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嘶!嘶撕!”
夏季的天總是亮得很早, 五點半白蒙蒙的光亮就透進了屋。
昨天被數學折磨了幾個小時, 就連在夢裏,姜舒都在奮筆疾書地做題。倏地偏一下頭, 夢裏寫了滿滿當當的卷子又變成了一張白紙。
姜舒的彈簧床緊貼着牆,樓道裏細微的動靜都能聽得清楚。
“嘶!”
短促又輕微的聲音一閃而過,跟姜舒做數學題的噩夢一樣循環往複。
睜開眼,昏昏沉沉的頭有幾十斤重,翻過身揉了下眼睛, 枕頭邊上的手機顯示着上午5:42。
“嘶!”
又是那個聲音, 在外面響了一個晚上,到清晨還沒結束。
擡手捋了把頭發, 本來昨天就沒發洩出的憤怒和起床氣同時沖上了頭, 一個鯉魚打挺從床上彈起來,在姜舒的素質和理智還沉睡的時候,做出什麽事都有可能。
趿拉着鞋快步走到門口,挪開擋住貓眼的護罩,只看到一片淡黃色的東西。
用力地推開門,房門卷起的一陣小旋風在樓道裏激起了黃色的浪。
“Oh my gorrrr!”坐在樓梯上的馮梓懿被吓出了兒化音,身子一抖,手裏的筆都摔在了地上。
這都是些什麽東西?!
便利貼?
門上、地上還有手扶欄杆上,全都被黃色的便利貼覆蓋,一層還不算完,那些沒地方貼的索性堆在一起。
成百上千張堆在一起差不多有一米五高,開門的時候有不少都飄進了屋裏, 就落在姜舒的腳邊。
便利貼上都寫着歪歪扭扭的字,對不起的起,裏面的那個“己”,無一例外全都被寫成了“已”。
這也就算了,自己的姜還莫名其妙地多出一橫來。
說起來馮梓懿也回國好幾個月了,這寫字的水平怎麽還這麽差。
連續三天都沒有合眼,坐在地上悔過的馮梓懿面如土灰,深陷的眼窩一圈青紫,下巴幾天沒有刮的胡茬一直蔓延到鬓角,仰視着姜舒,馮梓懿委屈地眨了眨眼。
單手撐在門上,姜舒的半邊身子倚靠在門框上,下意識地拉了下敞開的領口,沒睡醒的臉寫滿了不高興。
從門上扯下一片便利貼,看了眼上面寫了五遍的“姜姐,對不起”,有那麽一丢丢感動,但很快就又被之前的憤怒燒了個幹淨。
撚了下手指,那張便利貼像落葉一樣掉在了地上。俯視着馮梓懿懷裏一沓還沒寫的,姜舒輕描淡寫地問:“寫這麽多對不起幹嘛,又想作什麽妖?”
馮梓懿一夜沒有喝水,勉強咽了口口水,幹涸的嗓子才能說出話來,“你昨天說不想聽我說話,我只能寫下來了。”
從昨天晚上一直寫到今天早上,五個小時,加起來一萬句“姜姐,對不起”。
除了這樣,馮梓懿實在想不到在不說話的情況下還能怎麽道歉。
“還挺真誠,”冷笑了一聲,姜舒的目光落在了馮梓懿旁邊的那一本策劃案上,“所以是不是如果我不原諒你,你就打算在這寫一輩子?讓我們樓道的清潔阿姨喝西北風?”
馮梓懿被噎得說不出話。
哄小姑娘的這一套,對姜舒不管用。
雙手交叉疊在胸前,姜舒歪着頭打量馮梓懿的眼神像極了在動物園裏看猴。腳背刮蹭着拖鞋,一副大姐大的做派,“是不是為了讨好女人,你什麽都能做?工作也不管,生活也不打理。”
稍微彎下了腰,刻意壓低了語氣,“怎麽?沒了女人的肯定,你就活不下去是不是?”
姜舒總有一萬種方法把人逼死。
還沒睡醒的眼睛有些迷離,但眼神裏的嘲諷一點不少,尤其是說出那句話的時候,每個字都像淬了毒一樣,狠狠地紮在馮梓懿的心口。
胡說是不會讓人生氣的,偏偏姜舒每個字都沒有說錯。
本來就愧疚自己為程萱做得蠢事,再被姜舒這麽提起,馮梓懿的眼神都變得扭曲。
姜舒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啊?
