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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攆上, 康熙正阖眼假寐。佟玉姮坐在一側, 神色帶着幾分嚴肅,卻是在思索胤祺的問題。自己随當時病得一塌糊塗的康熙住進別莊時,胤祺這小子的臉還好好的,怎麽今日一見…卻……想到胤祺左臉頰上那深可見骨頭的疤痕,佟玉姮幾多猶豫,還是開口道。

“表哥,小五那臉…”

“等慶功宴會結束後再說…”

康熙雖說也很關心自己的兒子,但也知事有輕重緩急,慶功宴會在急, 有什麽問題等慶功宴會結束再問也不遲。所以康熙微眯起眼睛,寬慰的說道。

“你別太擔憂了,戰場上的事本就千變萬化, 受傷在所難免, 就連當初朕…咳咳…”差點說出當年自己初次打獵,獵物沒射到、反而射到随行侍衛的大腿之事、的康熙咳嗽幾聲, 轉而說道。“你雖随朕禦駕親征,但戰事開啓時,你都随朕待在別莊, 宜妃是深明大義之人,定不會因為小五臉上的傷怪罪于你的!”

“玉兒知道啊,可是…”

佟玉姮嘆了一口氣,見康熙又阖眼假寐,只得道。“表哥說得是, 等慶功宴會結束後,好好的問問小五吧。”

與此同時,養心殿裏。

與胤禛一道監國的胤礽打開快馬加鞭送來的秘折,一瞧之下,頓時目瞪口呆。什麽叫我皇大而無畏、身染痢疾,卻仍然致生死于度外、以自身為餌、以二十名英勇無畏的大內精英侍衛、誘率殘部逃跑的噶爾丹來襲,并成功生擒噶爾丹。如此運籌帷幄、以少勝多之事足以記載史冊,供萬人所敬仰。

“二十人戰數千人,雖說是殘部,但戰鬥力還是有的,而且據爺所知,那二十名大內侍衛裏可是有我們誇岱在,就他那弱雞樣~啧,爺情願相信咱們的額娘一人幹掉數千人馬,成功的保護了汗阿瑪的安危。”至于噶爾丹率領殘部包圍了博洛河屯郊外的皇家別莊,估計是覺得軟柿子好拿捏,結果忽略了他額娘與外表極其不相符的武力值。

“知道是事實就不要說出來。”

也是看了秘折的胤禛一聲冷哼,轉而說道。“二哥,等處理完了奏折并給皇阿瑪送去後,你陪我走一趟翊坤宮。”

“幹啥,熙和又把小九揍哭啦…”

聞言果斷翻了一記白眼的胤禛指着另一份秘折,說道。“小五臉上受了無法消除的傷,依咱們額娘與宜妃娘娘的關系,能不事先告訴宜妃娘娘一聲嗎。”

前世的胤祺是戰場上被流矢所傷,以至于破了相,而今世卻是因為胤禔和胤祉針對而破相,想來是因為今世的胤祺是由宜妃這位後宮常青樹撫養、而不是由那位只會蒙古語的皇太後撫養、相對而言更具有威脅的關系。

真是愚蠢的舉動,這種把戲,他們那精明多疑的汗阿瑪會不明白。等着瞧吧,這兩只如果老實承認了錯誤,估計不會下死手收拾,可一旦脖子擰着不承認,呵呵……養蜂夾道随時歡迎你們參觀落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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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彰顯工作狂屬性的胤禛拉着胤礽加班加點的批閱完了奏折,又打發人員給康熙送去後,胤禛拿着那份禀告了胤祺臉受傷事宜的秘折,與胤礽一起去了翊坤宮。

翊坤宮裏,宜妃頗有些無語的哄着熙和一巴掌打哭的胤祺。聽到胤礽、胤禛一起到來時,猜到他們估計有胤祺的消息要告訴自己,宜妃不由喜上眉梢的道。

“快請理親王、四阿哥進來,青梅你親自去。”

貼身大宮女青梅親自去迎胤礽、胤禛,宜妃指着胤禟的鼻子調侃道。“行了,別嚎了,額娘可告訴你,如果你把小十一吵醒了,你就給額娘面壁思過去。”

還在抽抽噎噎的胤禟立馬松了眼淚。這時,越發老沉的胤禛和越發清新俊逸的胤礽走進了殿裏,向宜妃行禮問安道。

“宜母妃吉祥。”

“理親王,四阿哥,別多禮了。”宜妃還了禮後,連忙問道。“是不是有小五的消息。”

