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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時間:2017-05-10 17:00:04 字數:8238

“你弟最近怎麽樣?”食欲不佳,他吃了半個米糕和半碗湯便擱筷。

“還不錯,不遲到早退,上課也挺認真。”李芳菲盯着電視新聞。

展輝前董事長程國梁今日出席一場關懷獨居長者的二手物愛心義賣暨發票募集活動。由于他是無罪判決後首度公開露面,自然成了媒體關注的焦點。記者訪問現場民衆,竟有多位表示“知錯能改”就好,她對此很不以為然;那些民衆難道看不出來程國梁不過是在作秀?真認錯就不會頻頻喊冤,甚至在判決無罪後還感謝審判長還他公道與清白。

徐東俊看了眼新聞,問:“看他慢慢依着你所希望的方向走,你這個做姊姊的感覺如何?”

“甚感欣慰。”她目光不離螢幕。

“你對我能不能專心點?我就那麽不重要?”

“你重要啊。我……”頓了會,李芳菲才側過面容看他。“怎麽了?”

“沒什麽。”他靠上椅背,淡聲開口:“反正電視比我迷人。”

她瞅他一眼,還未動作臉先發燙。她靠過去,抱住他一條手臂,将頭靠在他肩上。“這樣呢?能證明你比較迷人了嗎?”

他攬過她,親了一下。“還是不打算讓他知道你跟他的關系?”

“不了,這樣就好。”她抓起他的掌,湊到眼下研究着。“不是什麽關系都要說破,像現在這樣就挺好的。”讀書時,迷過看手面相和星座,他這人有企圖心也有毅力。

他盯着她低垂的長睫,問:“你能記得你這刻所說的?”

她擡眼看他,笑了笑。“我不能肯定啊,每天說那麽多話,哪能記得哪時哪分說了什麽。”看他一眼,問:“怎麽了?”

“沒有。”他湊近,在她額上落一吻。

“你今天有些奇怪。”

“哪裏怪?”

“好像特別黏人。”

他笑。“你是指……剛才剝你衣服?”

她臉微熱。“也不全是。反正你今天就是有點不同。”擁抱、親吻,若沒那通電話甚至還會往下進行。一對男女有了一定的感情基礎,在親密關系上自然會有所發展:必經的關系不能說特別,可他近似撒嬌的言行真罕見。

“佳人在懷,我做什麽柳下惠?而且你現在是我女朋友,我拿對外人的那面對你,那有什麽意思。”他摸了摸她的發,問:“洗過澡了?”

“洗過了。”

“那好,晚上就在這住下吧。”

“啊?”她瞠圓了眼。

她表情逗趣,他笑出聲。“我現在是病人,你應該留下來照顧我。”

“你一點也不像病人。”她睐了他一眼。

“哪裏不像?”他努下巴,示意她看他剩下的晚餐。“都食不下咽了。”

她買了兩個米糕,他就只吃半個?“不好吃?”

“好吃,只是沒什麽食欲。”

“所以你應該看醫生。”她起身準備收拾。

“你留下來陪我就好。”

“我又不是醫生。”她收起碗筷,往廚房走。

她洗了顆檸檬,在馬克杯裏放了點鹽巴、幾匙黑糖,切了三片檸檬放杯裏,再以熱水沖泡。

接過她遞來的馬克杯,徐東俊看見檸檬片時有些疑惑。“檸檬汁?”

“熱鹹檸檬茶,可以止咳,你試試看。”她坐在他身旁。

“燙,小心喝。”他輕抿一口,意外好喝,甜中帶鹹,沒想像中的酸與苦。“你發明的?”

“不是。一個同事教我的。我自己試過,覺得滿有效。”

他又抿一小口。“決定了嗎?晚上就住這,明天直接去學校就好。”

“不行。我出門時只帶錢包和手機,我留在這裏的話,明天一早還是要回去拿包包,還有改好的作業也要帶。”

他握住她的手,道:“只是因為要拿包包和作業?”

“對啊,明天要發回給學生。”

“還不簡單,我去幫你拿。”說着就起身。

“啊?”她愣半秒,道:“這也太麻煩了。”

“要不我們一起回去你那裏?反正晚上不是你留在這,就是我過去你那裏,由你決定。”

是病着,才特別想要人陪?見他還在等她答案,目光深濃,她難以拒絕。

“我要是讓你在我那留宿,不曉得房東要是知道了,會不會不把房子續租給我。”她起身,說:“我回去拿,等等過來。”

徐東俊朝她伸手。“你家大門鑰匙給我,我怎麽知道你會不會回去後就不再過來?”

