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異種

這倒不難理解：智人族裏有間諜。

古人類學家、遺傳學家公認現代人類的先祖至少兩次走出非洲, 第二次走出非洲的智人消滅了他們的所有近親：尼安德特人、丹尼索瓦人。

在漫長的演化過程中, 會出現更具有智慧、學會在現代人類中隐藏自己的“異種”, 并不奇怪。

所謂山精海怪之類, 大概都是這麽來的，人們把他們不理解的事情都用神話傳說包裝起來, 當成故事。

“《格林童話》，最早就是格林家族的狩獵日記, 世世代代的獵人們把他們見過、捕獵過的怪物都記錄下來, 但後來被人發現了，格林兄弟只好将這些記錄以一種令人意想不到的形式公開發表。”斯特拉克男爵覺得這似乎非常可笑，大笑起來，“誰能想到，媽媽們念給孩子們聽的童話故事, 背後卻是血腥殺戮？”

“那些生物不是人類, 格林兄弟當然不會覺得殺掉他們有什麽不對。”艾莉西亞下意識的将自己當成“人類”。“然後呢？格林家族現在還有後代嗎？按說, 一個家族對抗那麽多種類的異種，一定會死傷慘重。”

“确實。每一代的獵人幾乎都死于非命, 很少有人能壽終正寝。你得知道, ‘格林’其實并不是家族的姓氏，指的是他們的血脈, 第一代格林已經不可考，他的後代分為很多分支，當然不會都是姓格林的。随着歐洲向美洲的大移民，很多格林家族的後裔也到了美國。”

“我明白了。所以, 童話和神話中的怪物，差不多都可以說是有原型的？”

“對。塞壬，就是其中的一種。”斯特拉克吐出嘴裏的海水。

3個人接下來沒再說話。

狂風拍着海浪繼續沖刷着礁石，幾個小時後，風浪終于停了。

天色漸亮。

史蒂芬·斯特蘭奇終于可以打開背包，吃點東西。

背包防水，但還是不可避免的滲水進去，打濕了紙袋。斯特蘭奇猶豫了一下，拿出一個橙子對艾莉西亞示意，要不要給斯特拉克。她搖搖頭，“他肯定自己帶了食物。”

裝着小蛋糕的紙袋也被打濕了，小紙盒泡散了，奶油小蛋糕泡了水，變得一塌糊塗。

艾莉西亞很是可惜，“早該吃了它們。”只好嫌棄又可惜的将紙袋連着小蛋糕一起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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紙袋很快沉下去，消失無蹤影。

沒了固體食物，就只能吃橙子了。

斯特蘭奇默默的費力剝了兩只橙子，給了艾莉西亞一只。

她搖頭，“我可以很久都不吃東西，你吃吧。”想想，又笑着說：“下次你買些牛肉幹放在車裏，牛肉幹很好吃，真空包裝不怕泡水。”

斯特蘭奇被她的話逗得苦笑，“這種事情有一次體驗已經足夠糟糕，你還想要下一次？”

她馬上乖巧的搖頭，“不要了。”

斯特拉克果然自己帶了食物：牛肉幹、壓縮餅幹、礦泉水，吃的快速又從容。見艾莉西亞看他，就給她一塊牛肉幹，“嘗嘗，德國産。”

她拿過來，順手就給了斯特蘭奇，“你吃點。”

斯特拉克沖他意味深長的一笑，随即拿出耳塞，堵住耳朵。

海妖之歌悠揚美妙，令人迷醉。

傳說中，聽到塞壬歌聲的人，都會無法控制的想要跳進海裏，順着歌聲的方向想要尋找她，但是，當然，他們最終的下場不過是被淹死。

作為魔法師，想要杜絕聲音傳進耳朵還挺簡單的。斯特蘭奇雙手在身前劃動，一個魔法光環出現在身邊，将他和艾莉西亞都包裹在內。

“我沒事。”她說：“塞壬的歌聲不能迷惑我。”

“可能是音律影響腦電波，你可能會産生幻覺，想要跳進海裏。”

“我不會淹死的，你別擔心。”

斯特蘭奇無奈，“我應該保護你，讓我保護你，斯塔克就請我做這麽一件事情，我要是無法保護你，會被他嘲笑100年。”而且還肯定要跟他打一架的好嗎，并不想跟那個家夥打架好嗎！

“你怕他嗎？”艾莉西亞并不懂這兩個聰明又驕傲的男人之間的友誼。

“怕他？No，我做出了承諾，就要遵守。”斯特蘭奇一臉“你到底在想什麽”。“你大概不太清楚魔法師在現在的地球意味着什麽：實際上除了一些極端情況之外，沒有什麽能傷害到我們。斯特拉克一定用了極為強有力的魔法物品。”

他沉吟片刻，“斯塔克和我讨論過這個，上次他不知用了什麽把你倆送去了冰島，這次……大概還是類似的魔法物品。”

“你覺得應該怎麽辦？”

他遲疑了一下，“我不建議你一定得殺了他，奪取他人的生命并不是什麽好事情，我不信上帝，不會認為只有上帝才能決定一個人的生死，但我也不覺得一定要殺人才行。”實際上他拒絕殺人，但有時候逼不得已，為了自保還是得被迫殺人，這挺讓他糾結的。

“我不喜歡不能控制的人或者事情。一個神秘複活又能量巨大的對手，不弄死他我心裏不舒服。史蒂芬，你太心軟了。”

