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趙毅動搖的內心

坐在汽車駕駛座上，趙毅點燃了一根煙，疑惑的望着監獄的方向。

他在思考，一個罪不可赦的僞善人，究竟是因為什麽，在沒有任何利益可圖的情況下，依然選擇幫助人民，依然做着善事，哪怕這種善事，連同敵人都一起幫助了。

指證夏江水的那些證據，都是血淋淋的事實，趙毅深信着那些證據，也深信着，對夏江水的判決沒有半點徇私，但為什麽，自己的內心會如此不安？

終于，趙毅想明白了。

那是因為，夏江水做過的善事太多了，他救了太多太多的人，甚至就連囚禁在監獄中時，他也在為了人民努力。

趙毅有時會覺得，哪怕夏江水真的做了那些壞事，相比起來，那點危害也不及他那些善行的九牛一毛。

但有時，趙毅又會覺得，做錯事就是做錯事，害死人就是害死人，法律就是這樣，無論你有多少善行，法律都不允許你觸碰底線，否則，必将受到制裁。

兩個觀點，似乎都沒有錯，但又截然不同，完全相反。

在黑與白的判定中，趙毅的思想苦苦掙紮着。

“絕對正義，非白即黑，帝國議會的宗旨，絕對不會是錯誤的。”趙毅咬着牙，這樣安慰着自己。

這是從他加入執法隊以來，就一直受到的思想熏陶，這個觀念根深蒂固。

但不知為何，趙毅最近，竟是對議會的絕對正義宗旨産生了質疑，而且還不止一次，他的觀念，正在發生着微妙的改變，他的信仰似乎動搖了。

他就這樣，坐在車裏，沉思了數個小時，一包香煙都被他接連不斷的抽光了。

直到再次想要拿出香煙，看着空盒子的時候，趙毅才回過神來，他驚訝的發現，天色已經臨近傍晚。

趕緊看了看時間，趙毅一拍額頭，自語道：“遭了。”

腳踩油門，趙毅開着車，馬不停蹄的趕到了龍騰學府的學校門口。

看着校門和校園內空無一人，趙毅已是連忙下車，穿過校園，跑到了五年級教室中。

只見，趙月正一個人坐在教室裏，小臉上挂着認真的神色，寫着作業。

“月兒。”趙毅快步走了過去。

“爸爸，等我一會，我做完這道題。”

趙毅扭頭看了看空蕩蕩的教室，已是一臉歉意的說道：“抱歉，爸爸來晚了。”

“沒事，爸爸忙着抓壞人嘛，我在這裏寫會作業也是一樣的，對了，我剛才跟媽媽打過電話了，讓她晚點再做飯。”趙月笑嘻嘻的說道。

因為學校距離住的地方比較遠，而且還有小路，所以趙月上下學都是由趙毅接送的，這裏的孩子大多如此，只不過，趙毅覺得自己是個不負責任的家長，他經常來晚，別的孩子都被家長接走了，他才趕來。

趙毅小時候是孤兒，住在學校準備的簡易房裏，他明白看着同學們被家長一一接走，唯留自己在教室中孤零零一個的感覺，有多麽失落。

不過，現在令趙毅欣慰的是，自己的女兒，是一個懂事乖巧的好孩子。

汽車上，趙月抱着書包，坐在副駕駛座上。

似是想起了什麽，她開口說道：“對了，爸爸，書文不上學了，你知道嗎？”

趙毅已是緊緊地皺起了眉頭，他還沒有忘記那天從顧月柔母子二人身上看到的悲傷和絕望。

但最近需要趙毅忙的事情很多，他原本打算多去看望程書文的，但總是抽不開身。

“月兒，等會回家你跟媽媽先吃飯，我去一趟書文家。”趙毅說道。

“嗯。”趙月乖巧的點了點頭，“其實，書文前些日子真的很努力，我還是挺希望他回來上學的。”

“爸爸會去說服他的。”趙毅伸手摸了摸趙月的小腦袋，笑着說道。

……

晚間七點左右，趙毅來到了顧月柔家中。

當趙毅進入客廳，看到顧月柔的時候，情緒完全沉了下來。

只見，顧月柔消瘦了很多很多，頭發也散亂着。

“弟妹，你……還好吧？”趙毅嘴笨，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趙大哥，你能幫幫我嗎？”顧月柔擡起小臉，無助的望着趙毅。

現在家裏也不管顧月柔了，程剛也去世了，顧月柔已經失去了所有的依靠，但是現在看到趙毅，她似乎又看到了一些希望。

趙毅是程剛的鐵血兄弟，是程剛和顧月柔都敬重的大哥，顧月柔覺得，這個世界上，也唯有趙毅會幫她了。

突然，嘭的一聲，房門被重重的推開了。

“書文。”趙毅扭過頭去，喊了他一聲。

只見程書文一副風塵仆仆的樣子，根本沒有把母親和伯父放在眼裏，而是徑直朝着二樓走去。

“哼，今天算那小子運氣好，沒有被我堵到，下一次，我一定要砸爛他的腦袋。”程書文緊緊握着拳頭，自言自語道。

沒錯，這就是程書文現在的狀态，顧月柔狠不下心教訓他，一直以來，都拿他毫無辦法。

“趙大哥，你幫我勸勸書文，他是我現在唯一的希望，我不能讓他走上不歸路啊。”顧月柔懇求道。

趙毅緊緊地皺起了眉頭：“弟妹，你慢慢說，到底是怎麽一回事，放心吧，剛子是我兄弟，書文就是我的親侄子，我不會讓他做錯事的。”

顧月柔已是開始講述起來。

可是，沒等她說幾句話，趙毅的手機鈴聲就響了起來。

那是執法隊打來的，趙毅不能不接。

電話剛一接通，那邊立刻說道：“趙隊，三個月前的連環殺人案有眉目了，東城商場附近出現了疑似兇手的男子，我們的便衣正盯着他。”

趙毅立刻說道：“好，我馬上就過去，召集成員，直接在目的地集合。”

言罷，趙毅收起手機，起身就欲離開。

當走到門口的時候，趙毅才反應過來，又扭過頭去，看向了顧月柔。

她憔悴而無助的模樣，令趙毅心生同情。

然而，公事為大。

“弟妹，我下次再過來。”趙毅說完，已是毫不猶豫的快步離去了。

顧月柔坐在沙發上，捧着自己的臉，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她想求助趙毅，但趙毅一直都很忙，有時候連家人都顧不上，而且，程書文的問題，并非短時間內就能解決掉的，那是情緒和心理問題，就算是趙毅，也需要花費大量的時間在他身上才行，但趙毅這個人，并不擁有大量的時間。

現在，顧月柔感覺自己仿佛走到了窮途末路，她心裏甚至出現過輕生的念頭，她想随程剛而去，但是想到程書文，她又不得不活下去。

有句話是對的，活着有時候比死亡更痛苦，有些人，連死亡的權力都沒有。

“我該怎麽辦？”顧月柔咬着嘴唇，作為一個無助的母親，再一次以淚洗面。

突然，一陣腳步聲傳來，伴随着腳步聲的，是一道男子聲音。

“抱歉，我看你們家房門沒有關，就擅自進來了。”

顧月柔緩緩扭過頭去，看到的，是一張即将被她遺忘的臉：“秦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