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第十五朵花

語文老師講的重點不算繁多,但懷舟小心翼翼地寫着,臨近下課時還剩幾處鉛筆字沒用中性筆覆蓋完。

下節課是體育課,鈴聲響起後,七班的學生就陸陸續續地走出了教室。

幾分鐘後,教室裏只剩下了三、五個學生。

懷舟寫完了課本上的最後一個字,擡起頭伸了個懶腰,揉了揉酸疼的脖子。

他頭一次這麽認真地上語文課。

寫完後,他叼着筆滿意地欣賞自己的成果。

懷舟身高足有一米八五,長手長腳,狹小的課桌位置很難容納下他高大的身軀。

他坐在最後一排,時常喜歡把椅背斜頂在後牆上,椅子腿兒半截懸空搖搖晃晃。

還将雙手枕在腦袋後面靠着牆,跟坐搖椅一樣悠哉悠哉地晃蕩。

蘭灣灣還在座位上抄記事。

她最看不得懷舟一邊翹着二郎腿,一邊還叼着筆的吊兒郎當模樣,總忍不住要苦口婆心說他幾句。

“多大的人了還叼筆,不講衛生,還有你別翹那椅子了,小心摔個大屁股蹲兒!”

懷舟一直覺得同桌簡直是個比他奶奶還能唠叨的人,什麽事都愛操心。

對于蘭灣灣的話,他向來是當作耳旁風的。

直到班裏另一個女生驚奇地叫了一聲。

“寧秋!你怎麽上我們班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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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舟虎軀一震,迅速拿掉嘴裏的筆,放下了翹着的腿,挺直了腰杆端端正正地坐在課桌前。

他神情有些不自然。

剛才那副有失形象的樣子,應該沒被寧秋看見吧?

蘭灣灣把他的反應看在眼裏,只覺得欣慰不少,她這位同桌總算聽得進去勸了。

“我來拿我的語文書。”

寧秋沖那女生溫柔地笑了笑,徑自走到了懷舟的桌前。

下節課是體育課,她見懷舟遲遲沒有還書,便親自來拿了。

懷舟略帶不舍地将課本還給了她,“有幾個注釋課上沒記完,課間花了幾分鐘功夫,沒來得及給你送過去。”

寧秋臉上挂着淡淡的微笑,翻開語文書看了幾眼,歪歪扭扭的字醜兮兮的,寫的倒還算整齊。

畢竟是讓人家幫忙寫注釋,寧秋要求也不高,能看懂字跡就夠了。

“沒關系,謝謝你幫我記重點了。”

懷舟見她沒有嫌棄自己的字醜,懸挂着的心方才緩緩落地。

“原來是寧秋的書啊。”

蘭灣灣神色了然,又抖了抖嘴角,吐槽起懷舟來。

“人家的字寫得多好看啊,你那字寫上去也特煞風景了……”

蘭灣灣是真心實意那麽覺得的,別說是懷舟了,就算是自己的字跡和寧秋的一對比,她都覺得拿不出手來。

“下次要沒帶書,我借你看啊。”

懷舟的臉色隐隐發黑,恨不得堵上蘭灣灣的嘴,他還想管寧秋多借幾次書呢。

“你不是不讓我越那條三八線麽。”

他語氣不好,蘭灣灣也不生氣。

“但你要是說沒帶書,我也不會不借給你看啊,我又沒那麽小心眼……”

寧秋的目光落在那條有趣的三八線上,忍不住輕笑了兩聲。

“你們兩個吵吵鬧鬧的,感情還真好。”

她和蘭灣灣的接觸不算多,但看過小說後也知道,蘭灣灣是個嘴硬心軟的女孩子,很會關心別人。

聽見寧秋的話,兩人幾乎是異口同聲道:“誰跟他感情好了。”

