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 宦臣與的茍且生涯

好在,穆百裏只是淺嘗辄止。

低眉間,四目相對,瞳仁裏倒映着各自的顏色,眼裏都只有彼此。是食肉寝皮,還是拆骨入腹呢?趙家和東廠勢均力敵了那麽多年,這條平衡的杠杆突然傾斜,因為他發現了趙無憂最大的秘密。

“如今本座知道了趙大人的秘密,趙大人還敢放肆嗎?”穆百裏笑問,“嗯?”

聽得他拖長的尾音,趙無憂莞爾,“督主是覺得,身為女子就該保持矜持,就該懂得度婦德婦容,就該相夫教子,就該在家從父出嫁從夫?”

穆百裏饒有興致的聽着,“不然呢?”

趙無憂冷笑,“這世間男兒皆是濁泥一般,卻怎知你東廠提督,司禮監首座也不過爾爾。”

他眯起眼眸看着她,“身為女子,口出狂言,不怕被人笑話嗎?”

“你若不是扒了我的衣裳,你如何知道我是女子?敢問督主,你若不知我是女兒身,你還敢輕看我嗎?身處朝堂,我遜色男兒分毫?還是說來日若有戰事,我便上不得戰場?左不過是我這副身子不濟,生與死都不過轉瞬之事。”她長長吐出一口氣,既然被發現了,就沒必要遮遮掩掩。

坦坦蕩蕩,何嘗不是女兒本色,非得是男兒的專屬嗎?她偏不信,身為女子,怎就讓男人瞧輕了?

穆百裏沒說話,只是定定的望着她。

趙無憂推開他,将他這件外袍穿在了身上,遮去了露在外頭的瓷肌,“沒錯,我是女子。趙家無子,獨我一女。可那又如何?身為女子,難道就不該忠君愛國?就不該攪弄朝堂?我是缺胳膊斷腿,還是腹無點墨?敢問督主,我哪裏不如男子?”

聽得這話,穆百裏還真的一時間挑不出她的毛病。不如男兒,她可比男兒強多了!九歲便已經名動天下,十三致仕,如今年紀輕輕便當得皇帝的寵臣。做了這高高在上的禮部尚書,升任六部之一。她哪裏遜色?換句話說,她出色得連穆百裏都必須刮目相看。

且看此次金陵之行,她把所有人都耍的團團轉,而且還功成身退,連劉弘毅和穆百裏都被她玩弄于?掌之中。若不是無極宮橫插一杠子,他絕然抓不住她。

這哪裏還是個女子,分明是狼。

喂不熟的——白眼狼!

長長吐出一口氣,穆百裏凝眉看她,“趙無憂,你到底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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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無憂深吸一口氣,“你覺得我是誰,那我就是誰?這世上之人,不都帶着面具嗎?督主不也是如此?你成日的濃墨重彩,為的不就是遮去你這傾世容顏,免得招致禍端?人活一世。都不過求生存,不擇手并不是目的。”

穆百裏靠近她,這一次,他可得好好的看一看這張臉。

這了不得的女子,出入朝堂這麽多年,竟然一直都保守着這個秘密不敢為外人道也。只是有件事他沒想通,趙無憂是怎麽睡了尚書府的小美人的?

趙無憂是生得好,白面小生一個,跟趙嵩那副模樣顯然是不同的,但男人和女人的身體構造是不同的,身為女子還要……

“你在想什麽?”趙無憂蹙眉望着他,這般沉思的模樣,難不成是想殺了她?或者在想要挾她的事情?趙無憂抿唇,穆百裏此人陰險狡詐,不得不防。

“本座只是想不通,趙大人身為女子。是怎麽生出那玩意,連府中的小美人都不放過呢?難不成是自己給自己戴綠帽子?”穆百裏饒有興致的問。

趙無憂面上一緊,冷飕飕的白了他一眼,“督主能不能問點別的?這問題就跟督主收幹兒子是一個道理。難不成督主的幹兒子,都是自己幹出來的?”她将那個“幹”字咬得格外重。

穆百裏笑了笑,那張極是好看的臉上,越是染盡蠱惑之色,“趙大人想必還沒明白一件事。”

