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 飛毛腿(61快樂)
陰十七瞄向少年的跨下,少年的跨下褲子已被尿濕,粗糙的布料濕了一大片。
他居然被吓尿了!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與她近在咫尺的少年。
與她一般年歲沒錯啊,已然不是孩童,怎麽能讓一只她口中随意編排出來的“鬼”說吓尿就被吓尿了呢?
不能啊有木有!
可轉一想,她沒事犯什麽二,跟一個怕鬼的少年較什麽勁啊!
陰十七突然惡罪感直接上升。
她蹲下身去,小心翼翼地仔細地瞧着少年低垂的臉,努力地想要看清楚他的神情,也想努力地聽清楚他低喃的話語,看能不能補救點什麽。
可因着光線的問題,她連瞧清楚少年的臉都沒有。
一會後,她覺得自已真笨!
不是有小燈籠麽?
在哪兒呢?
陰十七回頭去找,才發現剛才她怕光線太亮會驚了跌坐在草地上的少年,好不容易不會她走一步他退一步的情況,她可不能再驚着少年。
于是在臨近幾步之外時,她便将手上提着的小燈籠随手一放,此刻正被放在離她與少年不過數步之外的草地上,孤伶伶地照亮着周圍的雜草。
陰十七立馬起身去将小燈籠提了來,再回到少年跟前往少年的臉一照——
“啊——”
“啊——”
同時兩個驚叫聲響起。
一個是陰十七的,一個則是在緊要關頭突然擡起臉來的少年。
驚叫聲齊聲叫起的同時,少年竟突然搞起襲擊,他一個大掌便拍掉了陰十七手中提着的小燈籠。
陰十七沒有防備,手中小燈籠提得不甚牢靠,瞬間被少年一拍,還真就順勢脫離她的手朝夜幕一側飛射而去,很快落地着火。
光亮殒滅,四面八方又一片整個黑漆漆。
陰十七望着小燈籠着火處一簇一簇串起的火光,有點怔愣,但還不忘眼疾手快地拉住趁機想要跑的少年:
“我告訴你了,你還未告訴我呢!”
少年掙着陰十七鉗制住他的手,臉撇到側面去,怎麽也不願與她面對面,回道:
“我是在祠堂裏見到的鬼!”
随之又惱怒地喊道:“我都告訴你了,你快放開我!”
陰十七聽到“祠堂”兩字直接想到“葉氏宗祠”,她确認道:
“你是說‘葉氏宗祠’?”
少年不耐煩道:“這鄰近幾個村子除了邊葉村的‘葉氏過祠’,哪裏還有宗族祠堂!”
說着他又一個力掙。
陰十七聽到答案後,鉗制住他的手下意識地松了松,他這一掙還真就掙了她去。
少年掙開陰十七的手後,撒腿就跑。
她只覺得眼前咻的一下,還沒幾個眨眼的功夫,少年已然跑得無影無蹤,堪稱飛毛腿——無比地快啊!
四面一片漆黑,八方夜風來襲,陰十七站在伸手不見五指的原地,有點氣極敗壞。
還沒問清楚那鬼長什麽樣呢,居然就讓飛毛腿少年給跑沒了!
可一回想起剛才用小燈籠照看少年的臉時看到的那模樣,陰十七沉靜了一會,還是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呵呵,還真有點兒冷……”
“冷就回去,還站在這裏做什麽?”
突然有一個聲音出現,還是陰十七十分熟悉的聲音,她用了兩個字作為反應:
“呵呵!”
她這一聲“呵呵”與前一聲“呵呵”完全不一樣,前一聲完全是想到少年那相貌不禁感到有點兒膽寒,後一聲則純屬頗具諷刺意味了。
展顏提着燈籠走近陰十七:“少陰陽怪氣。”
陰十七質問道:“你怎麽到現在才來?還不如幹脆別來了呢!”
失約本就理虧些,展顏不禁氣弱:
“是我不對,但我确實是事出有因……你沒事就好。”
若說前面展顏的認錯已然說服了陰十七想再說幾句埋汰他的話,那麽後面頓了頓之後加上的“你沒事就好”,完全壓垮了她想找楂的心。
她雖然有時候挺狗腿的,但更多時候她也是很有志氣的!
何況她最讨厭不守承諾的人了!
陰十七清了清喉嚨道:“什麽因?說說?”
