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章

Le Notti di Cabiria的工作是兩班倒，早班和晚班。早班從早上10點到下午6點，晚班從下午4點到晚上12點，按照月份輪班，這個月他輪到的是早班，所以他才能在晚上11點這樣的時間優哉游哉的窩在家裏看電視劇。

劣質音箱裏發出的一陣爆裂的機槍聲中，他聽見門咔噠一聲打開，然後又關上了。麻小青看了看時間，心想許小仙今天回家挺晚的啊，白速真居然斯托卡到現在才回來，總覺得自己這位道友的尾随病越來越嚴重了。

然後麻小青看到一臉恍惚的大白以一個非常吓人的僵屍般的動作游蕩到了過來，直接進了麻小青的房間——平時他都會在門框上敲兩下才進來，這是為了符合人類的禮儀慣例——現在看他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連門框都不敲就進來，麻小青覺得可能是發生什麽讓大白天塌的事了。

能讓大白這麽一副天塌臉，這件事百分之一千跟許小仙有關。麻小青看了看大白恍惚的表情，心裏默默地就把事情的嚴重性往最高的等級去猜了。

“額…………許小仙發現你斯托卡她了？”

這已經是現階段麻小青能想到的最吓人的狀況了，然後他就看到大白恍恍惚惚的點了點頭。

………………還真是被發現了？？？麻小青一下子就彈了起來。他伸手摁掉了吵鬧的電視劇，把大白拉到剛才自己坐的椅子上讓他坐下。

“怎麽回事？不小心被發現的嗎？”

大白搖了搖頭，“她好像……從一開始就有點懷疑了。”

麻小青呆呆的和大白大眼瞪小眼，腦子裏緩沖了好一會兒才有些木的開了口：“那、那她幹嘛現在抖出來啊？”

大白還是那副呆滞的樣子：“我也不知道……”

“她怎麽跟你說的？罵你了嗎？”

“當然沒有！”大白好像被這話激得清醒了一點。“她就問我……為什麽要跟蹤她。”

“你你你你怎麽說的？”麻小青急了起來，“你該不會全都跟她說了吧？”

他着急也不是沒有道理的。根據《三界基本法》的規定，進入人間歷練的準二級修道士不得以任何方式向一般人類透露自己的修道士身份，否則即視為違規。而在《三界基本法》中，準修道士違規的等級判定有三級，大致上可以分為違規但暫時沒有造成客觀事實後果的、違規造成客觀事實後果的、違規造成嚴重客觀後果的。如果大白把他的事情透露給了許小仙，許小仙沒有大肆聲張而是保持了沉默，或者是根本不相信大白說的話，當他是個神經病，那麽基本上大白就會被判定為三級違規，需要發回天庭教育部重新進行判定和考核。這個考核是專門針對違規者的，難度很大，而且在考核期間還需要完成天庭下發的各項任務，只有既完成了任務又通過了判定、完成了考核，之後才能再次進入人間歷練。但之前那次歷練的一切成果就都已經被消除了，必須要重頭開始。而二級和一級違規，對違規者采取的措施當然更加嚴重，最嚴重的會直接剝奪修道士身份，打回真身原形，并且終身剝奪修煉的資格。

而白速真如果真的把他的事情告訴了許小仙，那會造成哪種程度的違規就已經不受白速真本人的控制了，一切主動權就都掌握在許小仙這個人類身上。她對白速真的身份會有什麽反應，這會直接決定白速真的違規等級。所以麻小青才擔心得不行。

不過，大白似乎還沒有失去理智到這種程度。他木木的坐在那兒，頭低得不行，就像是犯錯誤的小孩子一樣，顯得十分無措。

“我…………我當時傻了，心裏一直覺得完蛋了，只會說對不起，她問我是不是有不能說的原因，我也只會說對不起……”

麻小青松了半口氣，繼續問：“那她沒有要報警嗎？警告你什麽了嗎？”

大白這才擡起頭，直直看着上方的麻小青，表情…………讓麻小青覺得有些奇異。他整張臉都寫着失落和沮喪，眼睛卻出乎意料的閃着光。

“她說我……可以直接去找她。”

“啊？”麻小青一時間沒反應過來，而大白的眼神更加灼熱閃光了。

“她說我以後可以去地鐵站等她，送她回家，還能跟她一起逛逛街什麽的……她叫我不要躲躲藏藏，想找她就去找她，她還讓我加了微信，交換了電話。”

麻小青呆愣在原地，腦子裏不斷以環繞立體聲循環播放着剛才大白說的話。也不知道循環到第幾遍了，麻小青才反應過來，無意識的不斷長大的嘴巴已經快要能塞下一整包衛龍面筋了。

