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無極镖局 (4)

便将隐在京城的一隊精英悄悄安置在李清讓随行的隊伍中,如此一

來,便是有了最大的保障。

李清讓為不能陪伴淩薇而自責。

“覺得自責的話,就平安回來彌補我。”淩薇看出了他的心思,又不想将

氛圍渲染得太過傷感,便半開玩笑地說了這句。

李清讓擡手在淩薇的鼻尖上一刮,繼而溫熱一吻落在她的額上。

淩薇微微閉眸,睫毛微顫。

小世子似是感覺到了父親的即将遠行,竟開始哭鬧起來。

李清讓将他抱在懷中,在他白嫩的臉頰上深深一吻,心裏最柔軟的地方

微微作痛。

淩薇看着父子二人,忽然想要落淚,卻終是忍住了。

李清讓見淩薇淚水在眼眶打轉的模樣,更是心疼,他寧願那滴淚完整落

下,他還好受些。

李清讓此行幾乎是晝夜不停,他急于趕到西境,快速解決完問題後好即

刻返回家中,可等他到了西暹,才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看着那些被運回的

屍體,看着西暹國的君主眉頭擰在一起的模樣,李清讓終于知道為何西暹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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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會指明要自己前來,看着他身邊站着的正在沖自己呵呵笑着的老頭先禾,

李清讓便明白了。

“陛下,歆國最合适的人選,便是輔政王李清讓了。”

“可是……歆國的皇帝會允許他親自來嗎?”

“那就看您是否想要解決問題了。”

西暹國君實在是被那東西吓怕了,左思右想,拿出了作為交換的條件,

沒想到事情果然成了!

李清讓想淩薇此次大概如何也想不到自己被派來的真正原因,她知道了

,大概會拔光老頭兒的胡須吧,他只是為了見李清讓一面,當然,原因也不

單純如此。

他帶來了一個驚人的消息,關于伯懿的身份。

李清讓聽聞驚得半天才穩住心神。

“這……”

“是真的,而且那個孩子一直以來便是知道的,此事事關國公府的名聲,

我又沒有負責送密信的人,為了保險,只能設法與你相見,切理由一定要名

正言順,恰巧碰到西暹國遇到難題,我同國君是舊相識,當年救過他的命,

所以我提出的他一定會答應的,而且,他是當真很焦慮,那個可怕的部落來

自何處,我這般見多識廣之人竟然也未曾聽過。”

“你還真是能給自己臉上貼金。”李清讓微微抽動唇角。

“這個事情得等到我解決完西暹的難處之後再去核實。”李清讓保持着基

本的理智。

老頭兒認同地點了點頭。

西暹國國君準備了華麗的晚宴招待了李清讓一行。

老頭兒見了不樂意了,“為何我在這裏的這些日子吃得都是那般普通!”

“哈哈,你不是貴客,自然不同些。”國君是個心直口快之人,說得老頭

哭笑不得。

“陛下,還是說說事情的來龍去脈吧,我好做個準備。”李清讓言歸正傳

,即使此處有佳肴美酒,他也不想做過多停留,再想到伯懿的身份,更加心

急,可心中再急,面上依舊淡然才是李清讓的一貫作風啊。

“哎......”西暹國國君先是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事件的起因是西暹國一個古老的傳說。