如水一般的眼神還有兩片薄薄的朱唇,配上那一張東方女生最标準的鵝蛋臉,怎麽看都該是個溫婉的女人。
說話時也是輕聲細語,怎麽偏偏就是一條毒舌呢。
“身為一個藝人,你的時間就是用來道歉的嗎?”
哼了一聲,姜舒又問:“為了給我道歉,我猜你已經關機兩三天了吧。”
趕緊護着口袋,馮梓懿屏住了呼吸。
她怎麽知道?
一腳踩在那本策劃案上,拖鞋上的兩個兔耳朵左右搖晃,用力一推,策劃案順着樓梯掉下去兩三階,“策劃案白柒已經給你了,節目下周就要開始錄制,你還沒打算看是吧。到時候,你是準備繼續裝瘋賣傻被雷劈?還是自由發揮把節目組給拆了?”
深吸了一口氣,姜舒甩了下睡得有些淩亂的頭發,問:“你多大了。”
“我……”
“你以為你還是小孩子嗎?”姜舒咄咄逼人,根本不給他還嘴的機會,“坐在這給我道歉,你是覺得自己的時間不要錢嗎?”
“有給我道歉的時間,還不如好好收拾下自己,把節目內容好好準備一下。我找我師傅給你求這個機會,不是讓你浪費的,懂?!”
姜舒的聲調越提越高,瞪大的眼珠子分分鐘要掉在地上。
一米九幾的大漢頭一次被問得啞口無言,注視着她的眼睛,真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重新直起身子,姜舒扭頭看了眼躺在床上用被子蒙着頭的樊子晴,估計她這會也被自己吓壞了,正躲在床上不敢出聲。
食指撩了一下額前的碎發,她盡量讓自己的語氣變得溫柔,“原諒你是不可能的,但是你可以用這個機會讓我看得起你,否則這輩子你都是活在熱搜上的翹屁肉筋男。”
“嘭!”
大力地把門關上,地上的便利貼又卷起了一股黃色的波浪。
馮梓懿被姜舒罵得狗血噴頭,但攪成了漿糊的腦子卻變得格外清醒。
撿起印着腳印的節目策劃案,這是姜舒替自己争取來的機會,也是自己證明自己的機會。
從地上站起來拍了拍屁股上的土,馮梓懿仿佛全身都充滿了幹勁,未來,他知道該怎麽做了!
“噔噔噔!”
背靠門,直到樓道裏的腳步聲漸漸消失,姜舒這才松了一口氣。
揉了揉太陽穴,剛才那個嚴厲的自己讓自己都有點害怕,不過,只要能罵醒他讓他看清楚現實就好。
慢慢蹲下來,姜舒撿起了一張寫滿了對不起的便利貼,放在手心裏慢慢合在一起,剛才還氣得七竅生煙,這一刻,她的嘴角卻露出了欣慰的笑。
崽崽的道歉,她收下了。
——
馮梓懿回到家睡了一整天,醒來已經是晚上六點半。
洗了一個熱水澡,把臉上的胡茬都刮幹淨,對着鏡子,馮梓懿自戀地捏了捏自己的翹屁。
是該拿出自己真正的實力了!
接了一杯綠茶,靠在沙發上的時候順勢翻開了節目的策劃案,滿滿的安排,每一期都要記清楚才好。
打開手機,積蓄了兩天的未接電話和微信提示瞬間刷屏。
還沒等手機反應過來,緊接着就又有一通電話打進來。
是詹妮弗。
馮梓懿:“喂?有事嗎?”
詹妮弗:“你這兩天死哪去了!家裏沒人,手機還打不通,你是不想混了嗎?”
停頓了片刻,詹妮弗話鋒一轉,吩咐道:“我一會給你發個地址,你去一下,程萱有點事要你幫忙。”
幫忙?!
馮梓懿直起了身子,趕緊把剛要沖出口的那個“不”字咽了回去。
喜歡逗傻大個玩是吧?那就好好陪你們玩。
“好,你發過來吧。”
——
小劇場:
馮梓懿:你你你,你兇我。
姜舒:我不止兇你,我還打你!
馮梓懿:TAT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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