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你還真是奇怪,和個死人說浪費時間。”我也煩了,誰心裏不煩。

好好活着,突然死了,死了還不安生,攪和進了這場你退我進的三人行裏。

我往後退,我對梁理說:“你知不知道分手這兩個字不能輕易說出口的,我給我打下一個标簽,自己痛苦了一會,然後和我說要分開。那我呢,你有沒有想過我是什麽感覺?”

我看着他,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哭了,我吸着鼻子說:“梁理,當時是你和我說來依靠你的,也是你把我困在這個世界上的,可你現在為什麽又要這麽說?”

我忍着鼻子裏的酸澀,我低下頭,壓低聲音,對他說:“我想了很久,你讓我走吧,我把身上的命還給你和梁非,讓我離開這裏吧。”

梁理的語氣一變,有些急,“這是不可能的。”

“有什麽不可能?”這時,梁非的聲音在我們身後響起,我回過頭,他緩緩朝我走來,擡起手攬住我的肩膀,他說:“你不想再呆下去了嗎?”

我打了個哆嗦,然後點頭。

梁非嘴角微微上揚,他說,“我幫你啊。”

梁非說能幫我離開這裏,徹底地不存在。

我心動了。

我把手遞給梁非,梁理整個人都在發抖,他質問梁非,“你瘋了嗎?他是林知也啊。”

梁非朝他笑了笑,對他說:“可已經不是我的知也了。”

我的脊椎裏好像被嵌入了玻璃碎片,可能是我死的時候,那些玻璃也砸了進去。我覺得疼,又冷又疼,充滿了鹽分的海水浸泡着我的傷口,我被泡成了豬頭,然後被人打撈了起來。

那片支離破碎的片段,在此刻非常真實的充斥在我的大腦裏,我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覺到了死亡的痛楚。

梁理之後和我說了什麽,我已經聽不進去了,我跟着梁非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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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既然梁理說要分開,那就徹徹底底完完全全的分開吧。

梁非開車帶着我一路往南行駛,我問他要去哪裏,他說去能讓我離開的地方。

我真的想消失,說我是在逃避也好,懦弱也罷,反正就是不想繼續下去了。

車上,梁非放了一首歌,是我喜歡的樂隊,裏面主場嬌嬌軟軟的聲音讓我沉溺,一首歌很長,好像過了一整個漫長的世紀。一百年後,梁非對我說:“知也,我沒有想過有一天會開着載着你帶你離開這個世上。”

我靠在窗口,我說:“我想吹風。”

他把車窗降下來,夜風就吹在了我的臉上,梁非笑道:“知也,你一股的大蒜味。”

我拉起衣服嗅了嗅,我說,“我怎麽沒有聞到。”

他突然減慢了速度,把車停在了路邊,解開安全帶,俯身過來吻住了我。

他喊着我的名字,對我說,“知也,我很想你。”

我擡起頭,他便咬住我的喉結,我說放開我,他卻把椅子一下子降了下來。我整個人陷在車椅裏,呆呆地看着他,他的手撐在我的肩膀兩側,我和他對視,他的眼淚砸進了我的眼裏。

好澀。

我們在車裏做了。

什麽東西都沒有的情況下,我含着他的手指弄濕後,他擴張了幾下就進來了。

很疼很疼,我忍不住哭,身體一抽一抽地顫抖。他就抱住我,吻我的臉。

他埋在我的身體裏,很慢很慢抽動,他對我說:“知也,你真的死了嗎?為什麽身體還能那麽熱?”

我沒有回答,術業有專攻,我的領域大概就是讓這倆兄弟頭大。

我們不知道做了多久,他從我身體裏離開,黏黏糊糊的液體溢出來,他扯了幾張紙巾替我擦幹淨。

我其實不太理解自己了,我的腦袋裏混亂成了一團,那種操守感覺在我死了的時候就沒了。

反正,人都死了,還講什麽三觀道德。如果把這比喻成死前一炮,似乎還挺酷的。

車窗都沒關,外面不知道什麽時候下雨了,風裹着雨,幾滴雨水歪歪扭扭掉了進來,很快雨就下大了,梁非把窗升了上去,又扯了一條毯子給我,他的聲音有些啞,對我說:“你睡一覺吧,等到我我叫你。”

他重新開車,我蜷在毯子裏,看着他的側影,我問他:“我真的能消失嗎?”

“能的。”

我睡得很熟,一覺醒來天竟然已經亮了。

我下意識地去找梁非,他不在車裏,而是靠在車外面抽煙。

他吐煙的樣子有些落寞,頭發長了也沒搭理,幾縷發絲掉在眼皮上,整個人都很瘦,脫掉了外套,只留下裏面一件灰色長袖。

我裹着毯子從車上下來,我問他:“到了嗎?”

他捏着煙,指着不遠處的山,他說:“那裏有座廟,你到了那邊一切都會複原。”

他帶我上山,我走了一段路,問他有纜車嗎?

梁非笑道:“有是有,不過我以為你更想要點儀式感,自己走上山。”

“不不不,我們快馬加鞭,早點消失早點結束。”

梁非愣了愣,拉住我的手,低眉垂眸輕語道:“可我還想多看你一會兒。”

我就不說話了。

我們到了山上,他把我領到寺廟,那是個小廟,三三兩兩幾個人。

他繞到後面,有一個穿着僧袍的人走了出來,梁非指着我,對他說:“他就是林知也。”

那看着像是個高僧,朝我點了點頭。我咽着唾沫,回頭看梁非,梁非拍了拍我的後背,對我說:“跟着他去吧。”

我問他:“你不過來嗎?”

