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 苗貴情

陰十七出廚房後,便直接在院子裏與苗村長又閑聊了起來,畢竟離夜半子時約莫還有兩個時辰。

這段時間她得打發了,也看看能不能探一些情況出來。

比如說苗寡婦的右臂。

但苗村長說他不知道,像這樣的婦人瑣事他一個老頭子哪裏會曉得。

她想也是,是她唐突了。

苗村長一個長輩老者,怎麽可能曉得孫子輩媳婦那麽隐蔽的事情?

這裏不比現代,比基尼的三點式随處可見,要看到一個人身上有何印記或像痣之類的胎記,除了最為親密的夫妻倆或其生養的父母之外,哪裏會讓外人看見?

若真看見了,放在燕國這個朝代,那可是不得了的傷風敗俗之事。

即便有誰真不小心瞧見了,大概也會裝做不知,死也不會說出來。

何況苗寡婦已死,便是苗寡婦生前名聲便不怎麽好,但死者為大,再歪心眼的人大概也不會再去壞了一個死人的名聲。

她想到了苗貴,于是趁着泥爐子上的水壺沒水了,她跑到廚房裏去裝水。

見到苗貴在洗刷着竈臺,陰十七打了聲招呼,便徑自走向水缸,邊拿起瓢子往水壺裏裝水邊狀似随意道:

“苗大叔,聽說苗寡婦被砍下的右臂還有一顆很大的紅痣呢!”

苗貴刷竈臺的動作沒有停,像是沒聽到似的,繼續沉着穩健地刷着竈臺。

只是那刷着竈臺的手下力更猛了些,有仇似地能刷掉一層磚皮。

看此情此景,她知道他定然是聽到了,且聽進心裏去了,并有了想法,只是他不願回答。

陰十七閑聊般又道:“今兒個下午我與我們展捕頭到邊葉村那邊去了,恰好遇到在苗寡婦娘家查案子的花捕快,他說他帶着衙役已在阿裏山山腳下的沙土路雨坑裏找到了那右臂,我沒回衙門自然也還未見着,聽花捕快說那紅痣紅豔豔的,就像剛點上的紅胭脂似的……”

苗貴突然低聲駁了句:“不可能!”

他這一開口,她的話便自然而然地斷了。

陰十七走近竈臺,盯着手上動作停了頭卻仍低垂着保持着刷竈臺姿勢的苗貴問:

“怎麽不可能了?那右臂确實是女子的,且一樣被整條胳膊連着手掌砍下,這鄰近幾個村子也就邊羅村在這個時候出了苗寡婦遇害的一條人命,還是被砍下右臂不知所蹤的。

倘若如苗大叔所言,那右臂不可能是苗寡婦的,那還能是誰的?”

她語氣平穩,問得認真正色,瞎掰掰得理直氣壯。

他不回話,她便執拗地盯着他瞧,腳步更不移開半分,那視線如同被一錘又一錘死死釘在牆上的鐵釘子一般,釘得他漸漸失了沉着穩健。

苗貴慢慢站直了身,他盯着已刷幹淨了一大半的竈臺,一動不動的。

竈臺共有三層,最上層供放着大鐵鍋,此時中間的大鐵鍋早被苗貴移到一旁去,露出底下的放木柴燒火的中間層。

中間層有幾個小洞,供燒完的木柴灰好掉到最下層去,然後再從最下層清理掉木柴灰。

苗貴最先清理掉木柴灰,他的心卻像竈臺的第二層那幾個小洞一般,上下漏着風,卷起殘留的極少木柴灰一圈又一圈,怎麽也平靜不下來。

陰十七就站在苗貴左手側面旁邊,她沒有催促,只是盯着他,安靜地等着他想通想說了。

但顯然苗貴并沒有想通,他盯着竈臺中間放大鐵鍋的大洞一會,便轉頭又去打了一桶水,想繼續刷洗竈臺。

陰十七張了張嘴,看着這樣完全無視執法衙差的苗貴,她拳頭癢癢的,十分想揍人!

苗貴到廚房外的井提上水來後,又回到竈臺刷刷刷起來。

陰十七仍站在苗貴身側:“苗大叔,你是不是覺得沉默就什麽事也沒有了?你既然已經說出了那麽一句‘不可能’,那為什麽你不接着說下去?”

她蹲下身去,微微仰首看着半彎着腰洗刷刷的苗貴:

“苗寡婦死得冤枉,年紀輕輕死了,生前也受了不少歪曲事實的唾罵,她生前委屈極了,可她半句苦水也沒往外倒,不是她不想倒,而是無處可倒!