“什麽事?”她蹙眉。

身上酸疼得厲害,又是忽冷忽熱的,她只能裹緊自身,将這瘦弱的身子悉數埋在他寬敞的大袍子裏,只露出一個腦袋在外頭。乍一看,像極了野地裏的刺猬。

“有句話好像是這麽說的,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穆百裏意味深長的望着她,突然欺身而上。直接将趙無憂撲倒,摁在身下。

趙無憂的身子抖了抖,心也跟着抖了抖。

這一次可不是以前,以前他不知道自己是女兒身,所以兩個男人之間的龍陽之癖,還是有所收斂的。但是現在他知道了她是女兒,饒是他這個死太監對她做出什麽事兒來,她也是沒有法子的。須知,這是她致命的把柄,不管穆百裏想怎樣,她都只能打碎牙齒往肚裏咽。

必須明白一件事,太監在宮裏雖然位份卑賤,可宦官則不同。如今的穆百裏已經脫離了太監的卑賤,成就了宦官的專權。

宮裏有些事情是見不得人的,比如說後宮妃嫔,并非人人都能見得皇帝。長年累月的空虛寂寞該如何打發呢?這後宮不但有妃嫔,還有宮女。

宮女與太監,是為對食;宮女與宮女,是鏡子。

也有些妃嫔,長年累月見不到君王,便與小太監們打發時間。這些太監時日長久,雖然沒有家夥事,可伺候女人确實不輸給任何男人。就連宮裏那些王孫公子的開葷,尋了那些通房丫頭,得太監親自教授。

所以說,你別以為他是個太監,就是個不能人道的閹人。

若你這樣想,那你便錯了。

太監也是人,而且還是從男人過來的。深谙男人之法,深知女人的弱點。正是這樣一個不男不女的閹人,卻能準确的把握男人要什麽女人想什麽。

趙無憂定定的望着他,那張近在咫尺的容臉,再好看的東西,近距離觀看,也會扭曲得不成樣子,“穆百裏,雖然我是女子,但是——”

“但是什麽?”穆百裏俯首吻上她的脖頸。

“但是你不能這樣對我,我——”她下意識的攥緊了他胸前的衣襟,“我們、我們——”

“趙大人不是一直想給本座找個對食的嗎?還口口聲聲要讓當小,如今本座成全你,讓你有資格爬上本座的床,你還有什麽不滿意的?”他骨節分明的手,輕輕撩撥着她的如緞青絲,低頭間嗅到她身上若隐若現的梨花清香。

果然是女子,為何早前就沒想到過這個問題呢?

區區一女子竟騙了全天下的人,包括他。

趙無憂別過頭去不看他,“那些話不過是戲言,督主何必當真。你到底想怎樣?要殺便殺,何必這般折磨?我趙無憂若是皺一下眉頭,我便不是趙無憂。”

穆百裏捏起她的下颚,強行掰過她的容臉,“所以你跟簡衍之間——”

“你別他扯進來,這是你我之間的事情。”趙無憂脫口而出。

穆百裏冷笑,“看樣子,他是知道實情的。”

趙無憂不知道,穆百裏的眼睛裏突然冷光迸射,這可不像是在吃醋。不過穆百裏的心思,若是這樣容易就能猜到,那就不是穆百裏。

“殺了我吧!”她道。

穆百裏盯着她的眼睛,“本座若要你死,就不必等到今日。”

“那你打算如何?利用我,讓我趙家九族皆滅?穆百裏,你休想!”趙無憂咬牙切齒。

他甚少看到她咬牙切齒的模樣,可見這一次,他觸到了她的逆鱗。

“你我狼狽為奸,然後?”穆百裏笑着含住她的唇,輾轉淺嘗。男人和女人嘗起來的滋味就是不一樣,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感覺現在的趙無憂,這唇瓣更柔軟,更甜美一些。

便是她急促的喘息聲,都變得格外好聽。

那種撩人心肺,屬于女子的嘤咛,聲聲悅耳。

他側躺在她身邊,單手撐在她的臉畔,吻過她的唇,吻過她的脖頸。那溫熱的舌尖,舐過她冰冰涼涼的耳垂。帶來身上一陣戰栗,一陣酥麻。

趙無憂的身子縮了縮,這一次她怎麽有種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的錯覺?

“穆百裏,你若真的想對食,我可以給你找——”

“嗯?”他單手支着頭,饒有興致的凝視着她臉頰緋紅的姿态,“趙大人的意思是說,你要嫁給本座?做本座的對食?”

