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畢月想,之前的旅程叫觀光,要離開祖國了,之後該叫做“探險”了。

她站在洗漱間裏,對着鏡子努了努嘴,皺着鼻子,給自己鼓勁兒。

而事實也确實如她所想,之後才叫作“長見識”,新鮮且刺激。

……

畢月的樣子看起來很乖,她蔫頭耷腦的在廁所門口排號,滿車廂裏,女人少之又少,一個巴掌就能數過來,所以她們這幾個特例還算受到優待。

尤其是畢月,不過她把謙讓禮貌歸類為這時代的人淳樸,沒往自身長相上聯想,這是她從上輩子就養成的習慣。

基本上,她在一般情況下,都沒有當漂亮女孩的自覺。除非對方是個大帥哥,她愛多瞅幾眼,被抓包後才會有少許羞澀。

站在畢月前面二十多歲的小夥子,他憨厚地側過身。

“沒事兒,我不急,你來。”

“不,不用。”小夥子直接給畢月一個大厚背,耳朵尖兒紅了,手裏還攥着衛生紙。

洗漱、上廁所,來回在車廂裏走動,包括向乘務員小哥打聽事兒,畢月都比畢成要方便許多。

無論啥年月,給美女行個方便,“天下大同”。

停車是不能上廁所的,畢月打點好自己返回了座位。

……

列車馬上就要進站了,畢月拿毛巾擦窗戶,只擦自己眼前這一塊,那一排排邊防武警整裝待發的模樣,不止是會讓人感受緊張嚴肅,畢月的心也跟着活潑雀躍了。

哇,她半張着嘴,驚嘆。

兵哥哥,第一次近距離觀察,二五一十,三七二十八,還能看見這麽多……

拄着下巴,一張小圓臉貼近車窗,眼睛裏閃動着認真、好奇。

心裏還不忘感慨,不得不說,難怪後世連飯店服務員都統一着裝。

制服,它确實能起到吸引人眼球、觸摸人心的興奮點。

猶如空乘人員,那些大長腿的空姐們從你面前走過,一個不算啥,一群靓妞飄着香味從你身邊滑過……

猶如此時此刻,刷刷地,一排排的大高個戰士們,那一身身軍綠色。

許豪強許大叔坐在畢成的位置上,挺直腰板、毫無愧疚感的坐在那,而畢成正坐在他的小包上,蜷縮着。

大叔眯了下眼睛,這丫頭,不知羞,臉兒不紅不白的,瞅瞅她看大兵們的眼神吧!

也是,一般姑娘咋敢去國外吃這苦、趟上這條路?

清了清嗓子,打算看在畢成的面子上,提點提點這個對他一路頗為冷淡的侄女,備不住是嫌棄他太能吃,把幹糧都造沒了吧?

“大侄女啊,待會兒再上車,把你兜裏的衣裳,能穿多少穿多少,你們倆都穿上點兒,別光顧着瞅熱鬧,我可得多穿點兒!”

話音兒剛落,坐在畢月身邊的兩位壯漢,兩手置于膝上,擡眼瞧了瞧許豪強。

畢月那一雙大眼睛本來是略眯着看向窗外,聞言沒心思了,她眼睛慢慢變大,随後又和坐在地上回頭看她的畢成對視了一眼,點點頭道,一本正經道:“嗯,我冷。”

……

火車停了,到達二連浩特,所有的旅客都需要下車,中國邊檢要上車驗收、檢查。

火車更是要開空車去庫裏換輪子,因為下一站是蒙古。

而蒙古這個國家的鐵路,據說百分之五十一的股份都在蘇國手裏,自然軌道也是根據蘇國鐵軌建設。

“據說”是聽誰說的?

畢月眼裏蹭吃蹭喝臉大的許叔。

許叔這個人真如她猜測的那樣,藏的深啊,瞧瞧,還可能瞎白話了,講啥都繪聲繪色,比她會講故事,你瞅瞅給她大弟聽的一愣一愣滴。

大多數的男乘客們都在站臺上等着,散顆煙、活動活動腿腳走幾步。

畢月湊近,再湊近,不動聲色的挪動到畢成身邊兒,也跟着聽故事。

她有點兒後悔了,備不住這“小老頭”真是他們姐弟倆的福星,就沖他剛才提醒“多加衣”這句。

現在套關系,還來不來得及……

要不說呢,老天疼憨人,雞蛋餅雖然少了,之後也許得餓肚子,但她大弟勾搭上個有經驗滴,而倒國際貿易的經驗,那是多少錢都買不來的,能少走很多彎路。

況且,她兩眼一摸黑,确實啥啥都跟大白鼠似的!

許豪強嘴裏叼着半截煙,說着話時還不忘彈一彈煙灰:“蘇國的鐵軌和咱們可不一樣,85毫米的軌距差,寬軌和準軌的差別!這麽寬(xia)?”兩根食指還比劃一下寬度:“你叔我,不咋坐這趟車,還是前幾年坐過兩趟。看見咱車都開走了吧?東西丢不了!他們這是把車拖到車輛段換輪子去了,唉,這趟車啊,即将要踏上外國境內喽!”

畢成好奇:“許叔,你前兩年就出國?幹哈……倒貨?”最後兩字小聲唏噓。

“呵呵,大侄子,你當咱車廂裏的都是幹哈滴?你瞧好吧,等車一進入蘇國境內了,車廂裏啊,熱鬧着呢!”又探頭看了眼畢月,這話是沖畢月說的:“大家夥心裏都明鏡滴,裝啥啊裝!”可見這人性格頗有些老頑童。

畢月臉不紅氣不喘,趕緊插話問道:“為啥讓我們添衣服?要求重量?”

許豪強不喜畢月見人下菜碟,這功夫了,知道跟他搭話了,小丫頭片子現用現交型,側過身囑咐畢成:“查,趕上運氣不好還嚴查,每人只讓拎三十五公斤,你掂量掂量能不能超,要是衣裳啥的,都穿自個兒身上,咋問你,你都說是怕冷。明白不?”

說完,這回不屑地看向畢月:“這都不懂,小毛丫頭就想學別人倒動掙錢?”

畢成緊着擺手:“不是,許叔,賴我,我姐哪能知道那些?”

哼,畢月臉色微紅,有氣有羞。

許豪強黝黑的臉上堆起了笑紋:“就你?能做了她的主?叔一把年紀了,土都埋半拉身子了,啥看不明白?”

畢月反唇相激,沒有譏諷,是情緒激動:“你咋不坐東北那趟車?內蒙那面有啥啊?”趁熱乎,趁他歲數大反應不過來,抓緊問。

畢月以為激将法能聽到內部消息,卻不想,她後悔了,因為她徹底打開了許豪強的話匣子,一直白話啊,拉着她大弟、不讓人睡覺啊!

小聲,特別小聲,中老年漢子扯住畢成:

“那臺車上亂,我當年拜的大哥不幹了,我還為他得罪過人,叔實話說,不敢坐,只能舍近求遠。”

畢成沒聽懂:“大哥?”上下掃了眼五十歲左右的許叔。

“嗯,我飛哥他二十多。”

畢月無語,聽着許叔和他“大哥”不得不說的故事。

一把年紀了,自己都說土要埋半截身子了,還學人家“認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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