“她…………什麽？”麻小青難以置信的看着大白，而大白向他點點頭，臉上……其實也是難以置信的表情。只不過大白難以置信了一會兒之後，似乎想通了什麽似的，整張臉都像剛才他那雙眼睛一樣，幾乎閃閃發光了起來。

“許小仙…………對我太好了。”

麻小青感覺自己實在有話不吐不快。但想起上次他也向大白提出了同樣的看法，卻被大白以一種看白癡一樣的眼神看了回來。所以這次麻小青還是忍了忍，并沒有将他的吐槽說出口。

但大白的激動之情似乎還沒到盡頭。他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以極其不符合他性格的步子在麻小青的房間裏轉了個圈，然後轉回了身體對麻小青說：“她還覺得我對她好——我對她的好好不到她對我的萬分之一！”

我覺得你們兩個都是奇葩。麻小青在心裏暗忖着。一個說什麽死活也要去斯托卡人家，一個明明知道自己被斯托卡了還一點不放在心上，繼續跟斯托卡來往。你們倆倒是天生一對呢。

“啊是嘛，”被雷到的麻小青皮笑肉不笑的接了一句，“你怎麽知道她覺得你對他好的？”

“她問我的啊！”大白的動作幾乎要變成跳大神的那樣了，既浮誇又亢奮，與其說像激動，不如說像中了邪。

“她問我，為什麽對她那麽好，我就心想我沒有！我不是！”

你真的沒有變成表情包嗎。麻小青敢槽不敢吐，只得接了一句。“那你怎麽回答她的？”

跳大神一樣轉着圈子的大白又在麻小青的面前站定了。這一次，他露出了一個很大很大的笑容，差點把麻小青吓暈過去。

“我說，因為她是我最重要的人，我就是因為她才來到這個世界上的。”

麻小青覺得自己一定已經真的被吓暈過去了。

他急速的喘了好幾口氣，才把湧上頭的血給壓下去。剛一壓下去他就跳起來沖着白速真喊：“你腦子被槍打了啊！！！”

白速真臉上大大的笑容還沒有完全消下去，冷不防被麻小青一吼，半個笑臉上又顯現出迷茫的神色。

“啊？”

“啊什麽啊！你知道人類把你這種話叫什麽嗎！叫表白！你剛才！對着你的救命恩人許漢文！的轉世！許小仙！表白了！！！”

“表白？表白什麽？”

麻小青幾乎要被氣出心髒病。“表白還有什麽！表白你喜歡她啊！！！”

“我本來就喜歡她啊。”大白回答得理直氣壯。

這下在房間裏來回轉圈的換成麻小青了。他大概轉了十個圈子之後先暫且把心髒病緩了過去，又轉了十個圈子之後把思路整理了一下。他擡頭看着白速真，以盡量平和的語氣跟自己這位還是沒學到半點人情世故的道友剖析了起來。

“你還記得上次我們說過的嘛，你說，你想要把許小仙養起來，我告訴你說，在人類裏一個男人想把一個女人養起來，那是要娶她的意思，對不對？”

“啊，我記得。”大白認真聽着。

“那時候你說，你沒可能要娶一個男人的胎光對吧？所以你絕不可能娶許小仙的，對吧？”

“對啊。她是我的救命恩人，而且我連她是男是女都沒搞清楚，怎麽可能娶她啊。”

“那好。那你今天對許小仙說，她是你最重要的人，是你來到這裏的原因。一般在人類裏，這就是表達喜歡、愛的話，在她聽來，你就是在說你喜歡她、愛她，你明白嗎。”

“………………”大白一開始沒有吱聲，過了片刻之後迷茫的回了一句：“可……我不是人類啊。”

“我知道。可是許小仙不知道啊，她以為你是個普通人而已啊。她以為你是普通人，你又不可能告訴她真相，那她當然以為你喜歡她啦。”

大白終于反應過來了，剛才還迷茫的臉上露出了幾分不知所措的焦躁。

“那……我要怎麽辦啊？”

“找個時間跟她說清楚吧，說你不是那個意思。理由什麽的我們一塊兒想，這次別讓她起疑了。你這個救命恩人可不是很麽好應付的。”

“嗯，她很聰明的。”

麻小青看了看大白焦躁中突然透出的一絲莫名其妙的自豪，心裏覺得又是一口血堵了上來。他倒是沒說，心裏只想你們不是同一種生物還真是可惜了，我看你跟你那個救命恩人倒是挺登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