趙無憂蹙眉,“督主若不想殺了我,也不想戳穿我的身份,為何還要說這樣的話?別說我是女子,饒是男兒,趙家與東廠都是勢不兩立的。你我,是宿命注定的敵人。你如今不殺我,只不過是因為捏着我的把柄,你想把趙家連根拔起?”

穆百裏斂眸,“然後呢?”

“然後我身上還有你想要的東西,比如無極宮想要的。”趙無憂眸色陡沉,“我想過,如果我死了,你想要的東西很可能會随之消失。那東西比我的命比你自己的命都來得更重要,否則你不會不顧性命,也要跳下來救我。”

這女人果然是厲害,穆百裏吻上她的眉心,而後将唇貼在她冰冰涼涼的眼皮上,“趙無憂,本座最恨你這雙眼睛。”

“因為我說的話,句句都戳中了督主的心思。督主也別怪我這雙眼睛太毒,與督主這樣的毒蛇猛獸糾纏在一起,我若不毒,你豈能容我?”趙無憂想着,自己也算是拿捏住了他的把柄。大家相互牽制。誰也別想獨善其身。

聰明人的對決,是一場沒有硝煙的戰争。

的确,如果趙無憂是那種蠢笨之人,如何能引起穆百裏的興趣?對于無用之人,穆百裏從不手軟。唯獨趙無憂此人,看似病怏怏,實則比毒蛇猛獸更加危險。

也是因為這樣,穆百裏才會一而再再而三的容忍,他就是想看看,這樣一個黃毛小子,還能攪動怎樣的朝廷風雲?

現實沒有讓他失望,趙無憂不但在處理朝政上,在面對君王之上,游刃有餘,還把東廠耍得團團轉,若不是他自己有幾分定力,只怕他根本抓不住她。

看似儒雅翩翩,實際上心狠手辣,不擇手段。

他的指腹沿着她的脖頸一路向下,落在她的心坎上,溫熱的掌心就這麽輕輕柔柔的覆在她的胸口,“趙大人就不怕把它勒壞了?”

趙無憂面上窘迫,“穆百裏,你摸你自己的不也跟我一樣嗎?”

這話一處,穆百裏瞬時笑出聲來,“趙無憂,你何時變得這般逗趣?自己的有什麽可摸的,不如趙大人的,雖然——”他還是忍不住想笑,只能極力憋着,“但好歹也是肉。”

趙無憂狠狠的剜了他一眼,“摸夠沒有?”

“趙大人生氣了?”他問。

“你躺着我摸個遍,看你會不會生氣?”趙無憂黑着臉,翻身背對着他。

他将掌心搭在她纖細的腰肢上,“趙大人的就是胸小了點,表情嚴肅了點,為人奸邪狡詐了點,其餘的倒也還好。”

“除去這些,我還有什麽好的?”趙無憂冷哼。

穆百裏笑道,“命好。”

那倒是。

她生來便是相府的掌中寶,是唯一的丞相公子,而後平步青雲,位極人臣。不像穆百裏,從最初的茍延殘喘,到如今的生殺在握,付出的不僅僅是身體上的殘缺,還有宮裏的爾虞我詐,與那些刻薄欺淩。

所以他們的起步點就已經不同,生來就是兩種人。

他從身後抱緊她,眸色幽暗無溫。

趙無憂背對着他,自然不知道他此刻是什麽神色,她淡淡的問,“穆百裏,你知道身為女子,被太監抱着是什麽感覺嗎?”

穆百裏道,“你能不說太監嗎?”

她笑,“那麽,你想當什麽?當男人嗎?你已經沒有這個資格了。當然,你可以在某個時空某個地點遇見你一見傾心之人,你可以發揮你的男兒氣概。其實若不是你身殘志堅,你該是世上最令女子傾慕的男子。可是現在,你滿手鮮血,誰見了你都得肝膽劇顫,誰還敢愛上你。”

“所以,注定你與我一樣,都是不被愛的一類人。不被愛,不敢愛,也不能愛。你有你的心狠手辣,我也有我的不擇手段,你是為了活着,可你活着卻不知為誰而活。我也是為了活着,但我知道我為什麽要活下去。穆百裏,你永遠都不會明白,時時刻刻處于死亡邊緣,是什麽滋味。”

“你不懂,可我懂。從我懂事開始,我就一直提醒自己,我要活下去。你說我命好,可有誰知道丞相家的小公子,每日都有吃不完的藥,看不完的病。時時刻刻都得注意,稍有不慎便是高熱不退。我娘抱着我,整日整夜的不敢合眼,生怕我就這樣死了。”

“我內疚,我愧對他們,可我沒辦法。天生不足之症,便是宮內的禦醫也都束手無策,我能有什麽法子?術士說,我活不過二十五,于是我數着自己所剩無多的日子,盡量讓自己過得舒坦。穆百裏,你昔年困苦,如今都好過了,而我呢?”

