就為了那位,也必須要湊夠僵屍。

蘇子清覺得自己不能再問下去了,知道太多的人容易被整死,于是趕緊拜別蘇家先祖。

然而蘇子清都要往山下跳了,蘇家先祖突然高聲說:“對了,林志去了昆侖,如果你遇上的話,把人帶回來可以吧?”

蘇子清頓時一個趔趄差點摔下去,還好抓着桃樹的手沒松開。

“不、不是,先祖,師父給我測了簽,說我遇見林家的人大兇诶,好歹也是您後輩,讓我好好活着可以嗎?”蘇子清欲哭無淚,滿腦子都那個大兇的簽。

“林志大概三月中就能完工,并且陷入沉睡,為了不讓他被林家的人帶回去,拜托了。”蘇家先祖懇切地看着蘇子清。

蘇子清難過地抱緊樹幹:“讓別人去可以嗎?”

“別人跑不過林家,你經常逃跑,經驗足。”

蘇子清:“可是……我變成僵屍都沒睡過,讓林志自己過來好了。”

蘇家先祖微笑:“你不正常。”

“……”這話接不下去了。

最後蘇子清還是應下了,因為先祖的托付,因為林志自己的選擇。

無論是冷清,還是林志,跟蘇子清也算有緣,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蘇子清想着能拉一把是一把;既然林志希望成為僵屍,那就讓他去,每個人都有自己選擇将來的權力。

帶着這個消息蘇子清回到蘇家的墓地,在入口處看見已經等着的伽叁,忙過去問:“叁啊,你過來等我嗎?”

伽叁站起身,點頭:“我見你一直不回來,就過來看看,可是發現你沒在裏面就出來等了,你去哪了?”

蘇子清擺擺手趴伽叁肩膀上推着他回房間:“別說了,我遇上了先祖,他說——”說到這裏蘇子清突然停下。

他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他沒告訴伽叁他也是僵屍,而且這個東西解釋起來好像很麻煩的樣子。

“先祖說什麽?”伽叁側頭問,同時彎下腰,讓蘇子清靠得更舒服一點。

“啊,他說讓我去昆侖把林志帶回來。”蘇子清還是沒有下定決心跟伽叁說他是僵屍的事。

兩人就像小孩子,你有我不知道的事情,那我也要有你不知道的事情才行,不然就好像輸了一樣。

伽叁聽到林志的名字一怔:“啊,可大師不是說你去昆侖遇見林家人大兇嗎?”

蘇子清煩躁地将腦袋一下一下砸伽叁背上:“都是騙子,估計我師父就是來給我打預防針的,哎呀好氣,林家家主就是個瘋子!哎呀還是好氣!”

“怎麽個瘋子法兒?”伽叁不明所以地推開蘇子清的房間門,關上房門後說,“十年前林家的家主我記得還是個老頭吧?”

“那個時候啊……”蘇子清一下攤在床上,“當時的林家家主應該是現在的叔父,聽說他們關系并不好,換位的時候打得可兇,然而最後還是後浪贏了。”

伽叁已經收拾過自己的棺材了,現在不用再收拾,便拿着零食壇子坐到蘇子清身邊:“你見過現任的林家家主?”

蘇子清抓了把小番茄,說:“見過,不然怎麽叫他瘋子?可變态一個人,要是我們都交代在昆侖就完了。”

“不會的,我在呢。”

——

除夕、初二,日子一溜煙兒就過去了,轉眼又是上元節,等過完節日,蘇子清和伽叁就要回山上繼續修行,然後等三月中去昆侖。

假期的時候伽叁有見到蘇子清畫圖畫到吐魂,白天畫到晚上,晚上畫到暈厥,最後總算是在上元節之前畫好了。

伽叁跟蘇子清被家裏人推出去逛上元節夜市,路上伽叁跟蘇子清說:“我還以為你讀完書就直接當天師呢,怎麽還接活?”

蘇子清的黑眼圈還沒消下去,說話都帶着股仙兒氣:“那是畢業前接的,給了半年期限,結果這麽多事,等我的證書到了就不接了,趕屍驅邪比畫設計圖有意思多了。”

“哈哈哈哈……”伽叁贊同地點頭,“确實,那趁現在好好玩玩,不然日後單子多了,又得整天忙活了。”