自從上次身陷那條神秘的絕境小路,李清讓生出一種敬畏,這世間有太

多不可思議的事情,根本無法解釋。

幾案上茶水的冒出的熱氣騰騰得上升着,可李清讓聽聞了這個傳說之後

,後背卻冒着冷汗,要不是看着對方嚴肅和帶着痛苦的眼眸,李清讓肯定會

覺得是在編故事。

☆、77.罪惡之源

這個傳說自西暹國建國以來便存在, 老人們都說是發生在很久很久以前。

對于這樣的故事,人們總是聽着打發時間的,并不會有很多人将其放在

心上, 似乎對于我們不知曉的事物總是帶着一種壓根不相信的态度。

據說在西暹抵禦外敵的那片森林的深處, 住着一群身形十分高大,只吃

動物內髒的神秘部落,這才是西暹多年未有外敵入侵的真正的原因, 可那片

森林內部地形複雜萬分, 從來沒有人進去一探究竟, 究竟有沒有所謂的“恐怖

巨人”,西暹是個十分敬畏上天的國度,他們不願意去打擾所謂的“守護神”。

直到前幾日,距離森林最近的一個村子, 全村的人一夜之間全部死去,

且內髒皆被掏出, 這和那個古老的傳說實在太過相似,西暹國君一開始也是

不相信的,可派出的頂尖高手被殺得一個不留,才提醒這個已經習慣了安逸

生活的男人, 國家似乎正在遭受一股不明來客的撼動。

“這個......”李清讓總覺得還是不能完全相信, 可西暹國君一口咬定有

一個目擊者看見了那可怕的東西。

“高達數丈啊, 只在夜間出現, 那個男人是在遠處看見的, 當時便吓得走

不動道了, 立刻逃回國都,我親自接見了他。”

李清讓心中的疑慮依舊存在,可他卻不想妄下結論,倘若當真是他猜測

的那樣,他便要布下一張天網,對于狼子野心之人,絕不會手軟。

這個念頭令李清讓自己都不由心上一怔,他的“狠絕”似是比從前更甚,

可他逐漸明白,對自己不心慈手軟之人仁慈,便是給他傷害身邊更多人的機

會。

當天下午,李清讓便帶着所有精英向那個小鎮出發,他要親自去出事地

點看過之後才能進一步驗證自己的結論。

西暹國國君則留守在宮中等待着他們的消息,他畢竟是一國之君,萬不

能在這個時候出了什麽岔子,興許有人便是希望在這個時候出岔子。

李清讓下令,全部馬匹皆安置在距離小鎮二十裏外的地方,改為步行完

成剩下的路程。

他要令對方措不及防,誰能料想他準備到出發只用了一個時辰,或者說

,在野外生存的經歷已經令一行人早已不需要什麽準備,随時都可以應對突

發狀況。

有了西暹國君的親筆玉印,封鎖線上的守衛自然恭敬地放行了一行人。

鎮子死一般寂靜,四處滲透着死亡的涼意,一行人小心翼翼地向深處走

去。

地上還遺留着明顯的血跡,似乎能夠感受到那一日殺戮時的血腥與殘忍

衆人在小鎮四處仔細地查看着。

“風尋,你再同我說說事件的關鍵線索。”李清讓微微閉眸,仔細聆聽風

尋将衆人探尋到的全部信息一一講與他聽,他則在腦海中将這些細碎的信息

找到一個聯系點。

風尋将已經進行大致整理的線索一一說出,大致意思是:在小鎮的各個

角落發現了許多燃燒過的灰燼;在極為隐秘的地窖中挖出了許多刀劍,上面

有血跡;在小鎮的一口井中發現了一個看上去還很新的墜子。

“可以了。”李清讓打斷了風尋的話,聽到這裏,他的腦海中已經有了一

個大致的推想輪廓,“将你方才說的那幾樣東西全部拿來給我看。”

風尋命人将東西一一呈上。

李清讓蹲下身子,分別查看了灰燼、刀劍和墜子。

嗅了嗅灰燼,李清讓微微皺眉,将灰燼包了一些在帕子裏。

關于刀劍,似是沒有幾人比李清讓更加熟悉可了解,他只要看上一眼,

便知道這刀劍的出處,打造的工序也随之明了。

那個墜子,他總覺得在何處見過,可一時想不起來。

“天色不早了,回去吧。”李清讓擡首看了一眼天邊燒得通紅的雲彩,像

天空泣出的血。

“是。”風尋雖不知李清讓看出了什麽端倪,可卻相信他的判斷。

李清讓不做沒有把握之事。

看着李清讓一行平安歸來,西暹國君看着平安而歸的李清讓,激動不已

,說句不好聽的,他真害怕他們回不來,可卻不能直說,畢竟那是歆國的輔

政王。

“明夜我還要去一趟鎮子。”

聽到李清讓這句不緊不慢說出的話語,西暹國君更加不解,還要挑選最

危險的時候去?!

“王爺确定是夜裏去?......”

李清讓知道西暹國君擔憂的是什麽,淺笑道“對,夜裏,而且還必須是在

夜裏。”

西暹國君微微抽動唇角。

李清讓回到房中,先禾早已坐在幾案前等他了。

“你為何不請自來?”