苗大叔,難道你想讓她死後也帶着委屈,連個冤也無處伸麽?她滿腹苦水,難道你不想幫幫她,讓她在天之靈早日得已安息麽?”

陰十七一番至情至理的話,苗貴不是不動容。

他動容了,可他不能說。

說了改變不了現況,更會累了苗寡婦連死後都不得安息,還得加上個不守婦德的淫]婦罪名!

他不能說!

苗貴的動容,她瞧出來了,直覺也告訴她,他定然是有什麽苦衷。

陰十七站起身,她的目光仍舊在苗貴身上,她緊緊盯着:

“你說我們不可能找到了苗寡婦的右臂,難道她的右臂你知道在哪裏?又或者你便是兇手,那右臂實則是你砍下的?”

聽到她這樣不分青紅皂白的質問及誣陷,苗貴已不能再無視陰十七,更不能再對她的話聽而不聞。

苗貴側臉看向陰十七。

他還是半彎着腰,手中仍拿着刷竈臺用的炊秫,因着最後一下太過用力的原因,用高梁穗做成的炊秫折了好幾根。

陰十七迎着苗貴複雜而又陰測測的目光,咄咄逼人道:

“莫非是我說錯了不成?還是你有膽做卻沒膽承認!”

苗貴嘴角幾近無的揚起,他站直了身道:

“陰快手,你知道我根本就不是兇手,你也知道我定然是知道些什麽,可你不必用這樣的激将法來逼我說,我不是兇手,我不怕什麽。”

他不是兇手,确實不怕什麽,她也不能拿他怎麽樣,最多冠他個最不合作平民獎,再借着手上那麽一點點的權力尋他幾回晦氣!

這,還是可以有的。

以上——她不過想想而已。

陰十七胡亂想了個痛快之後,便淺淺笑開滿面讨好:

“既然苗大叔也承認了知道些什麽,那麽還請苗大叔如實相告,配合衙門盡快查清苗寡婦一案始末,也好盡快捉拿了兇手以慰苗寡婦在天之靈,您說呢?苗大叔?”

見苗貴仍無動于衷,她開始哀聲嘆氣:

“苗大叔你瞧瞧,我為這件案子可是整日連縣裏家中都未回過一次,也不知祖母挂不挂念我?有沒有念叨我是否有餓着?苗大叔不知道,祖母雖不是我的親祖母,可卻是最疼我的!

要是讓她老人家知道我為了查案連晚膳都沒得吃,最後還是苗爺爺、苗大叔好心施舍給我燒餅,否則我必得餓着肚子查案,多慘啊!”

一張俏生生的臉擰成一團,配着嘆息,又配着假意抹了兩抹眼淚,她将個小可憐的形象演得十分到位。

若是對面有面鏡子,她定然得給鏡中的自已按個大寫的贊。

也是被陰十七一會冷沉正色,一會溫笑扮可憐的神情給弄得糊塗了,末了竟是瞧得苗貴笑了出來,還笑罵道:

“你這古靈精怪的十七!怪不得我父親那般喜歡你!”

陰十七咧開嘴:“嘿嘿!”

苗貴與苗寡婦的事情,其實苗村長多少有點曉得,只是苗貴不曾主動說過,他便也不問。

苗村長總覺得自已兒子的一生過得實在是苦,苗貴若有旁的生趣,只要不涉及殺人放火,他斷然不會插手去管。

于是苗大死後不久,苗村長在得知苗貴似乎對苗寡婦有意時,他還曾想撮合兒子與苗寡婦,卻不料苗寡婦在他的暗示之下表明,她對苗貴無意,只能謝謝他與苗貴的高看了。

苗貴并不知此事,苗村長是私下找的苗寡婦,并未與苗貴提過,正如苗貴也未與他提過自已思慕苗寡婦一般。

苗貴願意說之後,便與陰十七到了院子裏,同苗村長共三人齊齊圍坐在扇形桌旁,邊煮水泡茶邊低聲說起苗寡婦。

苗村長家建得離其他房舍要隔開些,左鄰右舍也離了約莫兩丈之外,三人在院子中低聲說起苗寡婦一案來,倒是不怕有人聽牆角。

何況陰十七耳力非常好,只要有人敢趴在院牆外偷聽,她便能聽到動靜。

苗貴聽陰十七這般說道之後,才放下心來将自已所知的情況一一道出。

事情要自苗大不幸溺水身亡之後不久說起。

有一回,苗貴幹完農活歸家,路過苗寡婦家門前時,正遇上鄰村的一個中年婦人扯着苗寡婦的頭發扯出門來。

苗寡婦嬌小體弱,力氣自然不敵身高體壯她許多的中年婦人,她被扯頭發扯得眼眶滿是淚,卻始終倔着不肯落下淚來。

看着這樣的苗寡婦,苗貴沖動了,他再顧不得自身與苗寡婦的身譽。

而當他不再有所顧忌欲沖上前時,意外狀況發生了。

苗貴低聲道:“當時我已邁出兩步,再邁前一些,我便能上前阻止那中年婦人欺負苗寡婦的惡行了,可是當我只邁出兩步時,我聽到了……”

呲的一聲響,中年婦人将苗寡婦手臂處的長袖上方給撕出一個大口,露出白花花的手臂來。

陰十七問:“你清楚地看到了?”