話說展顏與花自來共騎一馬回到縣裏衙門後,花自來受展顏之命去找兩年間的檔案,查看邊羅村與邊葉村兩年來上報的所有案子。
展顏則親自走了一趟仵作房,這個時候石仵作與珍穩婆沒什麽事情的話,皆已歸家了,但展顏到仵作房時,卻看到房裏的油燈還亮着。
應該是另外兩個吏房接手的案子的屍檢或物檢還未完成,石仵作或珍穩婆仍在做着檢驗。
展顏踏進仵作房,果然見到了石仵作,于是将那一小塊皮肉交給石仵作之後,他便轉去了檔案舍。
展顏與花自來查檔案查了很久,果然沒查到任何半點苗大與朱松的報案記錄。
陰十七呢喃道:“果真沒報案啊,可是苗村長說他們沒有找到屍體啊,無論是苗大還是朱松都沒有,難道苗寡婦就那樣放棄了麽?”
這話就得問苗寡婦了,可惜她死了。
展顏沒有回答陰十七的疑問,他接着說道今晚發生的事情。
查清楚了苗大與朱松之死确實皆未有報案之後,展顏便命令花自來歸家去,讓花自來好好穩穩情緒。
花自來雖不說,表面也不顯,全身也不再顫抖,但展顏卻看到了,就在花自來極力掩飾之下的右手尾指仍在不停地輕顫着。
倨他所知,當年花自來用的便是右手……
花自來自知自已的情況,深知情緒不穩的他再跟着展顏查案不但真正幫不了什麽,反而只會連累展顏。
正如今晚的查檔案,明明雙眼皆落在檔案上的字裏行間,但只有他自已才知道,他根本就沒将一字一句看進去過,他滿腦子裝的都是當年的那一幕。
于是,他沒有拒絕展顏的好意。
花自來歸家,展顏出衙門後則快速騎着馬兒出縣趕往邊羅村。
駿馬在大道上飛馳,展顏想着離子時還有一個時辰左右,也沒多着急,只是如平常那般地騎着快馬。
而就在快轉入與邊羅村相連的大道時,馬兒突然馬前失蹄,馬兒的兩條前腿同時被什麽利器齊齊切斷,騎在馬兒上的展顏瞬間整個人往前上方撲飛。
幸在他是習武之人,着地時懂得如何保護住自已的重要部位,并未摔得有多嚴重,只是些微的擦傷。
陰十七聽到這裏表示懷疑地問道:“真的只是些微的擦傷?”
記得她在查上一件案子時摔了幾次,每一次她都有心理準備,且控制着盡量避重就輕。
就這樣,她身上的擦傷也多至十數處,每一回抹上草藥皆疼得她想冒眼淚。
要不是不想陶婆婆更心疼,她就真的當場掉眼淚了,而不是咬牙死咬忍住。
聽展顏輕描淡寫地說着當時的情況,陰十七忍不住做了個試想。
試想那正處于飛馳當中的快馬如同現代正在飛馳的車子,突然糟到緊急煞車,有系着安全帶的正副駕座都指不定得撞個頭破血流,當場死亡。
這樣一試想一比較,她覺得當時展顏所騎的馬兒的兩條前腿都是毫無前兆之下,瞬間齊齊被切斷向前撲飛,毫無心理準備的他反應能力再好,估計快馬驟停那剎那間的狠狠一摔,沒摔斷一兩根骨頭已然算他運氣了。
展顏在聽到陰十七的質疑時,不由自主地輕眨了下眼,提着燈籠的五指也不禁收緊了些。
在她注目已久的當下,展顏終于吐出來三個字:
“死不了。”
陰十七僵硬地扯了扯嘴角:“呵呵……說下去!”
展顏發現陰十七一遇到什麽不能令她滿意的事情時,她總喜歡露出個皮笑肉不笑的表情,然後自嘴裏蹦出個“呵呵”來。
想着他不由笑了。
陰十七正賭着氣,撇着頭只剩個後腦勺給展顏,于是也沒瞧見他這一抹無聲的笑容。
馬兒在奔跑中被生生切去了兩條前腿,那情景自然馬血四濺。
在黑幕中,展顏雖未看到大片大片的馬血,但在撲飛翻落時,被濺到他側臉上的幾點馬血卻讓他清淅可感。
他沒有立刻自地上爬起,而是保持着單跪着落地的姿勢,專注傾聽着四面八方的動靜。
可靜心屏氣一會後,除了躺在地上哼哧哼哧聲痛吟的馬兒,及夜裏風吹動周遭樹木的沙沙聲,他連一聲蛙叫都沒聽到。
陰十七問:“是什麽利器能在瞬間同時切斷了馬兒的兩條前腿?而且還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覺地不讓你發覺?”