“快把你發現的東西拿來給我瞧瞧。”

李清讓微微搖頭,到底還是拿出了那個确定不了的灰燼和墜子。

先禾看見墜子的一瞬便變了臉色。

“你認得?”李清讓看先禾的反應極不自然。

“何止認得......”

李清讓很少見到先禾的眸中透着這樣的色彩。

“你拿去讓裴老先生看,想必他也認得,比我還要認得。”

李清讓聽見外公的名字,心上一緊。

“這......究竟為何物?”

“這是當年裴老先生當年同門的師弟的信物。”

“哪個師弟?!”李清讓仔細回憶着。

“你可聽說過血不染?”

這個名字便足以令李清讓震驚。

“血不染和外公是同門?!”

“潛入名門正派,卻是個邪教後人,身上流淌着瘋狂的血液。”

“可是......”李清讓沒有繼續說下去,也是,出了這樣的事情如何能夠

對外公布。

“你是如何知道的?”李清讓不解。

“我曾替血不染醫治過。”

李清讓看着先禾的神情不像是在玩笑。

“你為何要救他?!”

“廢話!不救他就要要我的命,我有沒病,還不想死!”先禾白了李清讓

一眼。

“原來,你是這樣貪生怕死之人。”李清讓細想先禾的話,越想越覺得好

笑,不過卻是實話。

“這個灰燼中含有一種只在一處可尋到的草。”先禾的嗅覺極好。

“何處?”

“被喚作‘風城’的西暹邊境城池。”

“那是流放之地。”這個常識李清讓是有的。

“那裏的流放之人太多,可沒有幾個能夠自由出入,除非是......”

“當今國君的兄長?”李清讓脫口而出。

先禾不再說話,喝着杯中的茶。

西暹國君的兄長也是個閑散王爺,主動請纓去風城看守流放的罪臣,對

于争權奪利向來不感興趣,性情倒是和李呈有幾分相似。

充滿遺棄和罪惡之地,倒是個不錯的隐藏野心之地,李清讓突然明白了

這個道理。

前幾日李清冕暴斃軟禁之地的事情傳回京中,淩薇感慨:怎會輕易放過

野心不死之人,更何況是當朝天子!

李清冕幾次三番想要李清讓的命,李清讓怎能不恨他,可聽到他死亡的

消息的一瞬,卻是極平靜。

死亡,便終結了一切糾葛。

李清冕自始至終從未掩藏自己對于那個高位的虎視眈眈,可西暹的這位

王爺,是佯作不放在心上,心中卻放不下嗎?

人心,似是終己一生也未能看透的,李清讓譏諷一笑。

李清讓想明白了“巨人”之謎,當他聽說殺人巨人只能出現在夜裏的時候

,便覺得蹊跷,那些灰燼是燭火燃燒留下的,那樣多的灰燼,究竟作何用?

李清讓無意間在地面上看見風尋的影子的一瞬,突然想明白了,所謂“巨人”

,用的也是影子的原理。

目擊者看到的是早已計算好角度的影子投射,聽着撕心裂肺的叫喊聲,

再看到那個龐然大物,自然會先入為主,聯想到西暹國人人皆知的傳說,再

加上村鎮是距離那片守護森林最近的地方,這樣的“傳言”便會更容易被坐實

那些刀劍的工藝是西暹本國的,至于那個吊墜,有了先禾給提供的來源

,李清讓便能大概推出些事情來龍去脈。

可是,血不染究竟為何會被牽扯其中,還是有人借了他的名號在作惡?

