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話中有話

第二天起來,共敖一如既往的去上朝,他是柱國,負責着陳縣的安全,但是他不怎麽管事,具體的事務全交給共尉,他每天就是上上朝,下朝之後就帶着他的親衛到處晃蕩,實在是逍遙自在。他沒什麽學識,陳勝聚集衆臣議事的時候,他向來都是旁聽,很少說話。和共尉一席談之後,他的話就更少了,悄無聲息的坐在一旁,很多人都會在不經意之間忘記有這麽一個人。

過了兩天,周文帶領着一萬多人出發了。陳勝親自到城外送行,共尉也跟着一起去。送走了周文,陳勝特地把共尉叫到車旁,面帶微笑的嘉獎了兩句,才上車走了。呂臣把共尉叫到自己的車上,偏着頭打量着共尉,戲谑的笑道:“阿尉,氣色不錯啊,有美人照顧,就是舒服。”

共尉輕笑了一聲,沒有說話。他現在還住在武家,武嫖很自覺的将自己看成了他的未婚妻,白天陪着共夫人說話聊天,将共尉的房間整理得幹幹淨淨的,酒啊菜的,都準備得妥妥當當,做得十足象一個賢惠的夫人,人卻不見共尉的面。共尉心裏十分別扭,卻又無可奈何,只得掩耳盜鈴,自欺欺人,拖一天是一天。想着找個機會搬出武家,最好是出去帶兵打仗,避開武嫖,時間長了,也就淡了。只是事不從人願,在武慶這個老滑頭有意識的宣傳下,陳縣所有人都知道了,年輕的共大人要娶武家的小姐已成定局,只是時間問題。這讓共尉十分苦惱。

“阿臣,你的家人也來了吧,住得還好吧?”共尉扯開了話題。

“還好。大王給我安排了住處,雖然不如你那邊寬敞,倒還方便。”呂臣笑着說。他的父親呂青,當年做過楚國的縣令,秦滅楚之後,他不願仕秦,寧願回家隐居。義軍攻克陳縣之後,他也帶着家人從老家趕了過來,陳勝和他一見如故,當即請他做了令尹。令尹是楚國官制裏的最高行政長官,相當于秦官制裏的丞相。呂青自然是特別感激,對陳勝竭忠進誠。

“阿尉,我要出去帶兵了。”呂臣忽然輕聲說道。

“你出去帶兵?”共尉也愣了一下,“那大王的安全由誰負責?”

“大王自然另有人選。”呂臣淡淡的笑道:“武臣過了河,已經拿下了十數城,宋留入南陽,也一路勢如破竹,荥陽雖然沒有攻克,但是周将軍帶兵入關,荥陽腹背受敵,盡早也是假王的囊中之物。周巿入魏,一路望風而降,召平入廣陵,也蠻順利,現在就只有兩個地方不順。鄧宗去九江,連戰連敗,連江上的盜賊都不如。大王很不滿意,所以讓我去九江。”

“江上的盜賊也這麽利害?”共尉有些不解。

“嗯,聽說是一個叫英布的六人。”呂臣輕輕的拍着車轼,眼神發亮,嘴角帶着一絲自信。“他受過黥刑,所以人們又叫他黥布。在骊山時,他拉了幾百個刑徒逃出關,在江山為盜。大王起事之後,他去見番陽縣君吳芮,吳芮見他是個人物,就把女兒嫁給了他,又給了他幾千人馬,讓他在九江一帶活動。這個人很勇猛,屢次擊敗秦軍。相比之下,鄧宗的戰績就慘不忍睹了,所以不僅沒能收服英布,反而……”呂臣咂了咂嘴,沒有再說下去。

英布?共尉想起來了。這個人确實是個勇将,後來跟着項羽入關,被封為九江王的。不過,呂臣就能收服他嗎?他沉思了一會兒,忽然想起項羽叔侄來。“阿臣,江南有消息傳來嗎?”

“有啊。”呂臣笑着說:“有個項梁,殺了會稽守殷通,整合了八千多人,正在會稽征戰。”他頓了頓,又說:“聽說那個項梁就是項縣人,還是名将項燕的小兒子。”

“他們派人來向大王祝賀了嗎?”共尉有些着急的問道。

“沒有。”呂臣的笑容不見了,他沉默了片刻,又解釋道:“或許使者還在路上吧,九江郡還沒有拿下,使者要避開秦軍,總要慢一些的。”

共尉沒有說話,他從呂臣的語氣中聽出了些許不自信,還有些許不快。

“阿臣,英布雖然勇猛,卻不如項梁可怕。”共尉沉默了好久,才提醒道:“那可是項燕的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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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臣看了共尉一眼,笑了。“多謝阿尉提醒。”

