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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佩玲生病的事還是被鄭盈知道了。

半個小時前，鄭盈坐車到了春江別墅, 剛從出租車上下來, 便看到趙培風開着車出來了。

鄭盈朝車子揮了揮手，趙培風沒看到, 車子直接就開走了。

鄭盈趕緊又坐上了車，對着前面司機開口：“師傅, 跟上前面那輛車。”

司機大叔陡得精神一震, 特別八卦地開口：“是不是要跟蹤老公？”

鄭盈一愣，而後失笑道：“那是我爸爸。”

司機大叔立刻懂了，“是不是你爸出軌, 對不起你媽了？”

而後沒待鄭盈開口又語重心長道：“不過你就算最後發現什麽了也不能直接告訴你媽, 你得給你爸一次機會，先跟他好好談談，萬一還能回頭, 你就讓他回頭。這男人總會犯那麽一次兩次錯的, 關鍵是看他改不改得了......”

鄭盈哭笑不得，也沒解釋：“師傅, 你快跟緊了，別一會跟丢了。”

司機大叔立刻油門一踩，保證道：“放心, 絕對不會給你跟丢的。”

鄭盈倒不是想跟蹤趙培風, 只不過這兩天她打電話說要去醫院看董佩玲，董佩玲一直都拖着說不用來了，她很快就出院。後來鄭盈打電話給趙培風, 趙培風也是這個說法。

鄭盈心裏覺得有些奇怪，這次正好湊巧碰到趙培風，便想跟去看看。

出租車最後停在了一家醫院門口，前面的趙培風已經把車子開了進去了。

當鄭盈擡頭看到那“腫瘤醫院”幾個字的時候，有一瞬間的怔愣，大腦思維停滞，似乎有些反應不過來。

前面的司機大叔也開口了：“這你爸未必就是做了什麽對不起你媽的事，說不準就是來看看哪個病人的。唉，進這醫院的哪個不是得了那種病，那都是看一次少一次的。”

鄭盈的心髒緊縮，大腦一片空白，司機提醒了幾次鄭盈才有點反應，而後手腳發軟的下車，要往醫院裏跑。司機大叔在後面叫了好幾聲“錢沒付”，鄭盈才又停住，然後耳朵裏嗡嗡地走回頭，付了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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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司機大叔又在後面叫了什麽，鄭盈已經聽不到了。

鄭盈不知道趙培風上了哪一層，到服務臺的時候，張了半天口都沒把董佩玲的名字說出來。

萬一不是董佩玲呢，萬一只是爸爸的哪個朋友呢？

迷迷糊糊的狀态下，鄭盈也不知道自己按了電梯哪一個樓層，電梯一開的時候，也跟着別人走了出來。

結果一出電梯，正好就看到了趙培風了，後面還跟着董佩玲，都驚訝地看着她。

鄭盈看到穿着病號服的董佩玲，眼淚再也控制不住，“唰”的一下子就流了下來。

到了病房，董佩玲一邊遞着紙巾一邊笑着開口：“唉，我這好不容易才說服你爸讓我出去放放風，結果就讓你給逮着了......我都有些想哭了。”

鄭盈通紅着眼擡頭，眼淚還不停滾着，張了張嘴叫了一聲“媽”，便什麽都說不出了。

董佩玲看着哭得眼眶鼻頭都發紅的鄭盈，嘆了一口氣，“你看，就是怕你這樣，之前才瞞着不讓你知道的，不過本來也是準備今天做完手術就告訴你的。”

這兩天鄭盈一直打電話，想瞞也不可能瞞得住，而且萬一讓女兒誤會了就不好了。

鄭盈一聽，立刻挂着眼淚緊張地看着董佩玲。

董佩玲拍了拍鄭盈的手，“沒事，醫生都說了，手術後多注意些，再活個一二十年肯定沒問題的。”

鄭盈的眼淚頓時又要下來了。

董佩玲無奈，也想不出還有什麽哄人的話，只能岔開話，“對了，盈盈，你在老家那是怎麽回事？你家裏人對你怎麽樣？”

鄭盈的表情一頓，知道這事未必瞞得住董佩玲，只能挑最簡單的，把事情說了一遍，中間略過了許多。

“他們竟然想逼你嫁在村裏？”董佩玲聽了立刻不可置信地叫出聲，臉色早就一片怒容。

鄭盈沒料到董佩玲反應會這麽大，慌忙開口：“媽，這不沒事嗎，你別急，你別急。”

董佩玲想到剛見鄭盈的樣子心裏就一陣陣火，這可是她精養了快二十年的掌上明珠，只回去一次就讓他們欺負成了那樣？

“城裏有那麽多青年才俊可選，他們竟然讓你嫁給那些鄉村野夫？這是瘋了嗎，也不看看那些窮鄉僻壤裏的人能不能配得上我女兒？”

董佩玲這是氣極了，要不然也不會忘了自己的丈夫也是那地方出來的人。

鄭盈一下子就想到了江回，不過肯定是不敢在這時候跟董佩玲說的，只能不住地點頭安撫着董佩玲。

董佩玲還沒氣消，想了想便說道：“盈盈，這次你一定要聽媽的，等媽做完手術，你就去相親，媽給你挑的人你放心，那不管是家境還是品性，絕對都是上乘的，你答應媽媽到時候去看看行嗎？”

