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燕懷

(十四)

過後幾日,海棠借故不在身邊伺候,閑下來的時候羊芷心裏也飄過一絲擔憂:海棠心裏恐怕不好過。不過既然海棠不在眼前,他也想不起這人,暫時管不了海棠心裏怎麽想,盤算着帝紀立後之後多賞海棠一些名貴玩意兒好好補償一番就是了,羊芷眼下最擔憂的是:帝紀開始頻繁招他侍寝。

連續七日,司儀到昭陽殿宣旨:“着羊昭儀面聖。”帝紀将羊芷召至未央宮,也不做些什麽,有時候一言不發,有時候聊上幾句,但是都會留他至天明。羊芷回到昭陽殿只簡單梳洗,中心卻心急如焚。昭陽殿衆人都以為自己去未央宮新承雨露,奶爹上了年紀,只怕瞞不住;海棠聰明絕頂,只是最近恐怕眼瞎心盲,暫時不予考慮;王婕妤不是個省事的,頻繁造訪。既要瞞着旁的宮侍,堤防他們滔天的嫉妒之心,又怕身邊人看出端倪,羊芷捉襟見肘,窮于應對。

最讓羊芷揪心的卻是帝紀的态度和言辭中透露的意思,至于小侍回禀:海棠病愈,回來侍奉。他聽過即忘,沒有放在心上。

先老人言:女子尊貴,男子卑賤,羊芷一向養尊處優,還不覺得有什麽。這兩回羊芷在未央宮殿前伺候,才算明白過來:居上位者關于輕賤人,可至于斯。天子,天子,尊貴的天之子,哪裏顧及他的子民如何。

帝紀為人陰鸷,喜怒不定,朝令夕改,反複無常,好以刑殺為威。羊芷在君前萬般小心,還幾次三番在帝紀眼中看到殺意,若不是帝紀急着立皇後選中自己,恐怕也兇多吉少。

至于帝紀為什麽如此着急,羊芷不敢妄言,只是心中有幾分猜測:這幾日他随侍左右,看見帝紀身為男兒身,有時在殿內走動,不自覺地雙手輕撫腹部,癡癡地發呆。看得羊芷膽戰心驚,心裏猜測:他這樣着急立後,大概是希望腹中的孩子能是嫡女。

帝紀頻繁招宮侍侍寝,除了羊昭儀,還有王婕妤。但是未央宮服侍帝紀的老人都知道:帝紀更屬意羊昭儀,有意以羊昭儀為後。羊芷是局中人,豈有不知道的。他心中雖然擔憂驚懼,卻更多的是興奮與激動。後位是每個男子最向往的位置,如今唾手可得,就算其中有諸多詭異之處,也足以令人火中取栗。相比之下,情愛又算得了什麽?羊芷一時記不清在帝紀召見之前,自己過的什麽日子,和拿些人一處。

羊芷每天回到昭陽殿的時候想着:帝紀什麽時候召見我?我侍寝的次數是不是比王家哥哥多?在未央宮時時時刻刻想着:帝紀什麽時候下诏書冊我為皇後?在昭陽殿與未央宮來回的路上想着:冊後诏書下來之後,自己要怎麽召見爹爹,說些什麽話才顯得有臉子。整天忙得沒有時間認真聽身邊的宮人的聲音,不是貼身伺候的見不到羊昭儀一面,包括海棠。

這不?一名小侍如願地來傳帝紀口谕:“召羊昭儀于未央宮面聖。”

海棠自安排好與張辟強的出宮計劃,便心懷希冀地仍舊回到羊芷身邊,總以為羊芷會說些什麽,可是沒有。海棠發現先前她随時都能見到羊芷,可是這回不是羊昭儀召見,像她這樣的外女,本來是很難見到羊昭儀這樣的宮侍的。而羊昭儀恰好一直忘了召見她。

眼看着約定好出宮的時間就要到了,可是羊芷仍舊每天忙着侍寝,見一面也難。海棠似乎不停地看見小侍傳話:羊昭儀侍寝。羊昭儀回昭陽殿後第二天又是羊昭儀面聖的旨意。海棠在殿前遠遠地望着羊芷急于侍寝的形容,心裏疑惑:你難道沒有什麽要對我說的嗎?終于決定在走前這一天遠遠地跟着侍寝的儀仗步行至未央宮,期盼羊芷回頭看見她,說上一句話。果然教羊芷察覺。

羊芷察覺有人盯着自己,回頭望去,遙遠有一個女人,隔着簾幔看不清面容,看身形衣着,像是海棠。

羊芷嚅動雙唇想要說些什麽,不知為何卻讷讷不敢上前,前面引路的小侍見羊昭儀遲疑,笑着催促道:“昭儀在看什麽?陛下等着見昭儀呢!”

羊芷應了一聲,道:“就來。”心想:不知海棠來這裏做什麽,以後總是有機會見面說的。頭也不回地随那小侍進了未央宮。

這個時候羊芷并不知道,這是海棠給他的最後一次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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