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Chapter-55正文終
一夜之間,鵝毛大雪席卷了整個玉城。清早無風,雪花飄然,像是玻璃球中落下的泡沫,如夢似幻。
公交車站早早擠滿了人,葉梓裹着厚厚的羽絨服排在人群後,目光渙散在雪花間。耳機中手機鈴聲打斷音樂,她沒多想,伸出手按了下耳機上的接聽鍵。
“今晚六點之前把最後一期稿子給我,馬上要截稿了。”
葉梓眉心緩緩蹙起,“什麽稿子?”
半晌,她伸手攔了輛出租車。
“大概是他被爆出醜|聞後一個月吧,有天突然來找我,說要借《M·A·M》的新專欄宣傳考古,文稿和照片由他出。我當時以為他是腦子進泡了才會想宣傳什麽考古,後來我才知道,他這麽做,是想借此提升大衆對考古的認知,也借此說服你父母同意你去考古。我想,過去三個月的每一期雜志,你們家應該都有一份。”
家裏一腳擺着雜志的畫面闖入腦海,稍縱即逝。
明明一路急匆匆,結果到了段谕家門口,掏出鑰匙,她卻遲遲不敢開門。
三個多月前,警察在臨市抓到在逃的豚鼠,豚鼠承認自己當時慌亂中連開數槍,直至确認段谕無反抗能力後才逃離現場。
但即便如此,依然沒人知道他的去向。100多天,他就像人間蒸發了般,杳無音信。
葉梓婉拒了汪教授去疆城考察的邀請,決心繼續她在博物館的工作。羅館長信守承諾把穆婷調去管理倉庫,館內活動依舊由她主持。每天忙得焦頭爛額,回家躺床上便睡。醒來就趕公交車,繼續忙,生活看似與過往并無二致。
如果不是衣惜陌打來電話,她都快忘了還有這麽個人。
推開門,屋內裝飾都覆上薄薄一層灰塵。陽光灑進來,半空中似有金粉飄散。
她徑直走到書房打開電腦,便在桌面上找到所有文稿與配圖,每一期,段谕都分文件夾放好,當然也包括最後一期。
配圖全是她的團隊在現場挖掘以及清理文物的照片。
在疆城的挖掘……她記得,他因為跟傻大膽争執,被劃傷了手臂,記得小破旅館粉紅色的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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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峒城西山,她記得那場罕見的臺風和他趴在床邊安詳的睡顏。
胸口似有什麽堵住,是窒息般的疼。葉梓忙切換到最後一期的文件夾,點開word确認文稿,目光落在最後一句話上久久不能挪開。
人生短短數十年,去做你最想做的事,別留遺憾。
她點開這一期的配圖,居然是當初在疆城大雨後淘泥的照片。照片中兩個穿着雨衣的泥人勾肩搭背,像是患難兄弟。
可她知道,在她腦袋上比出“兔子耳朵”的,就是他。
一瞬間所有被她努力抛之腦後的思緒全又湧上心頭,酸澀苦辣又嘗一番。
其實她從來就沒忘記過。
再重要的活動,她也堅持帶手機在身邊,寸步不離。每晚她都開燈睡,即便沒有聲響也會醒來數回,然後盯着門口發呆。她一直在等他回來。
葉梓點開郵箱,把最後一期的資料發送過去。
幾乎是下一刻,便有信息進來,她點開對話框,是衣惜陌的語音。
“他的确和我去過酒店,但是去商議雜志的事。當時網上的動圖是我斷章取義的結果,他根本沒碰過我,懷孕自然是假的。如果——”聲音開始哽咽,“如果不是我擅自做主,他會陪在你身邊,或許你們都不會出事。”
顫抖着按了鎖屏,雙手交握抵在額頭。隐約間,有什麽啪嗒啪嗒滴落在桌面的灰塵中,彙聚成流。
“近日,《M·A·M》中國區總編衣惜陌引咎辭職。據悉,事件起因為全球總部認為衣惜陌動有濫用職權的行為,并認為其公開私人暧|昧照片嚴重影響《M·A·M》的公衆形象。而衣惜陌個人也公開承認照片與事實不符,澄清與段谕之間的戀人傳聞。另一方面,攝影師安柏(Abel)涉嫌诽|謗段谕某功能障礙一案已在玉城人民法院開庭審理,據可靠消息稱,安柏并未請律師辯護,疑承認此事系個人所為……”
葉梓關了電視,拿起手機,“媽,我決定辭職跟汪教授幹。”
本以為會被教訓一頓,不想,在沉默過後,她只聽得一個字——好。
收到節目組邀請函的時候,葉梓正在辦公室清理文物上的灰塵。
“我又不是什麽名人,為什麽找我?”葉梓看了看手中的邀請函,一臉茫然。
“我們讀了《M·A·M》新專欄,覺得你很适合來我們的節目。如果可以,明天就可以錄制。”導演朝她伸出右手。
葉梓愣了半晌,握住導演的手。
主持人面帶微笑,“據我所知,當初媽媽是不期望你去考古的,是什麽支持着你走這條路呢?”