上元節每年都那樣,放河燈、猜字謎、贏燈籠。

蘇子清和伽叁一路逛到河邊,光猜謎就贏了不少東西,吃的、玩的,還有兩盞河燈。

老板的攤子上有筆墨紙硯,可以自己寫東西塞到河燈裏,按照老習俗,晚一點兒下游那邊會有人勾河燈。

茫茫人海裏,我偏偏勾住了你的河燈,簡直是天定的緣分。

蘇子清往年都是跟兩個哥哥和蘇家其他小輩一起玩猜河燈的游戲,今年有了伽叁,他們都不跟他倆走一起了,所以只有他倆玩。

“叁啊,等會兒我們一起放河燈下去,然後到下游勾,贏了的人請吃飯。”蘇子清一邊說一邊寫下一首酸唧唧的情詩。

伽叁提筆想了一會兒,落筆寫下《詩經·木瓜》,應道:“好。”

冬天還沒過去,河水冰涼,湍湍流過。

兩人走到橋上一起丢下花燈、一起沖到下游等河燈飄來。

下游有了不少人在等,有些是看到喜歡的人放了河燈就跟着跑下來了,就算河燈裏寫的不是自己的名字,依舊歡喜勾住了對方的河燈。

伽叁已經會掩蓋身上的氣息,蘇子清找了半天沒找到,最後靠辨認花紋才勉強認出來伽叁的河燈。

而伽叁那邊一下就嗅出來了蘇子清的河燈。

蘇子清拿着伽叁的河燈好奇地問:“叁,你是怎麽知道這盞就是我的?”

伽叁将河燈遞到蘇子清面前,淡淡的藥草香撲鼻而來:“我說過,我不會認錯你的藥草味兒的……我記得已經掩蓋了氣息了,你在怎麽找到的?”

蘇子清得意地笑笑:“當然是看出來的,這裏,只有你選了這盞顏色很淺的河燈,看起來就像染色沒染好一樣,可好認了。”

路上,蘇子清忍不住拿出伽叁塞在河燈裏的紙條,僅一首《詩經·木瓜》,銳利的筆鋒寫着溫柔的情詩。

投我以木瓜,報之以瓊琚。匪報也,永以為好也!

“你在怎麽選了《木瓜》這首詩?”蘇子清好笑地看着伽叁,“要是被哪個女孩子勾到了,怕不是要來找你談對象了。”

“那你呢?《鹧鸪天》?”伽叁晃了晃手中的紙條,漂亮的瘦金體襯得情詩愈發美——雲渺渺,水茫茫,征人歸路許多長。相思本是無憑語,莫向花箋費淚行。。

蘇子清頓時笑得上氣不接下氣的:“哈哈哈哈——咱倆寫什麽情詩啊真是……不過寫個名字好像也怪怪的……”

也許變化就是這些平時不起眼的點點滴滴中開始的,兩個人每靠近一分,連系兩人的因緣線就變化一點,直到後來完全變成紅色。

兩人曾回想過去的自己,嘗試去找兩人相愛的過程,卻發現,悄然到來的愛情亦不是這河燈裏的一封信導致的,這僅僅只是兩人走到一起的過程中,很微小的一部分。

他們從見面開始,從未分開,有你在的地方,我一定在,所以在一起得如此自然,恰似水滴石穿,不過是你剛好在,我也剛好握緊了你的手。

從那天你吹滅我的蓮花燈伊始。

——

轉眼,櫻筍時(三月)至,蘇子清定了和伽叁去昆侖的機票,三月中,林志就要陷入沉睡,他們要在林志剛陷入沉睡、林家家主又沒到的時候把林志帶回來。

當然,也可能帶不回來。

昆侖依舊大雪紛飛,積雪之上白茫茫一片,寒意能透過衣服滲到骨子裏。

“小道士,林先生如果沉睡的話,最少睡在棺材裏吧?我們怎麽把他帶回湘西去?”伽叁跟在蘇子清後面踏着白雪往山上走。

蘇子清煩躁地扯了下頭發:“不知道,我原本是定了車子運回去的,可是現在想想,要是林家半路劫掉了怎麽辦?煩死了。”

蘇家先祖給的地點是昆侖山頂,兩人一路往上飛,中途遇見了之前蘇子清見到伽叁的地方。

“叁,你還記得吧?你當時就在那個山洞裏,”蘇子清指了一下遠處的山洞說,“啊,那個時候你還有紅色的眼睛和牙齒呢,一下就把我驚豔到了。”

伽叁無奈:“怎麽用驚豔這個詞……”

蘇子清剛想說真的很驚豔,忽地看見了山洞裏的火光,趕忙一把摁下伽叁:“噓,叁啊,你看山洞那裏是不是有火光?”

“哪裏?”伽叁順着蘇子清指的方向定睛看去,“是,有蓮花燈,來捉僵屍的天師?”

“林志在這呢,當時你在這的時候整個昆侖都沒有別的僵屍,現在應該也沒有,他們抓個屁的僵屍。”蘇子清眉頭皺得死緊,有些擔心這就撞上了林家的人。

伽叁忽地指着一個獨自出山洞的人說:“有人落單了,要不我們過去看看?”

