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百黴花屍蛇
礦洞的入口不大不小,一米見方。因為有些地方坍塌,顯得很不規則,我們都背着背包,下去的時候有些不方便。幸好越到下面,礦洞就越顯得寬闊,繩索放出約莫五十米的時候,我們已經下到一條平行的礦坑內,這裏已經能讓人佝偻着腰,直立前行了。
“我說王司令,這洞也不深嘛,很容易就下來了。”我看到沒有什麽可怕的事情,和想象出入很大,喘了口氣,就勢坐在地上。我的聲音透過防毒面具傳出,悶聲悶氣的,在狹窄的坑道內響起,顯得格外刺耳。
因為擔心下面還有殘留的瓦斯廢氣,或是傳說中害死幾個礦工的“屍氣”,我們事先就準備好了防毒面具,而且我還準備着一些東西備用。
梁老頭是第一次進入這等危險的地方,嫌戴在頭上的礦燈不夠亮,便掏出狼眼手電筒來,四面亂照。胖子畢竟倒過幾個大鬥,這等小小的礦洞,根本就不放在心上。
因為上次有用大鵝勾出幽靈墓的事,所以,我們這次沒有帶小鳥什麽的,而是帶了兩只小白鼠。我取下挂在腰際的一個四面透風的鐵籠子,然後從裏面拎出一只實驗用的小白鼠來。這是我為了防萬一,想出來的土辦法——只要小白鼠表現正常,那空氣中就不存在致命的瓦斯、毒氣,這法子對古墓可能沒有什麽作用,但對地下煤礦,還是行得通的。為了增加可靠性,我們三人的腰際都帶有小白鼠。
看到小籠子裏邊的小白鼠沒有異常,我們就把防毒面具摘了下來。胖子猛喘了幾口粗氣道:“憋死我了,帶着這東西走路,真他媽難受!”
梁老頭下到礦井裏邊以後,老是驚恐萬狀地用狼眼到處照着看。一照之下,他猛然怪叫一聲道:“老弟,我們還是撤吧,這洞看上去不牢靠啊!”
坑道兩側那些工作了幾十年,原本支撐着頂棚的木樁,早就腐爛得不像話,但是還勉強保持着原本的模樣,上面也都密密麻麻,布滿了千瘡百孔的蛀蟲洞。梁老頭兒沒有見過這種場面,可能又受鬧鬼故事的影響,看着這些東西,心裏不停地發慌。
礦洞裏邊似乎有什麽聲音在沙沙作響,這聲音越來越大,從風吹草動,到密如急雨,仿佛人的腳步聲,又如同是鬼在半夜裏竊竊私語,讓人毛骨悚然。接着,梁老頭突然怪叫一聲,一個高兒跳了起來,他狂叫:“我腦袋上有東西!”
我急忙用狼眼朝他頭頂上一照,原來,剛才梁老頭這一通亂照,把架子上蟲眼裏邊的白蟻刺激醒了。這麽多年沒有人維護礦井架子,正是白蟻和其他蟲子的樂園。它們被手電筒的光柱一照,可能以為白天到了,無數或黑或白,大小不一,不斷扭動的蟲蟻,和夏天茅坑裏的蛆差不了多少,從蛀蟲洞中鑽進鑽出,看得人頭皮發麻。千萬蟲蟻一起爬動,發出了剛才那種細密的沙沙聲。
被光柱吸引的蟲蟻亂成一團,撲向近在咫尺的燈光,也就掉到了梁老頭頭上。吓得梁老頭又是怪叫一聲,連忙把手電筒關掉。
胖子對梁老頭的大驚小怪很是反感,直接給了他一個大白眼道:“我們在雲南蟲谷裏倒獻王鬥的時候,比這更惡心十倍的蟲傭都見過,還在乎這個?”
“現在撤可不行,這礦坑既然一直沒塌,也不至于我們倒黴到一下來就塌掉。大家注意點,不要去碰兩邊那些立柱,依我看這些立柱也沒起什麽作用,完全是靠坑道自己在支撐,壞了也不要緊。”我其實也有點兒緊張,一邊安慰梁老頭一邊算是安慰自己。不過我心中充滿懊惱,怎麽就帶着這麽一個拖油瓶?早知道,半路上就應該甩了他。
胖子再也忍不住,諷刺道:“幾條蟲子就把你吓成這樣,萬一蹦出個粽子,你還不直接尿褲子?”
梁老頭這次罕見的沒有回嘴,拽着連接三人的繩子,一聲不吭的跟在胖子後面向下走去。
頭燈的光芒不足以引發蟲子們的騷動,我們三人幸運的擺脫了它們的騷擾。
坑道是傾斜着的,越往下走,就越顯得寬大,到後來已經大得像是一條能通火車的隧道。我估算着現在我們身處的位置——這個小煤窯,都快把整座山挖空,四壁上顯出許多不協調的灰色和黃色,跟平時看到煤炭的深黑,完全不同。
難道這條小礦脈裏的煤被挖完了?我心裏叨咕着,如果連裏邊的煤都能挖完,說明人家能夠從容不迫地對這個小煤礦進行開采,那麽梁老頭聽到傳說煤礦裏有的古墓,和鬧鬼一事,就完全是一群鄉巴佬呆着沒事在閑扯。要是沒有古墓,我們這趟可就白跑了。
若不是胖子急着要錢還債,答應了人家,老胡可能就會有足夠的時間準備。老胡即使要倒鬥,也會先确定下具體的古墓位置,然後再動手,絕對不會做象現在這麽魯莽的事情。
我把這個想法憋在心裏頭,硬着頭皮跟在後面,沒走多久,前面出現一個岔路口,三個幾乎一模一樣的洞口呈現在我們面前,幽深的洞穴,黑黝黝的不知道通向何處,在狼眼手電筒的光芒下,越發顯得陰沉恐怖,仿佛通往陰曹地府的通道。
面對這三個幾乎一摸一樣的洞口,領頭的胖子不知道該走哪邊,和梁老頭一起把詢問的目光投向我,三個人大眼瞪小眼。我心裏有氣,看我幹嘛,我也是第一次來。
我忽然靈機一動,拎着小白鼠,在三個洞口依次試了試,然後用肯定的語氣,指着右邊那個道:“走這邊!”