“小時候看過一個節目,是關于敦煌莫高窟的。就一個畫面吧——”葉梓簡單比劃了一下,嘴角微揚,“給我的感覺就是特別震撼。但是到節目最後,畫面一轉,一些壁畫已經殘破了。解說員說莫高窟正以一種不可逆轉的态勢在消逝。可能是因為父母都是歷史學相關的老師,對我的一種潛移默化的影響。看到這些,我覺得很痛心。我突然就有一種想法,以後也要做一個維護歷史的人,所以我當時不顧家裏反對,毅然決然選擇考古。”
“家人不理解能堅持下來其實挺難的,那在這過程中,有沒有一些力量支撐着你?”
“有啊。其實我曾經想過要放棄,也确實已經往相反的方向走,有個人生生給我拉回來了。他就是讓我能走到現在,乃至以後一輩子走下的力量。”葉梓垂下眸,依然難以掩飾眼底的溫熱。
“這個人是?”主持人試探性問道。
“我男朋友。不過他可能已經……”
主持人眉心微蹙,“是發生了什麽嗎?”
葉梓吸了吸鼻子,擡眸迎上主持人目光,“三個多月前,JL盜墓集團被抓獲的當天,在西穆大學發生了一起槍|擊案。現場發現大片血跡,但沒發現傷者。後來法醫證實,那血是他的。”
“聽說當時他是為了救你撲倒歹|徒,你才能把決定性證據親手交給警方的,是嗎?”
“是。”葉梓點了點頭,“但從那以後,他就消失了。可能——”
她抿了下眼角,“永遠見不到他了吧。”
主持人眼底微紅,“後悔這樣做嗎?”
“如果給我一次選擇的機會,我想他拿着證據跑去警局應該比我快。”葉梓嘴角微彎,眼淚卻悄然滑落。
“那麽,今天你準備讀些什麽?”
“一首很短的詩,《詩經·邶風·擊鼓》,讀給他聽。”葉梓拿起茶幾上的書,起身走向舞臺。
從演播廳走出來時,已是很晚,路燈照得雪面金黃,竟有些刺眼。
葉梓拽了拽衣領,快步跑到路邊正要伸手攔出租車,口袋裏傳來一陣振動。
“告訴你個好消息。”
“說。”葉梓朝手哈了些氣。
馮詩瞥了眼正在揉腳的某人,“我懷孕了。”
“真的假的?”葉梓凍得通紅的嘴不自覺揚起,“我還以為等我孩子能打醬油了你都不能結婚呢,沒想到讓你超前了。”
“勝敗乃兵家常事,別太介意嘛。”見大雄指了指腕表,馮詩話鋒一轉,“那個,你在哪呢?”
“剛錄完節目從體育館出來。”葉梓蹦了蹦,“有什麽事回頭再說吧,我快凍死了,挂了啊……”
“友情提示啊,這個點你所在那條路不好打車。穿過前面的商場,後面那條路分分鐘十幾輛飄過。”
“就你精明!挂了,拜。”葉梓挂斷電話,猶豫片刻,還是沿着馮詩指的路走去。
穿過一條狹窄潮濕的胡同,葉梓擡起頭看到眼前的步行街時,有片刻失神,旋即不由得輕笑出聲。
“損友,又糊弄我。”
彼時商場都已關門,唯有步行街兩側的燈亮着,許是因為天冷,今天的步行街格外清冷,半個人影都沒有。
正要轉身,忽然聽得街頭傳來悠揚的音樂聲。
猶豫片刻,她還是循着那聲音走去。這才看得不遠處圓形廣場擺滿了玫瑰花,花海中央靜靜躺着一部手機。她四下看了看确定沒人,正猶豫要不要拿起來看看,音樂聲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熟悉的手機鈴聲,屏幕上顯示出兩個字——老公。
難道是哪個粗心的女人把手機落下了?
想了想,她俯身拿過電話。
“老婆……”
“我不是你老婆,我剛剛恰好經過廣場看到手機落在那……”
等等!這聲音怎麽那麽熟悉?!
喉嚨似乎哽住什麽,她聲音略帶顫抖,“你再說一遍?”
“老婆。”
這一次,聲音似是從兩個方向傳來,一個來自聽筒,另一個……
身子狠狠僵住,半晌,她緩緩轉回身,便看見段谕站在她身後不遠處,依舊是當初她在醫院碰到他時的模樣。灰色中長發,黑色寬松羽絨服敞開來露出白毛衣,白色板鞋深深陷在松軟的雪中。他右手握着手機舉在耳側,正微笑看着她。
眼底瞬間灼熱,手上一松,手機便從手心滑落。只見某人忙大跨步跑來,及時接住了手機。
段谕站直身子,蹙眉看着她,“我怎麽說你好,之前已經碎了一部,怎麽還這麽不小心?”