“你試過數着自己的日子,等死的滋味嗎?”

穆百裏凝眉,“你怎知,本座沒有試過?”他長長吐出一口氣,“過來!”

她溫順的翻過身,第一次展示出屬于女子的溫柔與順從。窩在他懷裏,聽着他胸腔裏強有力的心跳聲。溫熱的感覺滲透肌膚,讓人只覺面紅耳赤。

他抱着她,面上沒有半點溫度,“趙無憂,你想讓本座饒了你?”

“我說了那麽多,你都不感動嗎?”她問。

“本座縱然感動,那又如何?你掏心掏肺,也不過是手段罷了!”穆百裏低眉望着懷裏的女子,這狐貍一般的狡黠,實在不敢讓人輕信。你若信了她,只要她有機會出去,必定會翻身變成喂不熟的白眼狼,必定會咬死你。

趙無憂出手。必定斬盡殺絕。

溫柔的撫上她的面頰,指腹上的力道微重,趙無憂吃痛的蹙眉。

“你說過,你與本座是天生的宿敵,既然如此你就別枉費心機了。”穆百裏笑得涼薄,“你要知道,本座可不是那麽好對付的,稍有不慎,你們整個趙家都會被東廠連根拔起。何況你還有個夏東樓作對手,你可知道在你離開京城這段時間,他的女兒侍奉君前,快要讓國公府卷土重來了。”

“你為何告訴我這些?”趙無憂冷了眉目。

“你說呢?”還能為什麽?你們鹬蚌相争,他才能漁翁得利,這不是明擺着的嗎?借刀殺人這活,時不時得拿出來顯擺顯擺。明知道趙無憂太聰明,很快就能想通的問題。他也毫不遮掩。

畢竟,她如今的把柄是很危險的存在。

畢竟,她拿他沒轍,只能予宇欲求。

趙無憂将額頭抵在他的胸口,“穆百裏,我頭疼。”

他挑眉,“趙大人似乎一點都不在乎男女之防,你這般如此,教本座如何拒絕?”

趙無憂望着他,那眼神就像是看個無賴一般,“饒是我有心男女防備,可督主願意嗎?你若是願意,就把你放在我腰上的手挪開,而後拒我千裏之外,若是如此我必千恩萬謝。”

見穆百裏面色微沉,趙無憂又道。“何況我知道督主是不可能放開我的,這深山寂寞,總歸需要有人來聊搜才能打發這無聊的時光。男女之防,不當吃不當穿的,能有什麽用?難道我防了你,我就能肋生雙翅飛上天去?既然不行,那我冷,總該找個暖身的才是。”

趙無憂攫起她的下颚,“趙大人見風使舵的本事,還真是不容小觑,連本座都快要被感動了。”

“哪日督主真的被感動,約莫就是愛上我了。”趙無憂握住他攫住自己下颚的手,素白如玉的手,輕輕在他手背上摩挲着。

修長如玉的纖纖十指,指腹間的冰涼,在他溫熱的手背上,仿佛留下了一道道餘溫。病體孱弱的女子,卻是心如毒蠍的狠辣女子。

你若信了,便是死期将至。

“宦臣和之間,是永遠都不會有愛情的。”穆百裏笑得無溫,“不過,卻可以合作,因利而交,因利而散。”

“所以,督主不會出賣我,是這個意思嗎?”她知道,穆百裏的承諾其實一文不值。因為他們這種人,壓根沒有誠信可言。所謂的承諾,也只是暫時的安撫,僅此而已。

所以她也沒指望他能保守秘密,只希望在他得到自己身上的某樣東西之前,能手下留情。讓她有時間能緩一緩,好好去想到底該如何能永絕後患。

穆百裏起身,“還是先找找,該如何才能出去吧!”否則一切都是空談。

難道還真的要讓一介宦官與這小丞相一道在這山谷裏,共度白首嗎?她甘心?他甘心?

