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番外高中篇(01)
十二年前, 豐州一中還沒有新校區,只有位于城西的初中部和城中的高中部, 這座百年老校摳摳搜搜地占着城區挺好的一塊地皮, 雖然面積不大, 但已經足夠令那些腦筋活絡的開發商垂涎。
有人說一中要建新校區了,就在那鳥不拉屎的城東郊外,毗鄰烈士陵園。
第一次聽到這傳言時, 許惟還是個高一新生。一轉眼, 她上高二了,傳言依舊是傳言,唯一的變化是文理正式分科了, 她和林優離開了高一四班, 從校園最南邊的逸夫樓挪到了最北邊破破爛爛的博愛樓。
說起來還要感謝一中的變态分班制度。
作為豐州最好的省重點,一中在重理輕文這事上不甘落後, 每個年級前三個班都是理科重點班, 文科重點班卻只有一個四班,新生進校先排名次,前兩百名直接分進這四個班, 許惟和林優的好運氣全喂了狗,三個理科班愣是沒沾上, 偏偏兩人都是一心要學理, 分科後重新選班就只能在普通班之間調整,畢竟理科重點班跟香饽饽似的,除了那些家裏足夠厲害的, 其他人壓根拿不到多餘的名額。
随機分配的結果總是令人無語。
“這個十班簡直烏煙瘴氣,妖孽橫行。”開學的第一晚,林優的鄙夷順着電話線傳到許惟耳裏。
許惟正在吃餃子,嘴巴塞着,沒有說話。
普通班和重點班差距明顯,生源和師資都有區別,聽說每個普通班都有一小半人是交了擇校費才進來的,因此混進了不少問題少年。
其中十班的風評最差,班級平均成績墊底就算了,但凡是校內有名的鬥毆事件十班必在榜上。
許惟生活簡單,社交狹窄,高一一整年,以座位為圓心,半徑超出三米的她都接觸不多,對別班的事更不關注,所有八卦全來自林優。今天是轉班的第一天,她算正式見識了十班的風采,這才剛開學,後排就缺了好幾個人,中午兩撥男生還打了一場,垃圾桶都給踹翻了,教室裏弄得亂七八糟,六七個大男生全被叫進辦公室訓話。
而林優之所以這麽憤怒也是有原因的。
下午自習課,因為一張凳子,林優和後面兩個男生發生了沖突。
說起來和許惟也有關。
今天排完座位許惟就發現凳子不穩,一條凳子腿搖搖晃晃,班主任說後勤總務處的老師今天忙的不行,人都找不到,讓她先将就一下,明天再去申請換新的。許惟勉強坐到下午,林優看她坐着別扭,直接從後面空座位拿了張個凳子給她換了。
誰知道後面幾個男生看見,硬是要她放回去,林優向來彪悍,本來就對這個班看不順眼,這麽一激雙方就杠上了,要不是許惟攔着,旁邊的班長和學委又過來勸阻,林優真要撸袖子動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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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凳子是拿到了,梁子也算結上了。那個叫許明輝的男生直接放了話:“鐘恒的凳子你也敢坐,你們重點班來的姑娘都這麽有種?行,那就等着吧。”
林優想到這個覺得可笑至極:“那個傻逼是皇帝嗎,他凳子是龍椅?一個靠美色換了點小名氣的混混而已,你瞧瞧哪個學校的扛把子是刷臉刷進校草排行榜的?擱我這充什麽大王,哪回升旗儀式批評名單裏沒他?人都不來報到,還有走狗給他護着座,簡直有病!指不定是退學不來了呢。”
許惟說:“你不要跟他們生氣,明天我換了凳子就還過去,反正他還沒來。”因為這點事跟人起沖突沒必要,那個鐘恒她不了解,但要是真動起手,林優畢竟是女生,就算是跆拳道黑帶恐怕也要吃虧。
林優在那頭哼了聲。
許惟一手握着電話手柄,一手拿筷子往嘴裏塞餃子,一心二用地安撫林優。她很清楚,普通班和重點班肯定有不同,這是客觀現實,适應嘛,适應就好了。
但暴躁的林姑奶奶顯然不這麽認為。
“适應個毛啊。劣者集中的環境,适應就是被同化,就是屈服,沒種的人才會屈服。”
“……”
一個地圖炮就把許惟轟進了沒種的行列。
“他們最好別惹我。”挂電話前,林姑奶奶丢下這麽一句。
九月初的天氣依然炎熱,雖然已經立秋,但溫度不減。
午後更是悶燥。
午休過後,高二(10)班的教室裏漸漸嘈雜起來。這時候還不是智能機的時代,高中生也還沒有成為低頭族,一到課間那些精力充沛的年輕人都可勁兒地鬧,嬉笑亂吼的聲音穿過門窗,在走廊裏回蕩。
也許是昨天被老班訓狠了,後排的男生有所收斂,沒再繼續切磋拳腳,有的在後頭拍籃球,有的坐在桌上吹牛逼,好幾個昨天沒來報到的上午也陸陸續續來了,只有垃圾桶旁的那個座位仍是空蕩蕩的。
林優到小賣部跑了一趟,回來時往許惟桌上丢了瓶雪碧,許惟剛睡醒,迷迷糊糊瞥見一方衣角,一擡頭,林優的爪子伸過來,在她腦袋上一揉:“做啥春夢呢。”
許惟對這人的講話尺度習以為常,見怪不怪地沖她笑了笑,“幾點了。”
林優說:“二十了,我上廁所去。”
“哦。”許惟安心地閉上眼,腦袋又耷下去,半長不短的頭發蓋住白皙的臉龐。
還能睡個十分鐘的回籠覺啊。
可惜天有不測風雲,幾聲亂叫把許惟的回籠覺吵得支離破碎。
“那個重點班的!”