蘭灣灣臉色微紅,上高二了還畫三八線,寧秋看見一定覺得她幼稚死了。

懷舟卻是臉色發青的,只感覺寧秋的話像把刀子插進了他心裏,郁悶到連呼吸都開始疼痛。

懷舟緊捏住簽字筆的指尖隐隐發白。

他發誓,從今往後要和其他所有女生保持距離。

正當他難受的不輕時,寧秋的手忽然出現在了視線中。

潔白的掌心上,放着幾塊草莓味的瑞士糖。

這個sugus品牌的瑞士糖寧秋小時候很喜歡吃,學校小賣部裏也有,每條有八個小糖塊,價格一塊五。

“課文上那麽多重點你都幫我記了,這幾顆糖就當作是犒勞啦。”寧秋眨眨眼睛,微笑道,“不過見者有份,大家一人兩塊。”

總共八顆糖,七班還剩下四個學生,寧秋把糖都給了他們,自己一塊沒留。

“哇!謝謝寧秋!”

蘭灣灣雙眼一亮,樂呵呵地從她手裏拿走了兩顆糖果。

懷舟也從她手裏拿走了剩下的糖果,指尖觸碰到寧秋的掌心,柔軟而溫暖。

方才難受的心情在這一刻微微緩解,不過還是相當郁悶。

明明這些糖都該是他一個人的才對!

蘭灣灣剝開糖紙,塞了一顆軟糖到嘴裏,“馬上體育課啦,咱們一起下樓吧。”

兩個班的體育課是同時上的,蘭灣灣和寧秋也算眼熟彼此了,還一起打過羽毛球。

“好,那我先回去放語文書。”寧秋沖她點點頭,轉身離開了七班教室。

“嗯嗯,我也收拾一下書包,馬上就來!”

蘭灣灣回應完,加快動作收拾起了課本。

而餘下的學生還在悄悄讨論寧秋。

“寧秋真的好白啊,我要是有她一半白就好了。”

“別提了,高一軍訓那會兒被暴曬了七天,我到現在都還這麽黑。”

“明明寧秋也軍訓了,怎麽她一點都不黑呢?”

懷舟默不作聲地聽她們讨論高一軍訓時的事,提起寧秋,自然而然也提起了許清瀾。

他高一時沒有去軍訓,現在卻有些後悔。

假如當初換做是他把中暑的寧秋抱去宿舍,寧秋喜歡的人會不會就是他了。

懷舟含着嘴裏草莓味的瑞士糖,香甜的滋味溢滿唇舌,心中卻生出一股酸澀。

周五的體育課不需要測試八百米,換成了慢跑十五分鐘的耐力訓練。

寧秋堅持了一個星期的鍛煉,效果顯著,跑步速度還是很慢,卻沒了第一次時的艱難。

熱身運動和耐力訓練結束後,體育課只剩下了不到半小時。

箱子裏的羽毛球大多都被打壞了,寧秋聽從體育老師的指示,準備去器材室拿些新的來。

懷舟一直關注着她的動向,見寧秋一人走向器材室,忍不住跟了上去。

“懷舟,你也去器材室啊?”

他點點頭,“嗯,那幾個球都沒氣了,我拿兩個新的。”

“正好一起。”寧秋笑着晃了晃手裏的鑰匙,放慢了腳步與他同行。

懷舟走在一旁靜默不語,從這個角度,能看見寧秋白皙的側臉與纖細的脖頸。

現在是他最期盼的獨處時光,難得有這麽好的機會,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自己像個笨蛋一樣做了那麽多傻兮兮的蠢事,可寧秋什麽都不知道。

在寧秋面前時,他總是極力壓制着容易暴躁的性子,去改變那些不良習慣。

不說髒話,不翹課逃學,不頂撞老師,更沒有再和除李安陽之外的榮昌學生打交道。

只因為寧秋曾經說過,她覺得他還不錯。

可懷舟知道,他并不優秀,也不像寧秋說的那麽好。

她喜歡的男生,是像許清瀾那樣品學兼優,溫柔體貼的。

其實他這個人,從來都強橫慣了。

只是擔心寧秋讨厭自己,所以每一刻都小心翼翼,生怕寧秋察覺到自己對她的心思,從而疏遠他。

方才寧秋說他和蘭灣灣感情好,他很不開心,險些沒抑制住內心的沖動。

他從來只想和她一個人感情好。

察覺到身邊人情緒低落,寧秋忍不住問他,“懷舟,你心情不好麽?”

