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出征
納蘭峥手中食盒一顫,敲着了桌沿,激起清脆的“碰”一聲。良久的沉寂後,她聽見湛明珩毫無聲調起伏地說:“洄洄,你先回去。”
她點點頭,沒有違拗地走了,曉得他不想當她的面檢查那條手臂。
但她并未走遠,就靜坐在門前廊子裏的美人靠上,吹了足足一刻鐘的冷風才見湛允提了麻布袋出來。他似乎有些意外:“納蘭小姐,您怎得沒回房?”現下已入冬了,這外頭得多冷啊。
湛明珩聞聲起身,一眼望見納蘭峥臉都凍紅了,走過來一把攥了她的手腕拉她進門。湛允便摸了摸鼻子退下了。
他阖上門就要訓話,卻見納蘭峥先笑起來解釋:“我不是故意的,只是你這神龍見首不見尾的,怕一轉身就見不着人了。今個兒是十月十九你的生辰,你忘了啊?”她好不容易才逮着他的。
湛明珩聽罷一愣,攥她手腕的力道都松了松,随即偏頭去看那擱在紅檀木幾案上的黃釉粉彩食盒,倒真比素日使的豔麗喜慶不少。他方才竟未注意,也的确不記得生辰。
納蘭峥見狀跑去開盒蓋,捧了頂上一層的青花卧足碗出來,一面道:“宮宴省了,壽面還是得吃的。”
湛明珩好半晌才回神,一眼瞧見那碗中面條白嫩滑溜,盤繞齊整,金黃的蛋打在上邊,碧綠鮮亮的嫩葉在旁襯色,角落撒了一片片鹵好的牛腱子肉。他的确喜歡吃這個,也不知納蘭峥何時注意到的。
她站在那裏笑,兩頰的梨渦像塗了層蜜似的,忽然叫他忍不住上前将她攬進了懷裏。他垂着頭拿拇指一側摩挲着她的肩,一下下地,一句話不說。
納蘭峥曉得他此刻心內必然複雜感慨,只是也不能一抱上手就沒完沒了啊,只得推開他,叫他趕緊趁熱先吃面。随即在他身旁坐了,托腮看他吃,眼見他一口就要咬下,忙是一聲厲喝打斷:“住口!”
湛明珩嘴一停,當真“住”在了那裏,然後叼着一把面,保持着僵硬的姿态扭頭看她,眼神冒火。他得是多好的克制力才沒被她吓得噎死。
又聽得她道:“你敢咬斷了試試?”照壽面的寓意便是不可斷了的。
他觑觑她,回過頭去含糊說了句“迷信”,卻當真不再咬了,小心翼翼垂眼盯着,一點點往嘴裏塞。
納蘭峥見他吃得差不多了才說:“實則在外頭也挺好的,我廚藝也長進不少,要換了京城,今個兒都見不着你。”往常今日宮中必然大行酒宴,他得與一幹朝臣叔伯待上一整日。
湛明珩将湯水都喝盡了,才擱下玉勺,一把抱起她,安在自己的膝上,圈着她說:“想見我還不容易?來年今日便見得着了,太孫妃沒道理不出席宮宴的。”
她剜他一眼不說話,倒也不掙紮着跳下去,安安分分坐在他懷裏,只是目光卻似有若無地掠過他桌案上的公文。
Advertisement
湛明珩哪會不知她的心思,将她的腦袋掰回來,叫她能夠看着自己:“別瞎找了,不能給你瞧見的東西我也不會攤在案面上。”
“你倒真有不能給我瞧見的東西?”
他搖搖頭:“當然沒有。”随即似是吃飽喝足犯困了,埋首到她的肩窩,閉着眼靠了一會兒,良久才悶聲道,“等我走後,這些東西你随便翻就是。”
納蘭峥身子一僵:“你果真要去邊關嗎?”