她笑出聲,為他這番帶了點稚氣的言行。她掏出鑰匙,道:“走吧,一起回去再一起回來。”

他抓過鑰匙,道:“告訴我你東西放哪,我去拿就好,你在這等我回來。還沒有誰為我等過門,你做第一個。”說完湊唇吻了吻她。

她有些臉紅,報上包包和作業本位置,看着他離開,等他回來。

跟着老板幾年,從未見過他有什麽較親密的朋友,也不曾見過他家人,他也幾乎未曾提過較隐私的事,只知道他年輕時便踏人這行,從少爺開始做起。但最近公司常有陌生面孔出現,一進門,開門見山就是要找徐東俊,好比眼前這兩個……

“你們有跟我們老板約好嗎?”Jeff看着面前西服筆挺的兩個男士,一個較年輕,年紀看着與老板不相上下,另一個看着六十來歲,有點面熟。

“不必。他應該知道我們會來找他。”說話的是較年輕那個。

“兩位貴姓?”Jeff瞧瞧兩人,衣着講究,非富即貴。

“程。”年長的那個道:“跟他說程國梁和程東文。”

程國梁?Jeff瞠目看他。原來就是這一年多來時常上新聞版面的程國梁啊,難怪怎麽看怎麽面熟。老板與這種黑心集團有什麽關系?“還有問題嗎?”見他不動,程東文開口。

Jeff回祌。“兩位請稍等。”他撥通電話,把人從樓上請下樓。

徐東俊不意外這兩人的到來,手拿文件下樓,他讓Jeff泡茶招待。Jeff離開後,他點了根煙,吸兩口才開口:“想找我支持你們??”

“你都開門見山了,客套話我也省了。”程國梁看着他,“現在市場派動作頻頻,你姑姑明知道新任董事長這位置東文是志在必得,她卻在這時候跳出來說她有意角逐,要其他董事支持她。”

姑姑?徐東俊吸口煙,兀自笑着。

“市場派那邊一年多前就開始動作,雖然還不知道他們會推派誰出來,但我們這邊無論如何都不能先內哄。鹬蛘相争,最後得利的可是市場派,難道我們要拱手讓出經——”

“你們不是已經內哄了?”徐東俊打斷程國梁的話,微挑着嘴角,一臉嘲諷。程國梁面上一陣青白,頓了幾秒才開口:“所以我又生氣又失望。你姑姑不懂事,都這種時候了還不知道要團結。當前虧損連連,集團早養不起這幾年!”虧損近十億的日清:加上之前鬧出的新聞,營收和獲利又大幅衰退,前陣子把日清賣了後雖然少了一個負擔,但要重拾消費者對我們展輝食品這塊老招牌的信心,是一條漫長的路。現在的我們給外界印象已經很差勁了,要是再因為争奪董事長一位的事鬧上新聞版面,,社會大衆又會怎麽看我們?這不是雪上加霜嗎!”

徐東俊笑一聲。“那幹我屁事?”

“你怎麽這樣說話?”程東文皺眉。

“不然呢?”徐東俊長指輕彈,抖落一截煙灰。“今天走到這一步,是誰種下的因?你們要怪程國珍扯你們後腿,是誰給她這機會的?不就是你們自己嗎?做生意要是老老實實腳踏實地,會有今天這下場?”

“現在不是講道理的時候,你說的這些道理十歲小孩都懂。我爸在事發後已經辭去董事長一位,也發願茹素一輩子,還不夠嗎?”

“殺了人才去廟裏求神保佑警察別抓我。”徐東俊淡淡應聲,唇角勾着笑。“你有什麽立場說這種話,一審法官都判無罪了,你——”

“你別說話。”程國梁按住程東文的手。

徐東俊看着這對父子,想起日前那對姑侄……真不愧是一家人。

“東俊,叔叔知道錯了,我是誠心誠意來請你幫東文的忙。”程國梁表情誠懇,“雖然他目前是代理董事長,但這段時間他也很努力在挽救集團形象和公司運作,只要給他機會,讓他在董事會上順利成為新任董事長,他才有更多的時間去為公司打拚:要是失去經營權,我們連贖罪的機會都沒有。”

徐東俊反駁:“還有程國珍。她既然有心為集團打拚,你們怎麽不讓她試試?你程國梁現在是過街老鼠,辭去董事長在我看來不是負責而是推卸責任,你又找了兒子來接手,還不是一樣都是你們的人。你以為社會大衆看不懂這是換湯不換藥的戲碼?”