“你問我?我還要問你,這麽長時間你到底去哪了?!”視線越發模糊,她依然看不清盡在咫尺的人,肩膀也不受控制地顫抖,“是死是活你好歹告訴我一聲,你知不知道毫無音信地等一個人有多痛苦啊?我要知道你是這麽個自私的人,當初就不該答應你,你就該孤獨終老,當一輩子單身狗!”
“是是是,媳婦說的對。”段谕想伸手去擦她臉上的淚水,卻被她打開。
“滾,誰是你媳婦?正常人才舍不得自己媳婦守活寡呢。”葉梓胡亂抹了把臉上的淚水,“我跟你說,咱倆趁早拉倒……”
放下手,才發覺不知何時段谕依然單膝跪在她面前,手裏還捏着枚戒指。
“嫁給我,葉梓。”段谕舉起三根手指,“之前的事是意外,我發誓以後我都不會離開你。”
心底驟然升起一股暖意,葉梓瞥向別處,抿了下唇,“你随便說說而已,三更半夜,半個證人都沒有,我沒法當真。”
“誰說沒有證人?”
段谕眉峰一挑,拍了拍手。随後,街兩邊所有底商齊刷刷亮燈,轉眼間,他們便被幾百號手握玫瑰花的人團團圍住。
“嫁給他!嫁給他!”
聲音在空氣中引起回響。
葉梓不由得捂住嗡嗡作響的耳朵,“停!”
周圍瞬間安靜下來。
“段谕,你讓我等那麽久,我沒那麽容易原諒你,想娶我?”葉梓白了他一眼,“等你七老八十我原諒你了再說吧。”
說罷,轉身就走。
段谕望着某人的背影,眉心緊蹙,“你不答應我,我就不起來!我這才出院,你舍得我再住進去啊?”
葉梓腳步一頓,正猶豫間,手腕被人扯了下,下一刻便跌進某人懷中。未等她反應,臉頰撫上溫熱,已經有些凍僵的唇便被狠狠吻住。
“唔……”
她想反抗,奈何力氣不足,只得在他的溫暖中漸漸褪去冰封。
周圍歡呼聲震耳欲聾。
半晌,段谕才松開她,雙眸定定盯着她的,卻已然牽起她的左手,将戒指緩緩套上她的中指。随手十指緊扣,他掌心的炙熱溫暖着她冰涼的手和心。
“準備好了嗎?”段谕嘴角笑意未明。
葉梓眉心微蹙,“準備什麽?”
段谕微俯下身,用唇語比了三個字——入洞房。
“……”
未等她反應過來,段谕便彎腰抱住她的雙腿忽地站直身子将她扛在肩上,快步朝街角跑去。
“段谕,你又騙我!你這哪像剛出院的人?!”
我是病人沒錯,但是!
你,是我的藥。
多年後,每當葉梓耍賴說從沒愛過段谕這個無賴,求婚時也沒答應他,是他私自給她戴上戒指時,段谕都會把求婚當天她錄的節目再放一遍。
舞臺上穿着紅色連衣裙的人眼底通紅,雙唇顫抖地說着,“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作者有話要說: 至此,正文全部完結,明天會更番外,全文終。
這篇文由于種種原因,更新一直不穩定,為此我表示十分抱歉,同時,也非常感謝對我不離不棄,一直追到現在的寶寶們,筆芯!
為避免這種更新不穩定的情況發生,以後我會多存些稿再發文,故《我懷念的》具體開文時間現在還不能确定。不過,不會讓你們等太久噠o( ̄ε ̄*)
同時,我發現開了這本後,《畫地為忱》也漲了些收藏,但有些寶寶大概是看我沒有表示收藏過後又取消了。在這也正式說一下,老妖的所有文都不會坑,短期內沒有接着更《畫地》,是想等靈感來了重新梳理思路。《畫地》會考慮原設定不變,全文重寫再更,所以可能要久一些,不過,絕不會坑!請寶寶們放心!
新開了個BBC夏洛克同人的坑,可能會考慮和《我懷念的》同期開文,沒有先後~~~喜歡的寶寶們可以先收藏哈~~~
《[綜英美]如何與受害人文明交流》
宣傳下接檔新文《我懷念的》,基本定于5月開文,具體時間待定,不過會提前在新文文案及微博通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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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是文案:
愛情長跑第十個年頭,蘇弋歆懷揣着婚姻夢,卻等來當頭一棒。
赤腳走在生命邊沿,她被另一雙手拉回。
她像幾近熄滅的火,遇見他,才迎風複燃。
她想道謝。
他卻說:他救的不是她,而是他自己。
每個人,每段路,都不易。
我們終将學會,不問緣何,不拾遺落,不念過往。
尋一場溫柔的風,相擁而眠,才不至孤獨地燃盡自己。
心理醫生男X雜志社主編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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