都是腹有野心之人,這種安逸的生活,不适合他們。

衣服已經烤幹,各自穿戴。穆百裏特意回頭瞧了一眼趙無憂,視線從上到下,在她身上游歷個遍。最後不鹹不淡的落在她的胸前,“趙大人也不容易啊!”

“總不能跟督主一樣,閹了作罷!若是可以,我還真的願意拿這兩個累贅,去換男人該有的東西,讓自己當個真正的男兒。如此一來,督主下半生就有福了。”趙無憂冷飕飕的說着。

這話聽着真刺耳,奈何又沒有半句錯漏之處,你愣是挑不出她的毛病。

“饒是嘴犟,奈何咱是一道的身殘志堅,趙大人也不必得意,終究是紙包不住火的。”穆百裏一襲玄袍,抖落袖口的灰塵。火光裏,颀長的身軀仍是那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若非他缺了一點,這樣的容色,這樣的男兒,實實堪當人中龍鳳。

他長腿一邁,已經出了山洞。

趙無憂深吸一口氣,緊随其後。有時候趙無憂覺得,這女人罵人的本事是天生的,尤其是對着穆百裏這樣動手動腳的男人。

這山谷不是很大,可四面環壁,要想走出去似乎不太可能。但是要往上爬似乎也有些困難,畢竟這北疆的石壁有些沙質。稍有不慎從上頭摔下來,會再死一次。

穆百裏自身倒還能一試,然則帶上趙無憂,則全無把握。

回到他們掉下來的那個寒潭,趙無憂輕咳兩聲,擡頭望着高聳入雲的崖壁,這懸崖到底有多高?換句話說,這寒潭要有多深才能抵消他們摔落下來的沖力。

她不由的扭頭望着穆百裏,不可否認,這其中也有穆百裏的功勞。他的武功,自然不容小觑,只不過如今看來,從下往上似乎有些力有不逮。

“你有把握嗎?”她問。

穆百裏凝眸望着她,“就不怕本座丢下你不管,獨自離開?”

“你不會。所以我才會問。”她倒是胸有成竹。

穆百裏嗤笑一聲,“若說這世上還有誰最是了解本座,估計就是趙大人了。”

“幸會。”趙無憂揚唇一笑,俯身蹲下寒潭邊上,拿起一旁的石頭丢進寒潭之中。漣漪蕩漾,水聲沉悶,趙無憂眯起了危險的眸子。

“你在幹什麽?”穆百裏問。

“督主上來的時候,可探過這寒潭有多深?”趙無憂凝眉盯着寒潭水面上的漣漪。

穆百裏瞧一眼懸崖,而後斂眸盯着寒潭,“這倒沒有。”

“我們從上往下的沖力,除卻督主的輕功阻力,剩下的全賴這寒潭之水的浮力,才讓我與督主保全了性命。”趙無憂擡頭,微光中她只能眯起眸子,免去陽光直射美眸的刺眼,“所以我在想,若是到處都尋不到出去的痕跡,那麽這寒潭底下有沒有出口呢?”

“這兒是沙質的土壤,有這樣深的寒潭,這水是從何而來。環顧四下,并無泉眼。而我方才丢了石頭,水聲沉悶,可見這寒潭很深。這麽多的水,應該有個來源吧?”

若說是下雨形成的堰塞,也不該如此啊!

穆百裏聽着倒是有些道理,東廠番子遍布天下,但他身處宮闱,很少聽見這樣的言論。別看趙無憂病怏怏的,可做起事來,這腦子還真是一點都不含糊。

趙無憂起身,“我們四處找找看,看有沒有什麽痕跡。”

這山谷不大,但雜草叢生,也不知這亂草叢中會有什麽。穆百裏望着她,“你确定要分頭找?”