“但東文是真有心想挽回集團形象,國珍終究是嫁出去的,我們都無法預料她是不是在為她老公鋪路。展輝終歸是你爺爺一手建立起來的家族企業,你要讓一個外姓接手嗎?”程國梁打親情牌,“老實說,爺爺對你和東麗并不差,他還在時,每年過年都希望你們回家吃頓飯,你忍心讓展輝易主?”

徐東俊笑兩聲。“有什麽好不忍心的?我又不姓程。”

程國梁愣了數秒,無話可回。

“你不姓程?”程東文鏡片後那雙長眸微微眯起,他勾唇諷笑,“你以為把姓氏改了就不是程家人?你不要忘了你爺爺姓程、你爸姓程,你叔叔姑姑都姓程,還有程東麗也姓程。”

“也只有在這時候你們才承認我是程家人。不過很抱歉,我從不想成為程家人。”他傾身向前,在煙灰缸裏掐滅了煙,取出文件袋裏的資料,将文字部分面着他們。“看看。”

程東文湊近一看,愀然變色。程國梁跟着看過去,張着嘴久久說不出話。

“程國珍給你的?”先反應過來的程東文瞪着文件質問。“不必管是誰給我的。你只要想,我要是交出去,二審時,你身旁的前董事長大人會不會還能維持無罪判決?就算法官仍舊認為這些資料證據無法證明犯罪事實,社會大衆又将怎麽看待這案子?”

他看看兩人,笑了笑,“剛剛誰跟我說了雪上加霜?這才是雪上加霜。”

“是國珍給你的吧?她跟你是不是有過什麽協議,所以東西才在你手上?我千交代萬交代要她藏好這些文件,她把這些交給你,是要你拿來跟我們談條件嗎?”原以為只是打一場董事長争奪戰,料不到還有這一出,被自己信任的親妹妹再反咬一口,程國梁相當激動。

“是,我現在就是要跟你們談條件。”徐東俊理所當然的姿态,“我要你們在董事會上推舉程國珍,她順利當選,這份資料就能回到你們手中。”

程國梁想也不想,急着開口:“我怎麽知道你會不會事後反侮,又把這文件交給相關單位!”

徐東俊笑着,兩手一攤,道:“我何必拿石頭自砸腳?文件從我這裏交出去,我不也要被找去問話?搞不好我還要因為隐匿文件落得湮滅證據的罪名。”

“東西不一定得從你這裏送出,你都能拿到它了,還會傻到讓人知道那是你交出的?不過……”程東文鏡片後的目光瞪着徐東俊,半晌,他森冷地開口:“你以為就這些資料能定什麽罪?社會大衆頂多再抵制一陣子,時間久了,人們就淡忘了,哪次爆發食安問題時,不都是鬧一陣子就沒事,所以我何必受你威脅?”

“這怎麽是威脅?這是商量。要說威脅……”徐東俊掏出手機,點開一個檔案,将音量放大。

“我爸為你開了二十幾年的車,雖然在事業上幫不上你什麽,但對你也是盡責盡力。你兒子當年摔斷腿,他開車送他上下學還把他背進教室後才送我跟我妹去學校,放學送他回家還要把他背進他房間,哪個司機能做到這樣?小時候好歹我們也喊你一聲叔叔,你就這樣設計他?”

“亞哲你誤會我了,我——”

“我誤會你什麽?你在媒體前辯解,說負責人是我父親,他私自進貨的事你不知情。你把事情推得一幹二淨,讓他背黑鍋,讓他因為受不了壓力和良心譴責而選擇結束生命。因為你的貪婪,毀了我們這個家,你還有臉說我誤會你?!”

“不是這樣啦,亞哲,你聽我講,我是——”

“我不要聽你辯解,你到現在還不肯認錯,你夜裏能安心睡覺嗎?你就不怕半夜睜眼看到我爸在床尾瞪着你?”

“不是!亞哲你這樣講就沒意思,我——”

“那要怎樣才有意思?當初不就是你以節稅名義好讓員工有更多福利這樣的理由要我爸當負責人的?我跟我媽勸他不要做人頭,他就是信任你,相信你是為了讓他能分紅’你是為了照顧他,才願意讓他挂名負責人。他那麽相信你,你居然這樣對他?!”