斯特蘭奇很想扶額：不該忘記她待過的地方全是瘋子、反社會、變态、偏執狂，身處這群人中幾十年，她怎麽可能不受到影響！

她走出光環。

塞壬的歌聲連綿不斷，雖然聽到了歌聲，但根本不會注意到在唱什麽、有沒有歌詞，或許只是曼妙的無意義的單音，但曲調之美，人世間聞所未聞。

聽了幾分鐘，艾莉西亞跳下礁石，跳進海中。

斯特蘭奇随即也跳下海。

他怎麽會讓她一個人前往未知。

“你不用跟來的。”她停下來等他。

“我不會讓你一個人去的，”這感覺也挺怪怪的，身為男人，又是個聰明人，他總是信不過別人——主要是覺得其他人都太蠢，沒幾個能跟他相提并論，根本不覺得別人能做好事情——所以習慣了什麽都自己扛。現在有個人不需要他的保護就到處亂跑，他就很有點煩惱，倒不是覺得她是個麻煩啦，就覺得可能……有一點點有損他的英明神武。

塞壬在大約5、6海裏處的一塊大礁石上，人身魚尾，相貌美麗，有海藻一般亮麗濃密的綠色長發，明亮的綠色眼眸。

她——塞壬總是女性——看上去不會說人類的語言，見他們爬上了礁石，沒有移動身體，也沒有停下吟唱。

斯特蘭奇小心的繼續用魔法隔絕聲音。

“你知道要怎麽做嗎？”他問。

“不知道，不過我想我會很快弄懂的。”

她打量着塞壬，塞壬綠瑩瑩的眼睛也同樣好奇的打量着她。

斯特拉克有那麽一瞬間很想同樣跳下海，跟着艾莉西亞，但他猶豫了幾秒，就失去機會。他在小礁石上等了幾個小時，不出意外的發現，場景切換，到了一處沙漠。

滾燙的沙子很快将他濕透的衣服蒸幹。

濕漉漉的衣服貼在身上是很不舒服，水分蒸發時吸收的熱量同樣令人難受。

他打開背包，取出一個拳頭大小的麻線團，抽出線頭，一只安培瓶，安培瓶裏有一根細細的孩子的手指。他打開安培瓶，拿出手指，拴在線頭上，向身前随手一扔。手指落在沙子上，幾秒鐘之後，開始向着某個方向運動，在沙地上留下細細的痕跡。

斯特拉克手裏拿着線團，跟着手指，1個多小時後，遠遠見到艾莉西亞。

不，是先看到沙丘上斯特蘭奇的瘦削身形，然後才看到他身邊小小的她。

10月底的紐約已經頗冷，艾莉西亞穿了薄的帶帽衛衣，燈芯絨短褲，帆布球鞋，此時衛衣、短褲、球鞋都脫了下來，只穿着白色蕾絲內衣。

斯特蘭奇距離她不到3步遠，也脫了外衣，坐在沙丘上。

聽到有人踩着沙子走近的聲響，兩人一起回頭。

艾莉西亞并不驚訝，對斯特蘭奇說：“瞧！他肯定有辦法找到我們。”又問斯特拉克男爵：“那是什麽？”

斯特拉克收回線頭，取下手指，仍然放回安培瓶裏。“你的一根手指。”

她一副了然的神情。

斯特蘭奇稍覺吃驚，但也很快釋然：九頭蛇會有她的內髒器官啊手指啊什麽的一點也不奇怪，想想看，她被挖走的內部器官手手腳腳什麽的大概能拼湊出好幾個她來了，就是某一天有什麽拼湊出來的艾莉西亞版的弗蘭肯斯坦出現也不很奇怪。

咳，沒準還真的會有——

“你在想什麽？”她突然問。

“噢，”史蒂芬·斯特蘭奇很快回過神，“沒什麽，衣服幹了，你快穿上。”将攤在沙地上已經蒸幹水分的衛衣和燈芯絨短褲遞給她，然後轉過臉，不看她。

斯特拉克走到她的另一邊坐下，也沒有看她，脫下腳上的皮鞋，倒出裏面的沙粒。

斯特蘭奇很溫和的低聲說：“你要穿鞋嗎？或者光着腳更好一點。”他手裏拎着她的帆布球鞋，将鞋帶系在一起，勾在手指上。

作者有話要說：  *人類發展進化史分為南方古猿、能人、直立人（200萬年-20萬年前，早期直立人、晚期直立人）、智人（20萬年-1萬年前，早期智人、晚期智人）四個階段。前三個階段是從猿到猿人，已滅絕。智人是現代人的直系祖先。

*距今1萬年到現在的人類，稱為“現代人”。

*直立人，距今180萬~200萬年生活在非洲、歐洲和亞洲的古人類，一般認為直立人起源于非洲。中國發現的古人類化石有周口店北京猿人化石（傳說中的北京人，1929年發現，一個完整的頭蓋骨，1941年化石失蹤，至今查無下落，傳說是被日本侵略軍方面偷走，國內拍過電影《世界奇案的最後線索》就講的是這個，03年又拍過一部20集電視劇《北京人事件》）

*丹尼索瓦人（Denisova），2012年被證明存在，被認為是與智人、尼安德特人同源的不同種族。現在認為中國境內的大荔人、馬壩人、許家窯人都是丹尼索瓦人。

*尼安德特人（Homo neanderthalensis），早期智人的代表。2017年，3月3日美國《科學》雜志3日發表題為《中國許昌出土晚更新世古人類頭骨研究》論文稱，人類演化研究取得突破性進展：10多萬年前生活在河南省許昌市靈井遺址的“許昌人”，可能是中國境內古老人類和歐洲尼安德特人的後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