胖子還沒說話,梁老頭又拉住了他,看得出來,他是對我的結論表示懷疑。
我對于這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什麽本事也沒有,卻又貪財好色,啊——好色一事純屬合理想象,對這麽一個老東西真是一點兒法兒也沒有。我當即把拴着細繩的小白鼠放到右邊的洞口。在三個手電筒的光柱照射下,他們很清楚的看到,小白鼠劇烈的掙紮着,在我的驅趕下也不肯進入那個洞口,而在另外的兩個洞口,小白鼠并沒有表現出這樣的反應。
我解釋道:“就好像地震來臨前,禽畜們會騷動不安一樣,自然界的動物,都有趨吉避兇的本能。小白鼠不肯進右邊這個洞,說明裏面一定存在它害怕的東西,大概就是古墓的氣息吧?”
胖子點點頭,表示認同我的說法,帶小白鼠是我提出的,是跟一個教授打聽過的。
“高手!”梁老頭不知道我是什麽來路,猥瑣的笑着拍馬屁,“何小兄弟不愧的見過世面的人。”
目的地就在眼前,胖子鬥志昂揚,梁老頭也信心滿滿,只有我心虛,天知道裏面有沒有古墓?這地方怎麽看都不像有墓地。
我們三人都帶上防毒面具,小心的進入洞中,提在手裏的小白鼠一直拼命叫喚,尖銳的聲音經過洞壁悠長的回音與反射,完全變了味道,令人聽了之後毛骨悚然,如同是半夜鬼叫——胖子和梁老頭卻很高興,這小家夥掙紮得越激烈,也就意味着他們越接近古墓。
但是很快他們就笑不出來了,因為前面一堵泥地,突兀的擋在面前,顯然已經到了通道盡頭,興沖沖的他們就像是被兜頭澆了一盆冷水。梁老頭指着眼前厚實的泥土,眼都綠了:“這是怎麽回事?”
天知道這是怎麽回事?事實上,白天的時候我就說過,這地方未必就有古墓,因為這地方不管怎麽看都不符合古人對風水寶地的要求,下來也只不過是看看。
我們三人都摁亮了狼眼手電筒,但任憑我們怎麽照,都看不出這附近有什麽跟古墓有關的東西。我低着頭,心想這下恐怕是白跑一趟了。
胖子低着頭不吭聲,要是換在平常時候,找不到古墓也沒什麽大不了,可如今,他欠下的債,又要到什麽地方去找個着落?
沉默片刻,梁老頭還是不死心,開口道:“不如我們再走走那兩條岔路口,說不定……”
猛然我看到異樣,忙大喝一聲,直接打斷他的話:“都不要動!”
這一聲暴喝,吓得膽小的梁老頭差點跳了起來,而當他順着我所指的方向望去時,才真正吓得差點癱倒。只見我那手電筒射出的光柱,正照在一條一米左右,背有環狀白紋,正輕輕蠕動着的蛇身上。
這條蛇,差點就被他踏在腳下!
“原來那只小白鼠所害怕的,就是這條蛇!”我在心裏苦笑,并不是什麽屍氣,我剛才那聲暴喝,已經驚動毒蛇,忙道:“大家保持鎮靜,都不要亂動!”看這蛇的模樣,應該是傳說中的百毒花屍蛇,而且我懷疑這就是世上最毒蛇類之一的銀環蛇。一旦被咬,以我們現在的處境,絕對是死路一條……
我只能默默祈禱,千萬不要在某個角落裏,還藏着另外幾條毒蛇,否則我們的處境将會更加艱難。同時我心中又有點興奮,據說,百毒花屍蛇都是依附屍體而生,既然這地方有百毒花屍蛇,那豈不就說明這地方真的存在古墓?
“動作慢一點,把連着咱們的繩扣解開,拿手電筒照照它,我看看附近是不是就它一條。”我低聲說道。
很快繩扣就都被解開,畢竟萬一毒蛇暴起傷人,三人還綁在一起,很不方便躲避。而我此時也沒有發現別的蛇,就這條毒蛇,在狼眼手電筒下也沒什麽其它動作,就是緩慢的爬行着,卻是朝着我所在的方向。
“我懷疑它的目标是不是你手上那只小白鼠?”胖子有經驗,小聲的提醒讓我恍然大悟。
幾乎所有動物都是先挑自己愛吃的東西,然後才在沒有辦法的情況下吃其他的東西。那麽,現在看來,它真的是被小白鼠所吸引,而不是被我的魅力所征服。一想到我現在的地位竟然排在耗子之下,就讓我感到郁悶。不過,生死關頭,我也就大度一回,決定冒險試一下——拖動着趴在地上發抖的小白鼠,果然毒蛇的頭部随之擺動,猩紅的蛇信吞吐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