“你相信我,他為我開車開了二十幾年,我是為了感謝他才找他當負責人。他不用工作只挂名就能分紅,這麽好的事不是誰都能遇上,我怎麽知道事情會變成這樣。你也不能否認這幾年他确實從公司這裏分了不少,我還聽他說他找了個房子要給你,幫你付了頭期款了,這麽好的——”

“別跟我扯這些,那是他不知道你進口瘟豬、他不知道你還拿來制成各種加工食品進了全國民衆的肚子裏。他出事到現在-你給他上過香、道過歉沒有?”

“亞哲,叔叔知道錯了,所以我會盡量補償你們。”

“我們不需要補償,只要你跟檢調單位講清楚,承認你去過波蘭、承認是你親自去收購耶些瘟豬,你還我爸一個清白!”

“我要是承認,被判刑也沒關系,可是民衆會抵制,我還有很多員工要養,不能不顧他們啊。”

“那我照樣在你公開現身的地方舉抗議牌,接受各大媒體訪問,照樣在臉書上寫相關文章,直到你願意對枉會大衆澄清我爸只是人頭這件事。”

錄音內容結束,一室寂靜。

徐東俊收起手機,慢條斯理地開口:“這錄音檔清清楚楚,再加上文件裏那些出差簽呈、旅費報銷單等等,你們恐怕連董事席次都要失去,還選什麽董事長。”

程家父子面色難看,久久說不出話。程東文先啓口:“你和巫亞哲聯手設計我爸,故意套他話再偷錄音?”

“不愧是一家人。”老三程國珍懷疑他和李芳菲合謀,老二這家懷疑他和巫亞哲聯手。徐東俊一迳笑着,他點了根煙,吸兩口後,半眯起眼指指那袋文件裏附上的巫祥林畏罪自殺的相關剪報影本。“我不認識巫亞哲,只曾在報紙新聞上見過幾次。我不過是看不慣人家爸爸為你們賣命,你們卻是這樣回報的行徑,所以除了推舉程國珍之外,我還要你們登報向巫祥林家人道歉,日期是股東常會那天;當天我看到道歉啓事後,會議前,我會把錄音檔交給你們,程國珍要是順利成為新董事長,文件在會後交還給你們。”

程國梁大概知道事情已無轉圜佘地,不再說話,神情委靡。

“我怎麽知道你會不會交給我們?萬一你出爾反爾呢?”程東文沉着眉眼。

“那你們也只能摸摸鼻子認啦。”徐東俊聳肩。

“這一天你等多久了?”程東文面罩寒霜,幾乎是咬牙地說:“搞垮我們就是你的目的吧?”

叼着煙,徐東俊半眯着眼。“不都是你們來找我談合作的嗎?”

“因為我伯母不同意你媽進門、因為我們也沒人支持你媽進門、因為你媽跟着我伯父無名無分到死還不被程家承認、因為我們看不起你這個私生子,所以你先是改成母姓,抗議你對程家的不滿,接着又精心策劃了這一切是不是?”

“千萬別這麽說,我沒這樣大的本領可以策劃你們進口瘟豬加工成黑心食品大撈一筆;我更沒本事讓法官做出無罪判決。”徐東俊舒展着眉目,攤着兩手說:“我就只是一個‘牽豬哥’的。喔對了,你剛剛少說了一項罪名——還因為……這裏。”他指尖點了點左眉骨上的淺疤。

升高二那年,一個假日的早晨母親吐血緊急人院,做了檢查才知是胃潰瘍,需住院靜脈注射治療。他電話聯絡不上程國峰,花了近兩小時騎單車至程家,要找程國峰去看看母親。開門的管家喚來吳晶玲,那個女人憑她元配身分阻撓他進屋。他說明來意,她環胸冷笑。“我還沒見過比你們更不要臉的人,搶人老公搶人爸爸好像理所當然,非但不見羞愧,還把我家當自家廚房,想來找誰就來找誰啊!”