“哎,穿白衣服那個!”
“美女!”
後座的女同學蔣檬好心地拍許惟的後背:“他們在叫你。”
許惟不太清醒地半眯着眼,轉過頭時還沒什麽實感。
蔣檬小小聲地提醒她:“那個……鐘恒來了,你還坐着他的凳子呢。”
“……”
哦……對,凳子。
許惟往後一看,立刻就清醒了。她上午忘了去總務處領新凳子。
垃圾桶旁邊站着個高個子男生,穿着夏天的校服襯衫和黑色長褲,左手抱着個籃球,右臂上挂一個皺巴巴的黑書包。
他扣子沒好好扣,鎖骨往下的一片都敞露着,袖口胡亂卷作一堆。
隔着四排桌子,他掀着眼皮朝許惟的方向看去。
教室裏的氣氛古怪起來。
女生全在看熱鬧,男的更閑,不知是誰好整以暇地吹了聲口哨。
許明輝吊兒郎當地轉着筆,一雙老鼠眼要笑不笑,湊到鐘恒身邊說:“長得挺正吧,四班來的,我昨天還真沒狠下心。不過她那同桌很屌哦,跟個男生似的,彪得很。”
趙則一肘子把他推開:“滾滾滾,瞧瞧你這雙色眼。”
旁邊幾個男生饒有興味地笑起來。
鐘恒左手一抛,籃球直接砸進牆角的儲物格中,砰地一聲響。
他人站在原處,眼皮沒動,漆黑的眉略微上挑。
那副表情還真像個太子殿下,等着人麻溜地滾過去給他磕頭請罪。
蔣檬有點擔心地揪了揪許惟的衣角,小聲給她支招:“哎呀,你快把凳子給他搬過去吧,他脾氣有點壞的。”
許惟回過神,點點頭。
她搬起凳子,穿過過道走到最後一排,放到那張空桌子旁邊。
垃圾桶旁的那道身影走了過來。
淡淡的汗味兒混着衣服上的肥皂香。
許惟停頓了下,直起身,正對上他的視線。
近距離看,他那雙眼睛更黑,好看是好看的,只是眼尾細細的,一看就像個小心眼子。
這人應該不太省事。
“我的凳子壞了,昨天沒法領新的。”許惟解釋了一句。
那身影沒讓開,白球鞋又挪近一步,堵在她身旁。
肥皂香蓋過了汗味兒。
“凳子壞了?”略低的聲音,沒什麽語氣。他個高,半垂着眼,有那麽些居高臨下的意味。
許惟點頭:“嗯。”
靜了幾秒,他嘴唇動了動,慢悠悠地。
“關老子屁事兒。”
周圍爆出一陣哄笑。
許明輝興味盎然,急着插嘴:“鐘恒,她那凳子該不是你弄壞的吧,人家找上你了哦。”
趙則也嬉皮笑臉:“你啥時欺負了新同學?”
另一個男生接上茬:“你這欠了多少桃花債啊!這新學期才開頭,就被人找上了,你那身體還不還得起?”
“……”
許惟意識到林姑奶奶多麽有先見之明,要适應這種環境真心不容易。
沒必要跟他們在這耗着。
她懶得解釋了,低頭和鐘恒說了句“對不起”,匆匆出門趕去總務處拿新凳子。
戲看完了,教室裏又恢複亂糟糟的狀态。
趙則瞥了一眼門外,後知後覺地說:“我們是不是太過分啦,人家是個女生,還是新來的。”
許明輝也湊過來,撐着腦袋:“還是個好看的女生。”
前座的胖子也說:“她不會出去哭了吧。唉,你對女生溫柔點啊。”
鐘恒被他們吵得腦仁疼。
“廢什麽話。”他書包一扔,踢開凳子坐下,“誰心疼誰他媽去哄回來。”
作者有話要說: 這個番外有點長,當前傳看吧。
暫時隔日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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