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人骨笛

趙無憂看上去是個文弱書生,下起棋來卻頗有大将之範,進可攻退可守。從容應付之間,沒有半點慌亂之色。縱然人人皆知,東廠提督兼司禮監掌印——穆百裏,是個殺人從不心軟的。一般武将見着他,尚且面露懼色。然這文弱書生,倒是鎮定得教人刮目相看。

趙無憂輸了,輸了半子。

所以算起來,穆百裏也不是真的贏。

“你是如何做到,只輸半子?”穆百裏手一松,棋子嘩啦啦的落回棋盒裏。

趙無憂起身,“輸就是輸,趙某輸得起。”她深吸一口氣,“我該回去了,告辭。”

“聽說趙大人,在找一串佛珠?”穆百裏笑得溫和。

趙無憂心頭微冷。

站在诏獄門口,趙無憂的臉色更是白上幾分。

穆百裏握住她的手,“帶你去看看故人。”驀地,他眉頭微蹙,望着掌心那柔若無骨的手,面上詫異,“你的手怎麽這樣涼?”分明裹着厚厚的狐裘,竟也沒有半點溫度,手涼得厲害。

趙無憂忙收手,神色微微一緊,“走吧!”

東廠的诏獄向來是個有來無回的地方,穆百裏與她一前一後的走着。

原以為這诏獄是個血雨滿天的地方,應當哀嚎遍地,觸目驚心才是。事實卻讓趙無憂刷新了眼界,這裏沒有一滴血,沿途走過一間間囚室,走過一間間刑房,都沒有聽到半點慘叫聲。

在一間刑房之前,穆百裏頓住了腳步。

開了門,趙無憂這才知道自己錯了。

非是沒有哀嚎,而是牆厚數尺,隔着牆根本聽不到裏面的一絲絲聲音。這銅牆鐵壁,饒是武藝高強之人,也無法掙脫。

章濤被磨得只剩下上半截,整個人泡在血水裏。跟當初盛氣淩人,非要趙無憂性命之時,簡直判若兩人。這幫閹人就是有本事,能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只剩下一口氣,也能吊你幾日,讓你活活疼到死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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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大人送本座如此大禮,本座豈能一人獨享。”穆百裏笑得溫和,陸國安地遞上一個長方形的藍錦盒子。穆百裏握住趙無憂的手,将盒子塞進她的手裏,“這東西就當是本座的回禮,還望趙大人好好珍惜。送客!”

語罷,轉身離開。

陸國安朝着趙無憂行了禮,“趙大人可別小看這東西,昔年有聞:月下無人鬼吹笛。這還是咱家督主親自做的!”

趙無憂握緊手中的錦盒,面白如紙。出去的時候,她随手便将錦盒遞給了雲筝。

雲筝不明就裏,“公子,這是什麽?”

“自己打開看。”趙無憂心情不太好。

雲筝打開錦盒,眸光微涼,“是公子最喜歡的短笛。”驀地,她愣了愣,“可這笛子似乎有些古怪,好像不是玉笛,也不是竹笛。”

奚墨上前一看,當下白了臉,“是骨笛,人骨笛。”

雲筝手上一抖,慌忙把錦盒丢給奚墨,心口噗噗亂跳,“你別吓唬人。”

“也不看看這是什麽地方?”奚墨瞧了一眼東廠大門,而後捏着錦盒回到馬車前。

雲筝呼吸微促的望着東廠大門,快速上了馬車,“竟拿人骨做笛,實在太瘆人,這笛子做得再好又有誰敢吹?”

車內傳出趙無憂幽然之音,“沒聽過一句話嗎?月下無人鬼吹笛。傳說在大漠裏有個提蘭古國,一位僧人悄悄用少女的腿骨,做了一支人骨笛。骨笛吹響,就會有人死去。最後連整個提蘭古國,都徹底消失了。”

“公子您別說了。”雲筝倒吸一口冷氣,“那這個骨笛怎麽辦?”

趙無憂阖上雙眸靠在柔軟的車壁上,齒縫間唯有兩個字,“喂狗。”

奚墨一愣,與雲筝對視,誰也不敢吭聲。

東廠的手段,慣來狠辣至絕,聽說這诏獄裏頭,不單單有人骨笛,還有人皮鼓。以及——用上好的少女人皮做的人皮紙,更是皇宮貴族們最供不應求的好寶貝。

一路上誰都不敢再多說什麽,只不過下了車,趙無憂才發覺身上的狐裘還沒給穆百裏。一想起穆百裏那溫潤之笑,背後令人發指的手段,趙無憂便覺得腦仁疼,疼得厲害。

這狐裘,什麽時候還回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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