這一切,恐怕還是得見到本人才能知曉。

李清讓将巨人形成的原理,刀劍的産地告知西暹國國君。

國君許久未說話,先禾是了解他的,他自己一定也有了自己的判斷。

可目前拿不出任何證據,一切只是推測,除非,幾人聯手上演一場好戲

,引犯案者現身。

于是,西暹皇宮傳出消息,巨人殺戮案并無結果,李清讓一行陷入前所

未有的尴尬境地,還得再作打算,不排除随時離開西暹的可能。

李清讓為了讓旁人更加信服,竟當真熬夜點燈了數天,對着證物看了又

看,卻仍然沒有實質性的進展。

連續幾日,李清讓一行都回去發生慘案的村鎮,暗地卻在密切關注着周

邊村落的動靜,為了讓民衆将殺戮與巨人傳說聯系起來,作案地點一定會選

擇靠近森林之地。

這幾日京城中起了留言,是上天不滿當今國君才會令原本守護西暹平安

的神靈動怒。

聽聞此言,李清讓更加确信自己先前的猜測。

真相越來越靠近,直至大白于天下。

☆、78.清讓回京

果然,五日後, 再次傳來村鎮受到襲擊的消息, 可是這一次, 襲擊者卻沒能

逃出包圍圈。

“看來并不是血不染。”李清讓聽到成功抓到襲擊者的消息後,有些失望

地淺淺一笑。

血不染倘若參與了此次的襲擊計劃, 他萬不會再來以身犯險,他的智謀

絕不在裴老先生之下,再者,以他的實力,絕不會落入風尋等人的包圍圈,

他們在這位江湖前輩面前依舊是太過稚嫩。

“那就是有人借他之名?”先禾追問。

“也不盡然。”李清讓預感此事興許是個誤會。

先禾和李清讓打了個賭, 更加迫切知道事情的真相。

當為首的年輕人被帶來之後,真相才算大白。

原來, 年輕人是無意間得到了這個玉佩, 他并不知道玉佩的來歷, 甚至

連它何時丢了也不知道。

看來, 是西暹的護衛隊實力有限。

李清讓在心底想着, 原本像血不染那樣的高手才能阻擋他們的打擊, 如

今才知道只是個普通的江湖殺手組織,看來,西暹的皇家護衛隊還需勤加練

習啊。

李清讓看着賭輸了的先禾,老頭兒心疼地奉上自己珍藏了多年的一把匕

首。

“誰讓你要押上這樣貴重的東西。”李清讓打趣。

“哎, 失算啊。”先禾怎能不後悔。

“原本以為可以一睹血不染風采, 可惜了。”

“給我講講他的故事吧。”李清讓對于這位亦正亦邪的前輩亦是十分好奇

“故事可不是白講的。”先禾眼睛看向先前給了李清讓的匕首。

“罷了, 這個便當做酬勞吧。”李清讓爽快地将匕首放在先禾面前。

先禾像個頑童似得将匕首迅速收回了腰間。

李清讓微揚唇角,有時候覺得先禾就像個孩子,興許人上了歲數,便是

如此吧。

血不染似是江湖之中的一個傳說,自他被逐出師門之後,便不見了蹤跡

,關于他的去向的揣測多種多樣。

有說他回歸了本家的,有說他遠走異國成立邪教組織的,也有說他已死

多年的。

先禾之後還見過血不染,自然否定了第一和第三種說法,可他究竟是否

成立了什麽組織,便不得而知了。

可是以血不染的實力,就算成立了什麽組織,也一定會在江湖之中名聲

大震,除非他隐在暗處。

當初血不染進入門派完全是個意外。

是掌門将其救回的,他的名字還是掌門為他取的,因相救之時,他的周

身被血浸得沒有一處是本來的模樣,為了他今後能夠不再受傷,特意改了這

個名字。

原本以為是個受了過度驚吓不喜言談的孩子,卻不料是個殺人血不沾身

的惡魔。

先禾納悶為何血不染再也沒有了消息,當時的他可以說是被門派抛棄了

,可為何從來沒有來尋仇,是顧念着那些年的師徒情誼?當時的情形先禾是

見了的,掌門那般決絕,當時的裴氏是落了淚的,那樣堅強的少年,為了師

兄落了淚,甚至有些記恨掌門。

“那是你們不知道背後發生的故事。”

替二人添茶的老頭突然的一句,令聽聞的二人同時一驚。

“老人家您是如何”李清讓客氣問道。

“我曾是藥仙谷的一名藥童。”老人家語氣疏離,似是不願意再與那往事

靠近半步。

“您見過血不染?!”