苗貴點頭,他眼簾微垂,半邊的神色隐在油燈照不到的陰影裏:

“我清楚地看到了,她右臂上涅了一個‘苗’字,似是剛涅不久,上面除了墨黑的筆劃,還有幾絲血跡,而就是‘苗’字下的‘田’中間卻有一個黑點。

本來我只瞥了一眼便不敢再看,畢竟我雖只學過那麽幾個字,可非禮勿視的道理我還是懂的,但瞥到這個黑點時,我不由勾起了好奇心,便又瞥了一眼,這一眼讓我确定了,那不是黑點,而是黑痣!”

苗貴話中的“涅”字的意思,在這裏形同現代人所說的“刺”字的意思。

涅字,也就是在身上刺字塗墨之意。

苗寡婦右臂上确實刺了個墨黑的‘苗’字,那一小塊皮肉中除了這個字,也有一顆黑痣,苗貴的話證實了她與展顏的推測,那一小塊皮肉的确是自苗寡婦失蹤的右臂中割下來的。

鄰村來的中年婦人惡裏惡氣,不僅嘴裏髒話不斷,還動手動得絲毫不含糊。

苗貴有心要上前幫忙,可一見苗寡婦已然被扯破了右手袖子,這樣的衣衫不整,他一個男子實在不能再上前,否則不是給苗寡婦幫忙,而是在害她了。

說到這時,陰十七能理解苗貴當時的顧慮,畢竟那中年婦人聽着就是一個母老虎這類的狠角色,若是那會苗貴上前幫手,指不定得讓中年婦人再編排出多少難聽的污言穢語來。

苗村長也嘆道:“苗大媳婦苦啊!”

苗村長雖擔着個村長的頭銜,但向來都是有什麽事情人家找上門來讓他處理,他方會出門去主持主持,否則他就是整日整日悶在家裏煮水泡茶,哼着不成調的小曲悠然過日。

雖早聽說了苗寡婦的不少壞名聲,但他卻不曾聽聞過這般找上門來欺負的事情。

這會一聽苗貴說及苗寡婦還被扯頭發撕衣衫,苗村長惱了一會,便嘆息着苗寡婦的命苦,更是自從前“苗寡婦”的稱呼改為了“苗大媳婦”。

可見苗村長已然對苗寡婦的印象大有改觀。

苗寡婦被撕壞了手袖之後,苗貴無法再上前幫忙。

但想了想,他也不能袖手旁觀視而不見。

于是苗貴轉而去找了一個與苗寡婦交情算得上不錯的少婦,讓她出面去幫幫被欺負得毫無招架之力的苗寡婦。

那少婦去了。

中年婦人在少婦到苗寡婦家之後一會,便罵罵咧咧地一路走出邊羅村。

苗貴躲在苗寡婦家不遠處,親眼看着少婦扶着頭發披散衣衫淩亂的苗寡婦進了家門後,他才安心地歸了家。

陰十七問苗貴那少婦是誰,苗貴說是住在苗寡婦家附近的鄰居。

一個多時辰,苗貴終于交待完了他所知的所有事情。

陰十七還在理着頭緒,苗村長已開始對苗貴說出他早就知曉了苗貴心思的事情,及他曾私底下找過苗寡婦想撮合兩人一事。

苗貴驚道:“父親!你怎麽……”

苗村長嘆息道:“可惜啊,終歸是苗大媳婦命薄,當時若是她應了與你成就好事,那農活必然也再不用她下田去忙活,那便也沒有了這後來的遇害之事……”

謝謝壕們的打賞!群麽一個~(未完待續。)

同類推薦

從零開始

從零開始

想要讓游戲幣兌換現實貨幣,那就一定要有一個強大的經濟實體來擔保其可兌換性。而這個實體只能是一國的政府。可是政府為什麽要出面擔保一個游戲的真實貨幣兌換能力?
戰争也可以這樣打。兵不血刃一樣能幹掉一個國家。一個可以兌換現實貨幣的游戲,一個超級斂財機器。它的名字就叫做《零》一個徹頭徹尾的金融炸彈。