鄭盈下意識的就想拒絕，突然想到董佩玲今天就要手術，猶豫了一下還是點頭同意了。

董佩玲立刻舒了一口氣，開心道：“媽一定要活得久一點，這樣就能看到我女兒穿上婚紗嫁人了，我女兒長得這麽漂亮，穿上婚紗一定特別美......說不定以後我還能抱上外孫、外孫女呢？”

鄭盈的眼眶頓時又紅了，“媽你說什麽呢，你一定會活得長命百歲的，以後不僅要抱外孫、外孫女，還要抱孫子、孫女呢。”

趙新陽今年才九歲，董佩玲要等抱上孫子、孫女，至少等個一二十年......人事無常，真說不準。

董佩玲壓下心裏的想法，笑道：“行，那到時候媽就能又做外婆又做奶奶了。”

下午，董佩玲被推進了手術室，看着手術室關上的門，之前一直表現得很鎮定、還不停安慰着董佩玲的趙培風像是突然失去了精神氣般，背一下子彎了下來，整個人都透着疲憊焦慮。

鄭盈趕緊扶住趙培風，生怕他倒下：“爸，您別擔心，媽一定會沒事的，一定會沒事的。”

這種安慰的話空白無力，鄭盈自己聽了都沒覺得多出一點心安，反而總忍不住多想，最後，鄭盈只能在心裏默默祈禱，祈禱董佩玲一定要沒事。

手術室的門在漫長又煎熬的三個小時後，終于被打開。

主治醫生從裏面出來，對着趙培風跟鄭盈點點頭，表示手術成功。

鄭盈的腿一下子就軟了下來，剛從椅子上站起來的趙培風也跄踉了兩步，而後兩人一齊紅了眼眶。

手術成功了，太好了。

不到一小時，推入病房的董佩玲就清醒了。

董佩玲握住鄭盈的手，面上虛弱又帶着一絲笑道：“媽剛剛做夢了，夢到你結婚了，我女兒穿上婚紗的樣子真的特別美特別美......”

鄭盈的鼻頭一酸，眼淚忍不住又滴下來了，“嗯，媽，那你一定要幫我挑個特別好看的，要不然可就配不上我了。”

董佩玲笑着輕輕地點點頭。

到底年紀大了，身體又傷了元氣，沒說一會話董佩玲便支撐不住，又閉着眼睡着了。

鄭盈給董佩玲掖了一下被角，對着病房裏的趙培風點點頭，便腳步輕輕地走出病房，去了樓梯間。

黑暗的樓梯間裏，鄭盈拿出手機輕輕地劃動着，好一會，終于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她真的有些高估自己了。

......

縣城裏，劉武找了個背風的角落，捧着手裏的快餐盒扒了一口飯對王三鐵說道：“這小子是不是瘋了，他這是不要命了吧？”

從早上到現在，他就沒看那江回停下來過，飯也沒見吃一口，真跟不要命似的，而且這幾天，還天天都是這樣。

以前他就覺得這小子太拼命，沒想到他還能更拼。

“嘿，說不準人家是想掙錢娶媳婦了。”王三鐵吃一口飯，對着路上走過的大姑娘小媳婦瞅上一眼。

現在天冷了，女人們都穿得實，并沒有多少看頭。

劉武嗤了一聲，雖然不想承認，也不得不說道：“你看他那樣，是像缺女人的人麽？”

真當跟他們一樣呢？

江回腦子聰明不說，那皮相也招眼，而且他們都見過江回掀着衣服擰汗水的樣子，那露出來的身材也絕對是讓人流口水、豎大拇指的，這樣的人會是缺女人的？

劉武倒是想到其他了：“你說他不是學生嗎，怎麽這麽多天都不見他上學？難不成......這是不念書了？”

想想又覺得不太可能，這可是高材生，将來有大出息的人。

王三鐵幾大口扒完飯，站起來扔了飯盒，一邊抹了把嘴一邊瞪着遠處的江回：“管他呢，他要是再敢搶我們生意，老子就動手揍他。”

劉武看了看王三鐵的大塊頭，又看看不遠處有些瘦削的江回，眯着小眼睛搖了搖頭：“啧啧，我看懸，他那樣可不像是個會挨揍的人。”

尤其是這幾天，那人可是哪哪都透着不好惹的勁，他可不想去觸黴頭。

劉武腦筋轉的比較好，又特會看人，要不然也不會拉了好幾年黑車也沒被逮進去過。

“算了，換塊地，他還能把這縣城包了不成。”

......

江回收了錢，抹了把汗，終于把三輪車騎到一個角落，停下來歇了一會。

從車座底下拿出一塊餅，江回靠在車背上就着半瓶水慢慢地吃了起來。

他的頭發早就被汗水浸濕了，此刻汗珠還順着鬓角一滴一滴地往下滾落，滴到衣服上又是一片深色。

江回低着頭面無表情地把餅吃完，沒看一眼劉武跟王三鐵，便騎着三輪車又準備開始拉人。

倒真像是不要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