“他的師父為了救他,去求了一向不合的藥仙子曳。”

老人家說完便緩緩走出門去。

留得二人呆呆怔在原地。

“掌門和子曳的舊怨你應該聽說過吧?”先禾說這句的時候,眼圈微微泛

紅。

李清讓微微點了點頭。

掌門和子曳之間有血海深仇,當年掌門的師父錯殺了子曳所愛之人,雖

說是匡扶正義,可卻是傷了子曳的心,自此斷絕了來往。

子曳對門派的人可謂恨之入骨,卻接受了掌門的請求。

可想當時的掌門做出了多大的努力。

這件事情之後,西暹國君去了一趟風城,見到了昔日的兄長,他們的談

話內容無人知曉,可國君離開風城的翌日,兄長便自缢而亡了,沒有人知曉

他們那場對話的內容。

李清讓順利完成了托付的任務,按照計劃前往北境。

再次見到伯懿,突然意識到少年已經成長了許多,腦海中回想着那日先

禾的話語。

他的母親與唐鴻濤的孩子早已夭折,一個人行走在密林之中,遭遇了劫

匪,失了財亦失了色。

這個孩子的生父竟然是悍匪,為了孩子的将來,身為母親的她說了謊,

可那一日在密林之中發生的悲劇卻是她心頭永遠的傷痕。

李清讓看着伯懿站在不遠處沖自己笑着,那一刻,他突然什麽也問不出

口。

“姐夫!”伯懿的步伐比從前更加穩健。

李清讓舒眉淺笑,擡手拍了拍伯懿的肩膀。

“到底是排兵布陣之人了,不一樣了。”

“姐姐呢,可還好?”伯懿關切地問道。

“好,等你得空了,回去看看她。”李清讓決定将這件事永久地隐藏。

“實在是太過繁忙了,連我的小侄子出世時也未能趕回去。”伯懿說這句

話時眸中透出幾分哀傷。

李清讓同樣明白:當今天子有意讓伯懿遠離京城,可又不會讓其完全掌握

兵權,壓制着他的力量。

可伯懿卻佯作看不透的模樣。

“我只是來看看你,還要回京複命,見你也軍務繁忙,便不在此做過多停

留了。”

伯懿并未過多挽留李清讓,他們在一處待得久了,必定會有人在陛下那

裏添油加醋,只是站在坡上,目送着李清讓那匹火紅色的駿馬飛馳而去,許

久。漸漸掩去唇邊的笑意,輕輕嘆息。

李清讓駕馬一口氣跑出了數十裏,突然拽住缰繩,駿馬一個立蹄,在極

短的時間內,站立平穩,李清讓回首看向方才來的方向。

他從未想過欺瞞淩薇,可這樣的往事,實在不适合更多的人聽說,她實

在太過看重這孩子,聽到他一直以來便知道自己的身世,又要傷心了,所以

索性隐瞞。

李清讓回京後,便進宮面見聖上,将事情的來龍去脈解釋清楚,至于為

何西暹國君會欽點自己前去,西暹國君已在寫來的親筆感謝信中解釋了,至

于小皇帝信幾分,那便不是李清讓能決定的了,他對于那個理由也并未曾提

過只言片語。

“清讓不在京的這段日子裏,皇叔辛苦了,大小事務全部都要您親力親為

。”李清讓和李呈在大殿外相遇。

“哪裏的話,快回去瞧瞧世子吧。”

李呈聽聞了世子染了風寒的消息,見李清讓不急不慢的樣子,想必是不

知道實情的。

李清讓這才知道自己離家時,世子生病之事,想來是淩薇不想自己分心

,便不許将消息傳出去。

回到府中,看着活奔亂跳的孩子,李清讓懸着的心才算放下。

虎頭虎腦的孩子認出了父親,激動得手舞足蹈。

李清讓心疼地抱起小人兒,在他稚嫩的臉頰上親了一下。

孩子笑得開懷。

“為何如此風風火火?”淩薇正站在院子裏擺弄着花草。

“為何不派人告訴我?”李清讓的言語中隐約有幾分情緒在。

“告訴你,你能立刻趕回嗎?”淩薇不惱,繼續不緊不慢地回他,“那為何

要告知你,讓你平添憂愁?”

李清讓意識到方才是自己過于心急而忽略了淩薇的感受,她的苦心他何

嘗不知,可在情感面前,又有誰能把控得那樣到位?

“榕筝!你的夫君回來了!”淩薇有意岔開了話題。

榕筝火速從後堂沖了出來,見她眸中閃爍着點點淚光,淩薇感慨“果然是

新婚夫妻,再看看我們二人,似是不如從前那般難舍難分了。”

李清讓聞言笑了,“聽你的話語是嫉妒了?”