“知也,你不能這麽殘忍的,還要我看着你離開嗎?”

我抿着嘴,和他道歉。他擡起手順着我的頭發往下摸,手放在我的肩膀上,問我:“如果有來世的話,你還想遇見我嗎?”

我抓住他的手,我說:“你呢?”

“我會的,你到哪裏我都會來找你。”

他留下這句話,然後往外走,他站在那扇紅木色的門外,最後對我說,“知也,再見。”

我張了張嘴,覺得有些不對勁,還想說話,可是門已經被關上了。

之後,我坐在蒲團上,大師點了個檀香,開始在我面前敲木魚。

我嗅到那股檀香,就想到了梁理身上的氣味,原來就是這個味道。

我感覺自己身體逐漸發熱,那種坐立不安的情緒一點點消失,我看向那個大師,猶豫着問:“我能把自己身上的命還給他們嗎?”

大師擡起頭,慈眉善目地望着我,他說:“命數付出了便收不回了。”

我一愣,随即站了起來,我不禁提高聲音:“還不回去?那我消失做什麽,還不是欠他們兩條命。”

我走到門外,對着那個錯愕的大師傅說:“師傅謝謝您,我不打算離開了。”

我說着推開門去,剛出去,就看到梁理兇神惡煞的臉,他一邊哭一邊發怒着朝我跑來。

我覺得窒息。

更窒息的事,他一把抱住我,我的頭被他按在他的懷裏,我讓他把我放開,他哽咽着說:“你再敢離開,你試試,信不信我打斷你的腿。”

我掙紮着從他懷裏擠出來,我往四周看去,我問他:“你看到梁非了嗎?”

“一見到我就問梁非,林知也你膽子太大了吧。”

我皺起眉,對他說:“剛才他把我送到這裏之前和我說了幾句話,我覺得怪怪的。”

“他說了什麽?”

“他問我,人有來世的話,他還回來找我。”

梁理臉色一變,他抓緊了我的手臂,我聽他說:“梁非可能想和你一起走,其實他在知道你死了後,自殺未遂過兩次。”

“所以,他和我說再見。”

梁理臉色一沉,拉着我就往外走,他邊走邊說:“快去找他,我是沒命養兩只鬼了。”

我戳了一下他的腰,心裏很急。

他走到外面找了個問剛才有沒有人走出去,對方想了想,說剛才有個人往山頭上去了,那邊有個懸崖。

我整個人都在發抖,梁理神情也變了,他抿着嘴,突然對我說:“如果你和梁非變成梁山伯和祝英臺了,那我會羨慕死的。”

我們爬到了山頂,我喊着梁非,希望他能有回應,可他沒有。

我看向梁理,不敢置信地問:“他不會真的跳下去了吧?”

我捂着嘴,想要跑過去看,被梁理一把拖住。

“知也……”

我忍不住哭,我跪在地上,我說都怪我。梁理緊緊地抱着我,隔了很久,等我哭完,對我說:“知也,他沒事,剛才我上山的時候,讓人看住了他。”

我一呆,愣愣地看着他,梁理朝我笑。

我一拳頭揍過去,他也沒躲,被我揍完,又笑道:“不疼。”

我罵他是個畜生混蛋,他也任由我罵着。罵完又抱住我,和我說對不起。

他說,他不該和我提分手,是他對自己沒信心,怕我難受。

又說,現在他怎麽着都不會讓我去梁非哪裏了,去了就是死,誰還敢啊。

我深深嘆了口氣,我對他說:“我不可能不管梁非。”

他說他知道,他慢慢松手,捧起我的臉,他對我說:“我可以對你和梁非在一起時視而不見。”

“你什麽意思?”

“就你理解的那個意思。”梁理說着把我拉起來,他說:“梁非已經在山下了。”

我們坐纜車下去,到了山腳下,便看到梁非蹲在地上抽煙,我走近了些,見他煙盒裏都是煙灰。

他見到我們就站了起來,眼眶還是紅的,無措地看着我。

我皺着眉走過去,用腳輕輕踢了一下他的小腿,我說:“你竟然想自殺,你怎麽可以那麽傻?”

“我聽人說,在那座山上殉情,來世還能碰到。”梁非笑了笑,對我說:“知也,你不想活了,我也不要活了。”

我心裏猛地一酸,接着梁理插進我們之間,擺着手,“走開走開,上車了,別杵在這裏礙事。”

他一共帶了四個人,另外四個人的車開在前面,我們則坐進梁非的車裏。

梁非開車,我坐在後面,梁理也想過來,梁非就說:“我是司機嗎?”

我說:“那我坐副駕駛。”

“別,我來坐。”梁理攔住我,“嘭”地一聲把車門關上,我心驚膽戰坐在後面。

車內一直都很安靜,誰都不說話,我靠在窗口,拿出手機看剩餘的電量。

等紅燈時,梁非突然對梁理說:“哥,給你這個。”

我朝他們看去,聽到梁理問:“這是什麽?”

“車載錄像。”

我反應過來,想去制止,梁理已經打開了。

我聽到自己的呻吟還有梁非的喘息,與之同步的是梁理的怒吼。

我靠在窗口,覺得自己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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