“你都猜到了還問。”他低低笑一聲,狀似無所謂地說,“我去去便回,你在這裏乖乖等着就好。”
屋裏一下子便沉寂了。
納蘭峥默了許久才作了個并無意義,近似陳述的确認:“那條手臂是真的。”
他點點頭,賴在她肩窩不肯起來,打了個哈欠道:“碩皇叔的右臂內側有一道很深的疤,我認得它。卓乙琅砍了他兩條手臂,一條送至我處,一條送往京城,稱倘使大穆不派個身份夠格的人前去談判,下回送來的便是碩皇叔的腦袋。”
納蘭峥聽到此處,不細問也曉得了。卓乙琅便是沖着湛明珩來的。他無疑是所謂身份夠格的人,且恰好身在距離西境邊關不遠的地方,整個大穆朝眼下無人比他更合适。倘使他不去赴這一場談判,待一幹朝臣目睹了湛遠賀的斷臂,必将掀起一番腥風血雨。
他身為太孫,沒道理對為國涉險遭難,且是軍功赫赫的皇叔見死不救。朝中碩王一派本就尚未清洗幹淨,就等着拿奏本壓死他的機會。何況表面看來,湛遠賀志在奪嫡卻無謀逆之心,的的确确是大穆朝的忠臣将領,是皇室的血脈。他若當真涼薄至此,這太孫之位也便不可能坐得下去了。
納蘭峥并非不明白這些,卻仍是憂心道:“倘使那條手臂是假,這無疑是碩王爺與卓乙琅裏應外合,誘你前去犯險的陰謀。但如今卻證實他被俘是真……”她頓了頓道,“他絕無可能付出自斷雙臂的代價來誘你,你可有想過,這或者是第三方的陽謀呢?”
她想了想繼續道:“你看,自赈災事宜現出纰漏起,咱們便一直被牽了鼻子走。貴州災情并不可說嚴重,但偏是一丁點的事竟就惹起了民變,難保不是有人在其中刻意煽風點火。緊接着是我被擄走,朝中又鬧了批上谏的官員,叫輿論自彼時起便始終不利于你。然後是那夥山賊。要說碰上山賊的确不奇怪,奇怪的卻是那批官銀。如今回頭想想,倒像誰故意送了線索上門,好拖了你在此地,等碩王爺被俘的消息炸開鍋似的。”
湛明珩聽罷笑了笑,擡起頭來,眼底并無意外之色:“或者不是貴州赈災,而是羯商入境起便開始了。但如你所說,這是個陽謀,我不能不去。我心裏有數,卓乙琅不是要與我談判,我也不會再同他言和。”
她喉間一哽:“你要上戰場嗎?”
他點點頭。
“預備何時啓程?”
“給我親一下,我就告訴你。”
納蘭峥氣惱地捶他一拳,卻是捶完卻心軟了,猶豫道:“那……那你親吧。”
湛明珩見她一副視死如歸的神情,不免笑出聲:“納蘭峥,你能不能不煞風景,這一臉要上刑場的模樣叫我如何下嘴?”
“下不了拉倒!”她好不容易厚着臉皮願給他親了,他竟如此不識好歹!
她說完就往椅凳下邊跳,卻是腳還未落地便給湛明珩一把拽了回去。但他并未下嘴,只是拿額頭抵着她的額頭,鼻尖抵着她的鼻尖,眨了兩下眼說:“等我回來再親,這樣或者能早些打完仗。我明日卯時啓程,你多睡一會。”言下之意是不要她送行了。
納蘭峥不免意外他走得這般急,卻仍點點頭應了。只是哪有真不去相送的道理,翌日寅時便到他房門口,提了熱騰的早食來。湛明珩也才剛起身,瞧見她穿戴比自己還齊整,顯然忙碌好些時辰了,就罵她不聽話。
她盯着他吃光了,才從袖中取了一串手繩來遞給他:“時辰太趕,我也做不得旁的,只得編了這個湊活。”
湛明珩接過來一愣。手繩以青白紅黑黃五色絲線編織而成,正合他手腕大小。他認得這物件,民間多稱百索或長命縷,傳聞可避鬼兵病瘟。
但他一愣過後卻笑了:“納蘭峥,這玩意兒是給小孩戴的吧?”