“可不是?”淩薇嘟嘴道。

原本的緊張氣氛緩和了不少。

“王爺,我給您炖了羹湯,馬上給您端來。”榕筝熱情地張羅着。

“給我的?确定?還是我沾了風尋的光?”李清讓說着看向剛剛将人馬安

頓好走進院子的風尋。

“王爺哪裏的話。”風尋的反應倒是快,知道夫婦二人一定又是在拿自己

和榕筝打趣。

榕筝的臉“唰”得紅了。

“哎呦,還不好意思了,你以前的臉皮也是這麽薄嗎?”

“小姐!”榕筝愈發不好意思起來。

“哎呦,連王妃也不叫了,我可是個記仇的人。”淩薇臉上展露許久未見

的笑容,李清讓不在京,她一個人打理府中大小事務,還要照顧生病的兒子

,苦悶壓制在心頭,如今那人回來了,事務一件沒有減少,可她似是一下放

松了,終于笑了。

見她笑了,榕筝便放心了,當淩薇願意和她開玩笑的時候,便是她最開

心的時候。

“走,咱們進去喝榕筝姨母熬的羹湯去!”淩薇笑着從李清讓手中接過孩

子。

榕筝姨母,簡單的稱呼,卻足以見二人之間的深厚情誼。

情同姐妹,義比金蘭。

☆、79.皇妃之争

時間一晃而過, 李雲長也到了談婚論嫁的年齡, 對于他的皇妃, 自是需要慎

重選擇的。

聽李呈的意思,最看重的還是“賢惠”為先,李請讓并未表态,淩薇卻給

了個名字, 大理寺卿裴津之女“裴睿顏”。

李清讓聞言, 不由一怔, 這個人選和他所選的一致, 可他不知道淩薇做

此選擇的原因。

“其實很簡單。”淩薇想起那一日宮宴之上, 裴睿顏在明知道李雲長喜歡

書法大家董賢的情況下,仍舊說出另一幅書法作品才是自己心頭所愛的言辭

。“你以為咱們的陛下喜歡的會是對他言聽計從的女子嗎?皇叔的定論是錯的

。”

那場宮宴本就是李呈有意安排的,為李雲長選妃之事作為鋪墊的, 李清

讓怎會不明白, 且這也正合他得意,可他更加看重的卻是皇妃背後娘家對于

皇室的忠誠。

那場宮宴淩薇因病沒有去參加, 李清讓在府上照顧她因而也沒有去, 可

對于那天發生的這件事情她卻顯然是知道的, 李清讓想到這裏,覺得心上一

緊,顯然, 宮中有能替淩薇傳遞消息之人, 可是這人卻并不是替李清讓傳遞

的那個。

淩薇思索片刻後道“大理寺卿多年來深得已故皇兄的信任, 他險些遭遇的

诋毀事件, 也是皇兄幫其擺平的,這份恩情,我想他是一直記得的,咱們的

這位陛下,畢竟年輕,老臣們記得曾經的恩情還是要深些。”

李清讓沒有作答,顯然,淩薇并沒有跟他說實話。

“為何不說出你的懷疑?”淩薇一眼便看出了李清讓的心思。

“我在等你跟我說。”李清讓并未否認。

“這幾年,你總是前往周邊各地執行秘密任務,你怎知你先前安插的那些

人還是絕對可靠的?”淩薇繼續鼓搗着手中親手寫給世子的書單。

“此話何意?”李清讓為自己對于淩薇的些許誤解感到愧疚。

“宮中的一些看似不起眼,卻很關鍵的事情,你安排的人并沒有全部轉告

你,你聽說的是那日陛下發了脾氣對吧?”

李清讓聞言,點了點頭。

“你可知陛下之後賞賜給各府上公子小姐的物品裏,裴睿顏多得了一枚印

章嗎?”

此語一出,李清讓才意識到,是自己錯怪她了。

“倒也不一定是你的人出了問題,畢竟能接觸到賞賜物品的也沒有幾個人

。”淩薇言語稍稍緩和道。

可是李清讓卻很清楚,自己安排的人一定能接觸到賞賜之物,卻沒有告

訴自己“李某給王妃賠禮了……”

李清讓恭敬作揖的模樣,逗樂了淩薇,可也提醒了她,一直以來都這麽

信任的人都可能因為不明而生出誤解,更何況是雇傭關系之人,雖說是用人

不疑,可當真能毫無防備嗎?