胤禛點點頭,便将秘折遞給宜妃。宜妃接過一瞧,只覺天旋地轉。什麽樣的比武能讓人臉上留下不可痊愈的疤痕,莫不是大阿哥和三阿哥故意的吧。

想到自己苦盼了十餘年才盼來的胤祺就這麽破了面,宜妃不由恨得牙癢癢的。“惠嫔、榮妃,你們教的好兒子,莫非當我郭絡羅一族好欺負不成。”

“此事一出,額娘便自責不已,只是當時汗阿瑪身染痢疾,額娘身處別莊貼身照料汗阿瑪,等到汗阿瑪痊愈,想趕回時,又被噶爾丹殘部圍,所以才未能遏制事态發展。”

胤禛的解釋讓宜妃一愣,随即搖頭苦笑道。“萬歲爺染病之事,本宮是知道的,也知道姐姐身為皇貴妃必然要為萬歲爺侍疾,胤祺的事事發突然,本宮又怎麽怪罪道身處別莊的姐姐的身上。要說怪罪,要說恨,本宮只恨惠嫔和榮妃這兩位生的好兒子,到底和小五有什麽深仇大恨,值得他們下如此重手。”

別跟她扯什麽一時失誤,呵,她宜妃沒那麽蠢,會相信面子上的話。所以,惠嫔、榮妃你們給本宮等着,傷子之仇,本宮定要跟你們好好的算算。

胤礽又出言安慰了宜妃一翻,便和胤禛一道出了翊坤宮,往承乾宮接了待在那的熙和,兄妹三人這才一起回了景仁宮。

與此同時,烏蘭布通行營裏。

“剛才朕就想問了,老五,你這臉是怎麽回事?”

慶功宴會結束後,康熙将胤禔、胤祉、胤祺、胤佑、胤禩等五位皇阿哥提拉到面前,冷顏詢問胤祺好好的臉、怎麽會多了一條疤痕。

聽聞康熙問話,胤祺眼中閃過憤恨,而胤禔則面色緊張的搶先回答。

“回皇阿哥的話,五弟是被流矢所傷。”

瞧着兩人作态,不止康熙,就連佟玉姮也敏銳的感覺到其中有問題。

“朕沒問你話。”康熙一聲冷哼,口中卻是道。“既然你搶先說了,朕要好好的問問你,你為何不遵從裕親王、恭親王的命令,擅自離開古北口…”

“兒臣…兒臣…是為了救援汗阿瑪。”

胤禔額頭開始淌汗,不知組織着語言,好在康熙此時心神放在胤祺臉上,并沒有将注意力過多的放在胤禔,不然胤禔能不能躲過康熙的責罰也不一定。

康熙眼神詭谲的瞧了胤禔一眼,便放過了胤禔,轉而問胤祺。“老五,你這臉是怎麽回事?”

胤祺緊緊握了握拳頭,垂首回答道。“兒臣不小心被流矢所傷,并不關大哥、三哥的事。”

此話一出,胤禔頓時松了一口氣,而胤祉卻是面露緊張之色。胤祺這家夥,說這話是什麽意思,暗中提醒汗阿瑪,他的臉就是自己和老大所傷嗎。

與胤禔直白的大腦結構不同的是,胤祉作為一個愛好讀書的文藝青年,是明白胤祺話中隐藏的含義的,而且胤祉也相信,他那英明神武的汗阿瑪也明白胤祺話中含義的,不然為啥汗阿瑪會用那麽意味深長的眼神瞅着自己呢。

胤祉心中一顫,很幹脆的跪地磕頭道。“汗阿瑪,是兒臣不好,是兒臣和大哥比武時誤傷了五弟。”

“比武誤傷???只是誤傷的話,為何在臉上留下深見骨頭的傷疤。”

佟玉姮瞧着胤祺臉上的痕跡,便很為胤祺心疼,本是那麽俊俏的兒郎,如今因為這麽一道口子毀容了,等回宮時,宜妃見了,指不定多心疼呢!

想到此處,佟玉姮語氣愈發不好的接着說道。“我說三阿哥,你和小五到底有什麽深仇大恨,值得你下這麽重的手。”

“皇貴妃。”

康熙輕喚一聲語氣明顯有些過分的佟玉姮。佟玉姮微抿唇瓣,不再說話神色卻不見緩和。至于康熙,定定的打量胤禔和胤祉一會兒後,突然笑着說。“小五在戰場之上為了保護朕,以至于被流矢所傷破了面,小五心性甚善,為人敦厚,朕甚憐子,特赦封多羅貝子。”

此言一出,除了因為腿疾一向比較淡泊名利的胤佑和性格圓滑、卻帶了點蒙古人的憨厚的胤禩是真心為胤祺外,胤禔和胤祉兩人的面部表情都不是那麽美妙。

注意到他們的神态,康熙冷哼一聲,卻不再說什麽,而是讓五人出去。

等到五人魚貫而出後,康熙躺到軟塌上阖眼假寐時,佟玉姮才突然出聲道。“出來這麽久了,倒有點想念二二和小四兒了,特別是熙和那小妮子,可別被她兩哥哥縱得越發無法無天了吧。”

“你呀,就是瞎操心,熙和就算成天搗蛋那也是朕的心頭肉,有朕寵着,就是越發無法無天又如何!”