“兩個人行事快一些。”趙無憂抿唇,“我可不想永遠留在這裏。”語罷,她疾步離開,誰知身後傳來一聲悶響。

只見穆百裏以手圻斷了一棵兩指粗的小樹,“拿着這個,防身。”

趙無憂一愣,他已經将削好的尖頭小棍塞進了她的手裏,而後朝着反方向走去。

既然趙無憂堅持,為了能盡快出去,穆百裏自然也得盡力。他還有那麽多事沒做,豈能在這裏虛度光陰。出去,勢在必行。

趙無憂低眉望着手中的棍子,面色微恙。深吸一口氣,她擡步往前走。一路上她不斷的咳嗽着,摔下來的時候,她把藥弄丢了。如今又剛退了燒,腳下有些虛浮。好在她并不是矯情的病人,她是意志堅強之人。

因為山谷裏常年保持濕潤,溫度較之山谷外頭要溫暖很多,所以這裏的雜草便肆意的生長。

趙無憂慶幸穆百裏的思慮周到,一邊走一邊用棍子掃開荒草,免得自己被這些鋒利的葉子割傷。饒是如此,身上也不免被刮到,有些纖細的血痕。

沿着石壁往前走,趙無憂嗅到一股奇怪的味道,當下頓住腳步,扭頭環顧四周。心中詫異,這是什麽味道?嗅着有些腥,有些酸臭。

驀地,她的視線陡然落在崖壁一角。

屏住呼吸。緩步上前,趙無憂下意識的握緊了手中的棍子。她終于知道這氣味是從哪兒傳來的,竟然是動物的糞便。

依據糞便的堆數來判斷,這應該是某些動物的領地。她知道有些動物是靠着糞便或者是尿液來透露領地占據的信息,也就是說,哪怕是同類,你闖入了它的領地就會成為獵物。

趙無憂倒吸一口冷氣,看這分辨的大小,這動物可不是什麽可愛迷人的小動物。這應該是中大型的獸類,因為在崖壁上,還殘留着動物的爪痕。

穆百裏?

趙無憂快速退後,撒腿就跑。她必須去找穆百裏,告訴他這裏有危險,而且她也不知道這危險如今蟄伏在何處。

草叢裏突然傳出清晰的“沙沙”聲,趙無憂駭然頓住腳步,快速捏緊手中的棍子。呼吸急促,一顆心已經提到了嗓子眼。

有異樣!

是什麽?

什麽聲音?

這草叢裏有東西!

隐隐的,趙無憂覺得,草叢裏的東西在緩緩的向自己移動。仿佛有一雙嗜血的眸,就這麽狠狠的盯上了她。

心,咯噔一聲,面色煞白。

趙無憂步步後退,心生退意。別說她是個女子,縱然是個男子,又不會武功,身處這樣的荒郊野地,若是撲出猛獸來,她又怎能抵擋得住呢?

就憑手中的一根棍子,就想打到毒蛇猛獸?開什麽玩笑。

如今也不必去管那是什麽東西,趙無憂的第一反應就是跑。去找穆百裏!只有找到穆百裏,她才能活下去。有那麽一瞬,她覺得穆百裏就是自己的救世主。至少在此時此刻,他代表着她命中的一根稻草。

她拼命的咳嗽着,拼命的奔跑。

身後的聲音越來越近,就在回眸的那一瞬,她看見那黑色的影子飛撲而起。

說時遲那時快,她一個棍子便甩了過去,那東西沒能防備,當下被打撲在地。也是因為轉身的甩棍子動作,讓她的身子失去了平衡,當下摔倒在地。

胸腔裏像堵着一塊石頭,一段小跑,便讓她呼吸困難。她掙紮着想要爬起來,奈何腳踝上疼痛難忍。早前摔下馬的時候,腳上就受了傷。她原就好強,所以一直忍着沒說,也不敢喊疼。

如今。她便知道自己再也跑不了。

屬于的動物的吭哧聲,那是猛獸發怒的聲音。趙無憂快速擡頭,駭然盯着眼前步步逼近的東西。這東西看上去像狗,可又不是狗。一雙幽幽的眼睛,就這麽直勾勾的盯着趙無憂,涎沫不斷的往下淌。

它已經把趙無憂,當成了闖入領地的獵物。

獵物?

趙無憂可以想象,自己被撕碎的痛楚和慘狀。

然則下一刻,她不由的繃緊了身子,勉力退到石壁處,握着棍子的手微微顫抖。

不是一只,而是兩只、三只、四只、五只——最後靠攏過來将趙無憂團團圍住的,竟然足足有五只這樣的東西。

這東西仰天長嚎時,讓趙無憂的腦子裏猛地蹦出一個字:狼!

明日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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