李清讓此刻也在思考這個問題。

“這世上,倘若連你都不能完全相信,我還能去信任誰?”

淩薇聽到李清讓的這句,露出了會心的笑意,她和李清讓如今,與其說

是夫妻,更像是同袍,因為信任維系的關系,才是能夠出生入死的。

“清讓啊,你應該也知道,皇叔對于我們,只要做到平衡就好,可我們抵

不住當今天子的懷疑,甚至說,對于皇叔,他也是懷疑的,倘若我們在選妃

這件事情上沒有順了他的心意,便會引起更多的猜忌。”

“好在,他相中的是裴氏之女。倘若單是從我的角度出發,只看重娘家的

忠誠,此人卻恰恰不是他所中意的,他一定會猜想我們究竟為何力薦此女。

畢竟兄長已經去世多年了,他會完全信任我們的出發點是為了盡可能避免将

來的外戚幹政嗎?”

“清讓,我們都變了,可有些東西,我們卻無論如何也舍棄不了。”淩薇

依偎在李清讓的胸膛。

李清讓知道淩薇說的是對國家和民族的忠誠,他們漸漸學會了如何趨利

避害,可卻絕對做不出“取而代之”的行為。

就在忙着張羅李雲長的選妃之事,北境傳來消息,弩國新任丞相得到了

一位謀士,是足以和裴老先生媲美的,被譽為“弩國第一先知”的圖瓦。

“有些本事啊,圖瓦已經歸隐多年,竟能請得動他。”淩薇微微眯眼看着

老九先生派人送來的密信,說的正是這件事。

“若是得到了這個老頭兒,弩國卷土重來的可能性便增加了許多。”李清

讓起身,望着北方。

“其實倒也不難。”

“看來,外公已經給你出了好主意。”李清讓回身看向成竹在胸的淩薇。

“你自己瞧吧。”淩薇将信遞給李清讓。

“這位丞相是個賢才,可他們的這位國君可是有弱點的,而且這個弱點在

圖瓦眼中是絕對不能容忍的,他可以讓國君三顧茅廬,可卻掩藏不了自己的

本性。”

李清讓心中已經有了法子。

果然,不出半個月,北境再次傳來消息,圖瓦一氣之下離開了弩國,不

知去向。

一切,都是李清讓的計謀起的作用。

李清讓秘密送往弩國一批難得一見的美人,能歌善舞,在弩國的城門外

扭動着纖細的腰肢,魅惑的眼神令人心醉。

一向喜好佳人的弩國國君自是經不起這樣的誘惑,便身着私服去城門看

,這一看,便決定将這些舞姬召回宮中,丞相竭力勸阻,卻如何也攔不住這

位已經被蠱惑了心智的國君。

不理朝政,成天往舞姬處跑,圖瓦再三勸谏終無果,于是便有了現在這

個結果。

“清讓的這招,可謂狠絕,直中要害。”淩薇聽聞消息,拍手稱絕。

“有老爺的風範。”榕筝将其與裴老先生相較,可見其謀劃人心的手段。

“從前的陵王殿下便是有這樣的本事的,可是沒有到非得用的地步,如今

,只能借此來開辟前行的道路。”淩薇說罷,将杯中酒一飲而盡。

榕筝聞言,緩緩了談了口氣。

沒有誰是天生的善于謀劃人心,皆是被歷史的力量推動着向前,步步為

營。

有的人具有秉異的天賦,卻不以其為生,可到了不得不用之時,便派上

大用場,世故,是一種選擇。

弩國,再也不是從前的弩國了,退居深處,原本以為會借機養精蓄銳,

可因為新國君繼承大統,改寫了民族的命運,他沒有從前那位君王的暴虐好

戰。

弩國退出了一場強者之争,令歆國原本得利的條件更加得利。

淩薇帶着世子去城外的寺廟祈福時遇到了裴賢的妻子,說來興許是天意

,原本并無來往的二人,因為世子的一個不小心跌倒,竟有了一面之緣。

淩薇見裴夫人的嘴唇有些許的青紫,便瞧出了她是患有先天性心疾,便

提出要替其號脈,此時淩薇的醫術便派上了大用場,這樣的疾病不需要老神

仙的幫助,她也是可以應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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