展顏道:“在确定附近确實沒人之後,我在馬兒被切斷兩條前腿的地方找到了一條細細的鐵絲,離地剛好到馬腿齊身下六寸之處。”
算得這般精準,只是為了切斷馬兒的兩條前腿,而未對展顏做些什麽……不,設這個套的那人做了!
只是做得不明顯,那人還不想要展顏的命。
或者說,那人還不敢要展顏的命,只是警告。
那人想讓展顏知難而退,想讓展顏別來邊羅村,為什麽?
陰十七想着這個問題,也正是一路上施着輕功過來邊羅村的展顏所想的問題。
因着馬兒被殺的驚險,展顏又在附近搜查了許久耽擱了不少時間,等到他趕到苗村長家時,早已過了子時。
苗貴并不曉得陰十七夜半悄悄出門去,在展顏敲門之後他方知曉。
展顏确定陰十七确實已出門之後,他便向被他吵醒的苗貴借了一個燈籠,速度趕到凹坡地。
趕到凹坡地走到苗寡婦身死之地時,他便瞧見不遠處的陰十七獨自站在草地上自言自語。
展顏瞄了眼約莫十步外自燒到只餘下殘骸的小燈籠,問陰十七:
“好好的燈籠怎麽燒起來了?”
陰十七驚詫地瞧着展顏:“你沒瞧見另外一個人?”
展顏搖首:“除了你,還有誰?”
陰十七喃喃道:“一個少年……”
莫說一個少年,就是連個鬼影,展顏也沒見到除陰十七以外的活物或死物。
陰十七又看了看少年跑的方向及展顏來的方向,發現完全是背道而馳的兩個相反方向。
夜裏伸手不見五指,那少年又穿得一身黑褐色粗布衣,幾乎與夜幕融為一體,起先她若非耳力好聽到微些的腳步聲,不是也未發覺少年的到來麽?
如此一想,少年跑得快,如飛毛腿一般,兩人地點無交集,時間又錯開,展顏沒發現少年也在情理之中。
展顏問陰十七少年是誰,她說不出來個之所以然來,只道是個怪人。
展顏見夜裏烏漆抹黑一片,視力再好,也瞧不出什麽細模樣來,便也未在少年的問題上糾結。
兩人相伴走出凹坡地,展顏提着燈籠照路,陰十七則邊走邊與他說着自苗貴那裏得來的線索。
還未走回苗村長家,陰十七已然盡數說完,展顏道:
“想不到苗貴與苗寡婦還有這一段……”
陰十七道:“不,沒有這一段,苗寡婦并沒有同意。”
展顏輕嗯了聲,沒有再說什麽。
陰十七卻接着道:“她沒有同意,不是因着苗貴的年紀大她太多,而是她心裏有人了,再也裝不下其他人……”
她低喃着說出這話來,輕柔傷感。
展顏側眸看陰十七,卻還是沒有作聲。
陰十七再道:“我看到了她的亡語,她說:‘苗大,我終于可以去找你了……’”
不同于說與少年聽的那會裝得像個女鬼的語調,她的聲音仍舊是輕柔而又傷感的低沉。
這一句亡語形同于無,沒什麽用處。
展顏知道陰十七向來感性些,可沒想到她小小年歲竟然對男女間的情感也這般觸動頗深,一時間,他竟是不知該做什麽反應,或說什麽話。
到了苗村長家進了苗苗的房間之後,陰十七發現了一個問題:
“展大哥,這裏只有一間空房……”
展顏已坐在房裏唯一的床榻上脫着靴子,只輕輕鼻吼出聲“嗯”了一聲,并未擡眼看陰十七。
只要他擡一眼,他便會知道此時此刻,她的身形有多僵硬。
陰十七盯着一路脫鞭子、解腰帶、脫外袍自個寬衣寬得全情投入的展顏,腦子裏亂糟糟的,只一個念頭在怒喊——那是我的床!我的我的我的!
展顏脫好外袍後,坐在床榻上微擡了雙腳不着地,還是未瞧陰十七一眼便吩咐道:
“去給我打盆水來。”
陰十七微弱出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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