蘇子清看伽叁一眼,默默掏出麻袋給伽叁:“交給你了。”

“……”真是十分熟練了。

落單的人是出來放水的,伽叁和蘇子清偷摸着過去,一個捂嘴一個套麻袋,分工合作動作迅速。

等把人帶到沒人的地方的時候,蘇子清解開麻袋,看了一下對方的道袍,心底一個咯噔,沒想到綁錯人了。

林家的道袍是淺黃色的系帶道袍外披紗衣,而被蘇子清和伽叁敲暈的人穿着黃綠色束腰道袍,穿着蓑衣,乍一看跟林家的道袍很像。

蘇子清捂臉:“叁啊,我們綁錯人了……這還真不是林家的人。”

“啊?這不是林家道袍嗎?”伽叁也是個看衣服只看顏色的。

“不是啊……”蘇子清翻動地上的人的衣服,想看看有沒有繡世家或者門派标志上去,“我的記憶裏沒有穿這個顏色道袍的門派或者世家,難道是新開的?”

伽叁蹲下身跟蘇子清一起翻看對方的衣服。

蘇子清翻了好幾遍明顯的地方都沒有看到衣服上有标志,一般來講,這樣純色的道袍是一定要在衣服上繡家徽或者标志啥的,讓人能看出來你是哪個門派或者家族的人。

除非是不能見人的,才會穿統一卻沒有标志的衣服。

最後在衣服上怎麽都找不到,蘇子清都放棄了,結果随手一掀蓑衣,在蓑衣裏層看到了一個黃綠色的族徽。

就兩個字——申屠。

蘇子清一陣頭疼,現在林家那邊還沒解決呢,申屠家的人又找到這裏了,簡直是屋漏偏逢連夜雨,喝涼水都塞牙。

“誰來不好,申屠家的湊什麽熱鬧啊真是!”蘇子清捂住腦袋,真想回到當初,一巴掌扇死答應要過來的自己。

真是天定的日子,剛好都湊做堆了。

伽叁看着蓑衣上“申屠”兩個字,遲疑着問蘇子清:“小道士,這申屠家……未必是沖着我們來的吧?”

“呵呵,你怕是不知道蘇字青的姘頭叫申屠南風哦。”蘇子清譏諷道,“這事說起來太長了,簡單來說就是我去捶了蘇字青一頓,現在要是讓姓申屠的和林家的那瘋子攪和在一起,我們就真回不去了!”

伽叁不知道這話要怎麽接,只能沉默。

蘇子清拿出林志的時間表看了一下具體時間,現下就快到時間了:“算了,我們走吧,要是真上來了……”

“沒事,申屠家未必就是來找你的。我們專注林家就好,盡快把林志帶回去。”伽叁摁住蘇子清的肩膀說。

說要走的蘇子清忽地就不說話了,随後站起身,端詳伽叁的臉,恍然大悟:“我知道為什麽我看那張臉覺得眼熟了……”

伽叁不明所以:“嗯?小道士?”

蘇子清壓下想打人的手,繼續一步步往山上走:“算了,等這件事完了再說……”

跟沒有動的伽叁相距一段距離之後,蘇子清驀地回頭拿出搖鈴輕輕搖了一下,對伽叁說:“申屠伽叁,我再信你一次,那麽,等我下一次來昆侖的時候,你得告訴我關于你的、所有的事情。”

“怎麽發現的?”伽叁——現在要叫申屠伽叁——靜靜站在原地,看着蘇子清的眼神有一種終于卸下了擔子的輕松。

“因為你只對申屠家有反應,”蘇子清用手背支住下巴,居高臨下地看着依舊沒有把頭發剪短的僵屍,“這一路上,我跟誰有關系、出矛盾在你眼裏別人的家族想捶就捶,獨獨在申屠家攔了我兩次,還不覺得不對勁,就是我有毛病了。”

申屠伽叁拍拍落在肩上的雪,一步步走向蘇子清,說:“是,我姓申屠,我現在就可以告訴你所有的事,但是,我也想知道,你前世是誰?”

不止蘇子清覺得自己的僵屍不對勁,申屠伽叁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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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神話原生種

神話原生種

科學的盡頭是否就是神話?當人族已然如同神族,那是否代表已經探索到了宇宙的盡頭?
人已如神,然神話永無止境。
我們需要的不僅僅是資源,更是文明本身。
封林晩:什麽假?誰敢說我假?我這一生純白無瑕。
裝完哔就跑,嘿嘿,真刺激。
另推薦本人完本精品老書《無限制神話》,想要一次看個痛快的朋友,歡迎前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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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