“…所以臣妾才會說,熙和這丫頭越來越野了。”

想當初佟玉姮在宮裏時,熙和這丫頭就是看誰不順眼就是一巴掌,偏偏頂着一張肖似康熙的人,在宮中橫行無忌,即使被打之人、輪番上陣、背地裏跟康熙上了多少的眼藥,康熙依然寵熙和寵得厲害。就算熙和想上天摘星星,估計康熙也會親自扶梯子。

佟玉姮想着,翻年熙和就六歲了,也是時候找教養嬷嬷教導教導規矩了,不求她能像純禧、端靜、恪靖一樣女紅精湛,舉止賢淑,但至少也不要像榮憲一樣,驕橫跋扈、徒惹人厭煩不是。佟玉姮可不想到時熙和嫁人了,還傳出跟額驸一言不合就開打的事,要知道她這個做娘的雖然也愛揍人,但随時都有人頂缸,所以至今沒被識破本來面目,可熙和這妮子怎麽做的,脾氣來了,就先甩一巴掌再說,完全不顧及還有場合這一回事。佟玉姮覺得、只要自己一回宮,明兒上門告狀、說遭受熙和的人絕對絡繹不絕。

啧,定要好好想個辦法才行。

嗯,還要胤祺的臉,不知道還有治好的可能性不!

佟玉姮左琢磨熙和的事,右琢磨胤祺的事,不知不覺就打起了瞌睡。等到佟玉姮一覺睡醒,發覺自己已經躺到了軟塌上,身上還蓋了一件金黃缂絲洋灰鼠皮披風,想來是康熙發現自己在旁打了瞌睡,将自己挪到了軟塌上,并蓋上了這件披風的吧。

佟玉姮揉了揉眼,随即起身去了行帳隔出的洗漱間,洗漱換了一身簡潔大方的旗裝。剛手拿梳子對鏡梳頭時,身穿明黃色缂絲長袍的康熙撩起門簾,從外走了進來。

“醒了。”

說話的同時康熙順手拿過佟玉姮手中的梳子,幫她梳理那一頭長至腰間的青絲。

“還是梳小兩把頭。”

只會梳小兩把頭的康熙笑了笑,手法并不是很熟練的佟玉姮梳好發髻,并取了一支做工并不是很精致的桃花形狀的檀木木釵簪在發髻上。

佟玉姮若有所思的摸了摸發髻上這支桃花形狀的檀木木釵,笑語嫣然的問。“表哥,這是你自己雕的。”

康熙笑笑,沒有正面回答佟玉姮的話,反而說起了一件往事。“朕記得小時候皇額娘還在的時候,朕誤以為皇額娘最愛的是梅花,因為她總是愛到梅園,對着滿園盛開的梅花久久不語。當時朕就想着親手雕刻一支梅花釵子送給皇額娘,可惜直到皇額娘臨時之前,那份禮物仍然沒有送出去。”

頓了頓,康熙又充滿回憶的道。

“後來從皇額娘身邊的老人、佟老夫人、還有表妹你的口中所知,皇額娘其實并不愛梅花,只是愛它在大雪中綻放的那分寂寞時,朕就在慶幸幸好當初那支梅花釵子沒有完成、沒有送出去,不然不是在皇額娘的心窩裏捅刀子嗎,雖然朕知道皇額娘并不是生朕的氣,反而會很高興、很珍惜朕的禮物,但朕直到現在仍然在慶幸。”

而朕也在慶幸,表妹你的性格不像皇額娘,心思也不如皇額娘那般聰敏,如果像皇額娘那般敏感多思的話,說不定也會像皇額娘那般… …“表哥,今日怎麽突然如此感性起來。”

再次對鏡瞧了瞧,發髻中唯一插着的這支桃花形狀的檀木木釵,佟玉姮眉眼彎彎的說道。本沒有奢望會得到康熙的回答的,誰知道康熙摟着佟玉姮片刻後,開口說道。

“朕做了一個噩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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