她剜他一眼:“說得像你多大多能耐了似的!何況短短一日功夫能做得什麽,不要拉倒!”說罷就要去奪回來。
湛明珩掌心一翻捏緊了不給她奪,也不彰顯他的“男人”身份了,趕緊就往手腕套。
她冷哼一聲,又見他起身去取铠甲,也跟着站起來,似乎是想替他穿。湛明珩回頭觑她一眼,兩根指頭摘下了兜鍪掂量一番道:“就你那身板,提得動這個?”
納蘭峥一噎。這人真是狗嘴吐不出象牙,臨行也沒好話。她只得嗤笑一聲道:“你就別自作多情了,我坐累了,起來走走不成?”
他一面笑,一面一件件地穿戴,完了到最後才說:“這護臂你拿得動。”似乎是要她代勞的意思。
納蘭峥撇撇嘴,不想這關頭與他置氣,就去替他纏護臂了。卻是慢騰騰的,左戴右戴地折騰了許久也沒完。
湛明珩垂眼見她細致認真的動作,曉得她是在故意拖延時辰,卻也不戳穿,只靜靜瞧着她在那副護臂上“繡花”。直到天色當真敞亮了,才不得不說:“好了好了,你喜歡這護臂,回頭送你就是了,現下我得走了,大軍在城外等我呢。”
納蘭峥聞言停下來,點點頭,默了許久伸出雙臂抱緊了他。她的臉貼着他身前冰涼的铠甲,緩緩地道:“我在這裏等你回來,但哪怕你少一根頭發,我也不會給你親的,曉得嗎?”
他低低笑了一聲,說:“保證不少。”
此地暴亂方才平息不久,湛明珩不給納蘭峥出府,怕外頭再生亂子,因而她只送他到廊子為止,待他走後就回了書房,替他将沒來得及收起的文書拾掇拾掇。
文書裏頭夾了幾封信件,看封皮多是從秦閣老那處傳來,另有幾封豫王府的。
幾名丫鬟見太孫走了便進屋來打理清掃,不意她還在裏頭,忙告退以示打攪。
納蘭峥對下人沒那般嚴苛,擺擺手示意她們做她們的就是。卻是等幾名丫鬟理完了床鋪要退出去,一擡頭瞧見木施上還懸了件衣裳,想來是她們怕打攪她,收拾匆忙給落了的。
她便随意指了一下,叫住了她們:“那件衣裳也是殿下換下了的,你們一道拿下去吧。”
打頭的丫鬟抱着一堆雜物,往裏看一眼:“納蘭小姐說的可是木施上這件象牙白的衣裳?”
納蘭峥一面垂眼整理信件,一面随意“嗯”了一聲,應完卻手一頓停了下來。她忽然擡頭問:“你方才說什麽?”
那丫鬟有些惶恐,忙颔首答:“回納蘭小姐的話,奴婢問,您說的可是木施上這件象牙白的衣裳。”
她木讷地站在那裏,姿态僵硬地扭頭望向木施,忽然想起了什麽。
承乾宮宮宴那日,卓乙琅穿了一身漢人的衣裝,臨走前莫名其妙與她說,他很喜歡太孫贈予他的那件象牙白的衣裳。
她低頭看了一眼手裏捏着的,來自豫王府的信件。“贈予”的“予”與“象牙白”的“象”,合起來是個“豫”字……
納蘭峥腿一軟,栽坐在了椅凳上。
同類推薦

福晉有喜:爺,求不約
老十:乖,給爺生七個兒子。
十福晉握拳:我才不要做母豬,不要給人壓!