她輕蔑地打量他半晌,道:“你知道你現在這樣像什麽嗎?像‘牽豬哥’的。知不知道那種行業?他們就是專門把種豬牽到發情母豬身邊配種的人。”

只三個字,同時污辱三個人。他雙手緊握,惡狠狠瞪着她,他看見那張惡毒的大嘴又想說些什麽時,腳步聲讓他看向她身後,正下樓來的程國峰身後跟着程東慧。

程國峰見了他,意外的表情。隔着吳晶玲他喊了聲爸,說媽住院了,他看見程國峰一臉着急,吳晶玲搶着開口說他們家優秀的程東慧趕着參加鋼琴檢定,不能遲到。他滿心期望地看向程國峰,但那個他喊一聲“爸爸”的人卻抱歉地告訴他:“你大姊鋼琴檢定,我要送她去考場,考完我再去醫院看你媽媽。”

他就這樣看着他的父親帶着他的老婆與大女兒經過他面前,然後他才發現程東文不知何時就坐在客廳最近門的沙發上。

一個多月後,放學返家路上,在一條狹窄小路,他被三名它校學生攔住。為首的那人說他媽媽勾引別人老公,又說他這個私生子恬不知恥地幫自己的狐貍精媽媽找男人,像個牽豬哥的。下一秒拳頭落下,初時還能擋幾拳,在其中一人抽刀在他左眉骨上落下一刀,肚腹又挨幾拳後,他漸失體力,對方又一腳過來,他重心失衡,往後跌坐在地。

一個紮着馬尾、身上還穿着高中制服的女生不知從哪方向過來,扔了書包長腿一旋踢倒一人,再一個正踢踢中另一人下巴;為首的那人擡臂,一拳就要招呼過去,她反應靈敏,長腿再擡,一個側踢讓對方倒地。

他眉上那道傷口的血順着睫毛滴落,他抹了抹眼皮,視線裏有血,他還喘着氣,但他仍清楚看見她長腿在半空中劃出俐落弧線,然後他看見了她翻飛的黑百褶裙下那件黃色寬大運動短褲……好醜。

女生回頭看他一眼,随即擋在他身前,母雞保護小雞的姿态,他頓覺好笑,也真笑了出來。她像看神經病一樣地看了他一眼,回身與那三人對峙。“喂!你們幹嘛打人?”

“管我們為什麽打人,你認識他是不是?”為首的那人爬起身,手肘被地上小石子擦出傷痕,他搗着傷口兇惡開口。

“是不認識啦,就路過看到,有那麽一點不爽你們的行為而已。我說你們這三個未免欺人太甚,看人家好學生就欺負他啊?”

女生音色清脆,翹着下巴的樣子有幾分神氣。“拜托一下,你們學校的名聲很差勁了,不要穿着校服出來惹事好不好!很丢你們學校的臉欸。再說,穿着校服校外打架,這不是擺明了要路人記下學號好通報學校嗎?沒看過像你們這種要霸淩人家還霸得那麽笨那麽蠢的!?”

女生長相秀氣,吐出來的話卻不是那麽回事,那三人像是傻了,愣在原地。

“要打架鬧事也要先學會怎麽滅證,哪有這樣傻呼呼穿着有學號的制服就出來揍人的。我保證你們明天去到學校一定先被教官叫去問話,接着就是等着被記過,搞不好還被退學咧。”

“呸”了一聲,為首那人朝她走來。“打架就打架,廢話這麽多!”才舉臂,還來不及出手,下巴中了一拳。

“嘶……”高中女生甩了甩手,喃道:“沒有手套還真有點痛呢。”也不知是真痛還是裝模作樣,她看着撝着下巴、五官扭在一塊的那人,笑嘻嘻問:“嘿,我這拳怎麽樣?我跟你講啊,我小學就開始練跆拳了,我們教練說我腿力很強,等年紀滿了就能去考黑帶四段。不過他說我就是拳頭弱了點,所以我想這一拳應該不痛吧?”

四段……拳頭弱?中招的那人痛得心裏髒字連綿不絕,他感覺骨頭好像移位了。他瞪着高中女生,腳步不停向後,最後轉身扔下同伴跑了。那兩人面面相觑數秒,也跟着拔腿就跑。

“跑這麽快……我拳頭應該還不錯。”女生揮了揮拳,笑咪咪轉身,見地上那人鮮血順着睫毛滴落,上前道:“喂,你流血了。”

程東俊不說話,還為上一刻她回身時的明亮笑顏而感到心跳像搶了拍,直至她矮在他身前,前傾身子湊近他傷口。“啊,傷口看着好像有點深。糟糕,破相了……”大概方才全身動過,她身上泛着熱氣,鼻尖浮着細汗,兩頰紅撲撲。他垂了眼睫,抿唇不語。

“其實私生子也沒什麽好丢臉的,我們都無法選擇出身與父母嘛,就像我爸他……哎呀,我是要說,那些人也真無聊,拿這種事欺負你。”她掏出手帕,往他傷口一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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