“除了九江,還有哪兒不順?”共尉似乎很随意的提起下一個問頭。

“東海。”呂臣應聲答道。

徇東海的是葛嬰,葛嬰現在關在大牢裏,東海郡自然是不順利了。共尉點了點頭,沒有吭聲。呂臣沉默了片刻,壓低了聲音說道:“葛嬰做事不當,大王不得不責罰他。可是他畢竟是大王的至交,大王顧念着舊情,不忍責罰,十分為難。”

呂臣說完,用眼角的餘光看着共尉的神情。共尉恍若不知,沉默了好久,這才挑起嘴角,淡淡的笑了笑:“我本來想去看看葛嬰将軍,只是不知道是否方便。”

“有什麽不方便的,我也去看過他的。”呂臣笑了。

“那好,我就帶兩斤好酒去,讓葛将軍開開葷。想必他在牢裏,也喝不上陳縣最好的酒。”

“哈哈哈……”呂臣笑了,他用力的拍了一下共尉的肩膀:“那當然。別說他在牢裏,就是他在陳縣,也未必喝得到。武家産的好酒,現在都漲到了一金一甕了,且不說葛嬰,就是我想喝,也得到你那兒去蹭一點才行。”

“呸。”共尉咄了他一口:“你這豎子,就知道揩我的油,總有一天,我要告到令尹大人那兒去。”

呂臣樂不可支,附在共尉的耳邊,得意的說:“你告訴我阿翁也沒用,我跟你實說吧,他也從你阿翁那兒蹭了不少呢。”

“你們這兩父子,真夠丢人的。”共尉忍俊不禁,撲嗤一聲笑了。

……

葛嬰垂頭喪氣的坐在獄中,漂亮的魚鱗甲早就脫掉了,頭盔也摘了,穿着一身褚色的囚衣,靠在牆角裏,兩眼無神的看着潮濕的屋頂。他本來以為,以他和陳勝的交情,陳勝看在他知錯能改的份上應該能放他一馬,就算剝奪了他的兵權,至少也不會要他的命,可是,他關進來幾天了,陳勝一點放他出獄的苗頭也沒有,他漸漸的覺得有些不對勁了。每天坐在牢裏,翻來複去的想着自己的命運,後悔不疊。早知道是這個結果,他當時就不到陳縣來送死了。

聽到腳步聲,出神的葛嬰象是忽然還過魂來,他起身撲到門前,急切的向外看去,一看是共尉,他又失望的坐了回去,舉起手晃了晃,手上的鐐铐發出嘩嘩的聲音。

“共大人,你還真有興趣,居然追到牢裏來聽我講戰事?”

“戰事嘛,也想聽聽,不過,講戰事之前,我想先問問其他的事情。”共尉笑了笑,讓人打開了牢門,又讓人将酒食在共尉面前擺好,給葛嬰倒了一杯酒,然後兩人對面坐下。“葛将軍,請。”

葛嬰看了共尉一眼,也不多說,端起酒到嘴邊,深深的嗅了一口,眼神一亮:“好酒,這就是武家新出的清酒嗎?果然是吓煞人的香。”說完,舉起杯子,一口飲盡。高濃度的酒刺激得他猛地咳嗽起來,剛喝下去一杯酒,倒噴出來一大半,直咳得眼淚鼻涕橫流,好半天才平息下來。他不好意思的用袖子抹了抹臉,有些尴尬的笑道:“讓共大人見笑了。”

共尉笑吟吟的看着葛嬰:“好說。這酒比較烈,與以前的酒不太一樣,葛将軍一下子不能接受,也在情理之中。不過,将軍再品上兩口,細細琢磨一會,也就能明白其中的關鍵之處了。只是有一句話,共尉可要提醒将軍,如果将軍還象以前那樣喝,可是會死人的。”

葛嬰愣了一下,怔怔的看着共尉,半天沒有說話。他悶悶的喝着酒,又拿起筷子,一口接一口的吃着菜,直到吃得幹幹淨淨,他也沒有再說一句話。

“葛大人,告訴你一個好消息,大王已經派人将你的家人接來了。”共尉平靜的看着葛嬰,“将軍可想見一面?”

葛嬰頓時面如死灰,他的眼睛直愣愣的看着共尉,忽然開始抽泣起來,接着放聲痛哭,直哭得上氣不接下氣,跟着開始嘔吐起來,剛才吃下去的酒食,全部吐得幹幹淨淨,直吐得苦膽水都出來了,涕淚橫流,還是幹嘔不止。牢裏充滿了一股酸腐氣味,讓人為之皺眉。

“大人,葛嬰有一個不情之請。”葛嬰跪倒在地,泣不成聲。

共尉扶起葛嬰:“将軍請說,共尉只要能做到的,定然不辭。”

“葛嬰自知罪孽深重,不敢求活。但是家中父母、妻兒無辜,敢請大人在大王面前美言幾句,留他們一條活路。”葛嬰面如死灰,嘴唇哆嗦着。

“行,我一定盡力而為。”共尉猶豫了片刻,鄭重的點點頭。

“還要請大人通融一下,我想見見親衛将敦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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