福晉有喜:爺,求不約

福晉有喜:爺,求不約

老十:乖,給爺生七個兒子。
十福晉握拳:我才不要做母豬,不要給人壓!
老十陰臉冷笑:就你這智商不被人壓已是謝天謝地!你這是肉吃少了腦子有病!爺把身上的肉喂給你吃,多吃點包治百病!
福晉含淚:唔~又要生孩子,不要啊,好飽,好撐,爺,今夜免戰!這已經是新世界了,你總不能讓我每個世界都生孩子吧。
老十:多子多福,乖,再吃一點,多生一個。
十福晉:爺你是想我生出五十六個民族五十六朵花嗎?救命啊,我不想成為母豬!
言情史上生孩子最多女主角+霸道二貨總裁男主角

穿越之農家傻女

穿越之農家傻女

頂尖殺手因被背叛死亡,睜眼便穿成了八歲小女娃,面對巨額賣身賠償,食不果腹。
雪上加霜的極品爺奶,為了二伯父的當官夢,将他們趕出家門,兩間無頂的破屋,荒地兩畝,一家八口艱難求生。
還好,有神奇空間在手,空間在手,天下有我!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新書《神醫小狂妃:皇叔,寵不停!》已發,請求支持)初見,他傾城一笑,攬着她的腰肢:“姑娘,以身相許便好。”雲清淺無語,決定一掌拍飛之!本以為再無交集,她卻被他糾纏到底。白日裏,他是萬人之上的神祗,唯獨對她至死寵溺。夜裏,他是魅惑人心的邪魅妖孽,唯獨對她溫柔深情。穿越之後,雲清淺開挂無限。廢材?一秒變天才,閃瞎爾等狗眼!丹藥?當成糖果吃吃就好!神獸?我家萌寵都是神獸,天天排隊求包養!桃花太多?某妖孽冷冷一笑,怒斬桃花,将她抱回家:“丫頭,再爬牆試試!”拜托,這寵愛太深重,我不要行不行?!(1v1女強爽文,以寵為主)讀者群號:,喜歡可加~

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

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

回到一九九六年,老謝家的女兒謝婉瑩說要做醫生,很多人笑了。
“鳳生鳳,狗生狗。貨車司機的女兒能做醫生的話母豬能爬樹。”
“我不止要做醫生,還要做女心胸外科醫生。”謝婉瑩說。
這句話更加激起了醫生圈裏的千層浪。
當醫生的親戚瘋狂諷刺她:“你知道醫學生的錄取分數線有多高嗎,你能考得上?”
“國內真正主刀的女心胸外科醫生是零,你以為你是誰!”
一幫人紛紛圍嘲:“估計只能考上三流醫學院,在小縣城做個衛生員,未來能嫁成什麽樣,可想而知。”
高考結束,謝婉瑩以全省理科狀元成績進入全國外科第一班,進入首都圈頂流醫院從實習生開始被外科主任們争搶。
“謝婉瑩同學,到我們消化外吧。”
“不,一定要到我們泌尿外——”
“小兒外科就缺謝婉瑩同學這樣的女醫生。”
親戚圈朋友圈:……
此時謝婉瑩獨立完成全國最小年紀法洛四聯症手術,代表國內心胸外科協會參加國際醫學論壇,發表全球第一例微創心髒瓣膜修複術,是女性外科領域名副其實的第一刀!
至于衆人“擔憂”的她的婚嫁問題:
海歸派師兄是首都圈裏的搶手單身漢,把qq頭像換成了謝師妹。
年輕老總是個美帥哥,天天跑來醫院送花要送鑽戒。
更別說一堆說親的早踏破了老謝家的大門……小說關鍵詞: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無彈窗,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最新章節閱讀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本文一對一,男女主前世今生,身心幹淨!】
她還沒死,竟然就穿越了!穿就穿吧,就當旅游了!
但是誰能告訴她,她沒招天沒惹地,怎麽就拉了一身的仇恨值,是個人都想要她的命!
抱了個小娃娃,竟然是活了上千年的老怪物!這個屁股後面追着她,非要說她是前世妻的神尊大人,咱們能不能坐下來歇歇腳?
還有奇怪地小鼎,妖豔的狐貍,青澀的小蛇,純良的少年,誰能告訴她,這些都是什麽東西啊!
什麽?肩負拯救盛元大陸,數十億蒼生的艱巨使命?開玩笑的伐!
她就是個異世游魂,劇情轉換太快,吓得她差點魂飛魄散!
作品标簽: 爽文、毒醫、扮豬吃虎、穿越、喬裝改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