老十陰臉冷笑:就你這智商不被人壓已是謝天謝地!你這是肉吃少了腦子有病!爺把身上的肉喂給你吃,多吃點包治百病!
福晉含淚:唔~又要生孩子,不要啊,好飽,好撐,爺,今夜免戰!這已經是新世界了,你總不能讓我每個世界都生孩子吧。
老十:多子多福,乖,再吃一點,多生一個。
十福晉:爺你是想我生出五十六個民族五十六朵花嗎?救命啊,我不想成為母豬!
言情史上生孩子最多女主角+霸道二貨總裁男主角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新書《神醫小狂妃:皇叔,寵不停!》已發,請求支持)初見,他傾城一笑,攬着她的腰肢:“姑娘,以身相許便好。”雲清淺無語,決定一掌拍飛之!本以為再無交集,她卻被他糾纏到底。白日裏,他是萬人之上的神祗,唯獨對她至死寵溺。夜裏,他是魅惑人心的邪魅妖孽,唯獨對她溫柔深情。穿越之後,雲清淺開挂無限。廢材?一秒變天才,閃瞎爾等狗眼!丹藥?當成糖果吃吃就好!神獸?我家萌寵都是神獸,天天排隊求包養!桃花太多?某妖孽冷冷一笑,怒斬桃花,将她抱回家:“丫頭,再爬牆試試!”拜托,這寵愛太深重,我不要行不行?!(1v1女強爽文,以寵為主)讀者群號:,喜歡可加~

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
回到一九九六年,老謝家的女兒謝婉瑩說要做醫生,很多人笑了。
“鳳生鳳,狗生狗。貨車司機的女兒能做醫生的話母豬能爬樹。”
“我不止要做醫生,還要做女心胸外科醫生。”謝婉瑩說。
這句話更加激起了醫生圈裏的千層浪。
當醫生的親戚瘋狂諷刺她:“你知道醫學生的錄取分數線有多高嗎,你能考得上?”
“國內真正主刀的女心胸外科醫生是零,你以為你是誰!”
一幫人紛紛圍嘲:“估計只能考上三流醫學院,在小縣城做個衛生員,未來能嫁成什麽樣,可想而知。”
高考結束,謝婉瑩以全省理科狀元成績進入全國外科第一班,進入首都圈頂流醫院從實習生開始被外科主任們争搶。
“謝婉瑩同學,到我們消化外吧。”
“不,一定要到我們泌尿外——”
“小兒外科就缺謝婉瑩同學這樣的女醫生。”
親戚圈朋友圈:……
此時謝婉瑩獨立完成全國最小年紀法洛四聯症手術,代表國內心胸外科協會參加國際醫學論壇,發表全球第一例微創心髒瓣膜修複術,是女性外科領域名副其實的第一刀!
至于衆人“擔憂”的她的婚嫁問題:
海歸派師兄是首都圈裏的搶手單身漢,把qq頭像換成了謝師妹。
年輕老總是個美帥哥,天天跑來醫院送花要送鑽戒。
更別說一堆說親的早踏破了老謝家的大門……小說關鍵詞: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無彈窗,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最新章節閱讀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本文一對一,男女主前世今生,身心幹淨!】
她還沒死,竟然就穿越了!穿就穿吧,就當旅游了!
但是誰能告訴她,她沒招天沒惹地,怎麽就拉了一身的仇恨值,是個人都想要她的命!
抱了個小娃娃,竟然是活了上千年的老怪物!這個屁股後面追着她,非要說她是前世妻的神尊大人,咱們能不能坐下來歇歇腳?
還有奇怪地小鼎,妖豔的狐貍,青澀的小蛇,純良的少年,誰能告訴她,這些都是什麽東西啊!
什麽?肩負拯救盛元大陸,數十億蒼生的艱巨使命?開玩笑的伐!
她就是個異世游魂,劇情轉換太快,吓得她差點魂飛魄散!
作品标簽: 爽文、毒醫、扮豬吃虎、穿越、喬裝改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