“沒什麽。”

懷舟不經意對上寧秋的視線,又神情淡淡地別開了頭。

一看見寧秋澄淨如秋水般的目光,他心裏除了些許委屈外,就是生氣。

他為什麽心情不好,寧秋根本不知道,簡直氣的他想親她一口。

寧秋怔了怔,垂眸不語,把手伸進了校服褲子的淺兜裏。

今天她買了兩條瑞士軟糖,裏面還剩最後一顆。

懷舟卻沒注意寧秋的小動作,眼神餘光落在寧秋有些長的帆布鞋鞋帶上,心頭微微一動。

他覺得自己今天大概是被刺激的不輕,怎麽也壓制不住心底那絲壞念頭。

于是他便抿着唇,不動聲色地偷偷踩住寧秋的鞋帶。

不明所以的少女果然釀嗆着跌了一下,懷舟順勢一把将對方緊緊摟住。

寧秋沒有跌倒,而是重重地撞進了他胸膛上,鼻尖隐隐發痛。

在她看不見的地方,懷舟唇角上揚,笑容中帶着幾分惡作劇得逞的狡黠。

少女柔軟纖細的腰肢被他雙手緊摟着,那一撞撞進懷裏,把他心都撞化了。

之前堆積在胸口的郁氣,全都在這一刻煙消雲散。

寧秋從來沒和男生有過如此親密的舉動。

就算之前暈倒時被懷舟抱過一次,當時也難受的生不出任何害羞情緒。

但這次卻不一樣,她連忙站穩,微紅着臉從懷舟的胸膛裏退了回來。

“不好意思啊,踩你鞋帶了。”

懷舟說完,目光落在她染着薄紅的雙頰上,心情愉悅。

“沒事。”

寧秋雙頰隐隐發燙,在兩人獨處的尴尬情境下,将剩下的瑞士糖拿了出來,不着痕跡地岔開話題。

“那個……糖給你,吃甜食的話,心情會變好的。”

一把将糖放在懷舟手裏,寧秋拿着鑰匙快步走上去開器材室的門,連松掉的鞋帶都顧不上系。

懷舟邁着長腿,輕松兩步路就跟上了她,帶着一絲笑意問道:“你怎麽帶了那麽多糖啊?”

“沒有很多,最後一顆了。”寧秋深吸一口氣,已經恢複了平靜的神色。

最後一顆。

和剛才不一樣,這是專屬于他的糖。

懷舟輕輕剝開糖紙,把糖放進口中,這次真正地甜進了心尖。

寧秋從器材室拿了新的羽毛球,轉身便見懷舟笑着看向自己,神情已不複剛才的低落抑郁。

對方笑起來總帶着幾絲壞壞的痞氣,寧秋不自在地別開了頭。

“你笑什麽呀?”

“沒笑什麽,你說得對,吃糖能讓心情變好。”

懷舟拿了新的籃球,與寧秋一同回到了操場中。

兩人依舊交流無聲,心境卻和剛才大有不同。

将帶着甜味的糖紙小心存放好,球場中的少年笑容肆意,神采飛揚。

作者有話要說:  懷舟:還是耍流氓比較快樂。

寧秋:……

當事人舟:滿足,現在就是非常滿足。

***

作者菌:多發點糖,我說到做到。

懷舟:你确定這叫糖不是刀?

作者菌:吃了秋秋三顆糖你還想怎麽樣!

懷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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