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師父,咱們下一個去哪啊,給我選個好過的,考核師傅要像龍師傅人一樣好。”

“你缺心眼不缺啊,這大院子裏能好好活到退休的會是什麽好人,呃,再叫一次‘師父’?”

“師父。”

“再來一次。”

“……師父!”

“你也就這種時候肯乖乖叫我師父。”

“……有完沒完,下來到底去哪?!”

紀雲帶着白術從院子的後門走出去,白術這才發現原來這錦衣衛老窩的後面居然如此開闊,經過一條長長的回廊之後,他們進入皇宮西苑——簡單的來說就是皇家後花園……之一。西院內設有海子,海子周圍又設亭、榭,紀雲說這水引至玉山泉,是真正的活水,被先帝爺賜名“玉山池”。

此時正逢盛夏,玉山池內的蓮花蓮葉都開得正好,一眼望過去望不見邊,微風吹過,除卻陣陣荷香撲面,隐約可聽見連夜被吹得如同波浪似的輕輕搖曳時發出的沙沙聲響,白術眨了眨眼微微眯起眼往遠處望去,之間天地之間只有一片望不盡的綠與陽光露珠之下粉紅可愛的蓮,真可謂是“接天蓮葉無窮,映日荷花別樣紅”……

白術跟在紀雲的屁股後面打從玉山池經過,看見幾尾錦鯉于蓮葉之下游走嬉戲,上是一朵朵極為豐滿的蓮蓬卻也無人采摘,只是這麽與花一塊兒開着成為了一景——也是,在皇宮中若非嘴饞誰也不差那一口吃的,蓮子就是與荷花一樣的風景,沒人會把它當做吃的,就好像在鬧饑荒的地方,沒人會把蓮花蓮葉當做風景只會将它們當分成吃的一個道理。

眼皮子跳了跳,不知道為什麽,這會兒才分開沒多久,她便開始想念起她那個便宜妹妹牛銀花來。

“紀大哥。”

“嗯。”

“這蓮子摘不摘得?”

“……餓死鬼投胎麽你?屋子裏時候盯着饅頭不放,到了屋外又瞅上這一池蓮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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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摘等天黑自然沒人管你,當心別掉池子裏,摘時候手腳利落點記得給為師也來幾朵——還有,仔細別叫人看見。”

“不是摘得麽?”

“對啊,是摘得,略丢人而已。”

“…………喔,”白術應了聲,也覺得自己這像是餓死鬼投胎似的到了個地方盡找吃的這嘴臉略難看,想了想覺得自己應該含蓄一點,于是頓了頓又問,“那池子裏的魚呢?”

“這個不行,皇上心情好時候要來親自喂養賞玩一番,都給吃了他喂什麽玩?被發現了要打板子的。”

“喔。”

“失望麽?”

“……唔,”白術沉思片刻,随即誠實地回答,“失望。”

“別失望,錦鯉觀賞魚,肉渣口,不好吃的。”

“如此甚好。”

此時,蓮池裏游來游去的那些個皇帝親自喂養的金貴錦鯉自然不知道,此時它們已然在鬼門關游了一圈,順便還被嫌棄了一下口感不好。

在師徒兩人的奇葩對話之間,他們已走過大半蓮池上的石橋,除卻見幾個小太監低着頭匆匆走過之外見不到其他宮人。

正所謂一步一景,若不身置于其中你永遠不敢相信這是真的,此時白術的眼睛幾乎都有些不夠用了,只覺得皇宮這地方還真是神奇,上一秒還高牆綠瓦,兜轉幾個來回穿梭幾條回廊之後,再出去就完全是另外一番景象了——

過了玉山池上的石橋,展現在她面前的不再是皇宮禁地的模樣,而是一片開闊的綠茵草地,正是夏季青草最茂盛的季節,草地青蔥一片,當白術他們來到草地上時,除卻一個大概是太監的人正拎着木桶往草地上灑水澆灌之外,遠遠地便看見幾匹高大壯不同毛色的馬匹在草地上悠閑地遛彎,遛得開心了就低下頭啃兩口草,白術不由得多看了幾眼,只覺得這一邊走路一邊吃的日子相當令人羨慕。

正當此時,在馬群之中,其中一匹最為高大的黑馬仿佛有所感應式的,遠遠地白術他們前後腳剛下了橋,上一秒還埋頭苦吃的它下一秒就擡起頭來,定眼一看,遠遠地便撒蹄子狂奔過來,那颠颠兒的模樣,真真和狗似的。

這馬不是別家馬,正是當初致力于想把白術的腦袋從脖子上折下來的烏骓。

紀雲喜悅地張開雙臂迎接了自己的坐騎,跟這噴着氣雄赳赳氣昂昂的大畜生相互抱着脖子一陣耳鬓厮磨,與此同時,他沒忘記擡起腳往橋邊一撩,白術只聽見一陣木板子與石頭相互撞擊的聲音,順着聲源低頭一看,這才在橋邊石柱之上,看見一塊被踢得搖搖晃晃的木牌子,上書“騎射”二字——

原來這就是錦衣衛平日裏訓練騎射的地方。

公務員待遇就是不一樣,連練個騎馬的地方都和五A級高爾夫球場似的。

白術東張西望了一會兒,正想問教騎射的師傅人在哪,結果就看見身邊的紀雲擡起頭來,笑眯眯地沖着那不遠處正拎着桶灑水的“太監”叫了聲“謝師傅”……白術頓了頓,遠遠看見那中年男子轉過頭來,五大三粗,皮膚曬得黝黑——确确實實不像是太監的模樣,否則作為同樣物種,這與君公公也差得忒遠了些。

此時,那男人見了紀雲,目光又飛快從紀雲身邊的白術身上掠過,也不問來歷,只是遠遠地等着他們走進了,又彎下腰舀了一瓢水在烏骓蹄子底下撒開,見馬兒頗為歡喜地跺了跺蹄子,這才頭也不擡地問了句:“怎地這時候進新人?來我這之前還去了哪處?”

“我從外面撿回來的,”紀雲笑嘻嘻地說,“來之前還去了龍師傅那,然後就到您這來啦。”

這謝姓師傅一聽,咦了一聲直起腰來瞥了他們師徒二人一眼:“顧大哥那沒去啊?這小個子身體輕盈,他應當是喜歡的。”

白術擡起頭無辜地瞅着紀雲,紀雲摸了摸鼻子道:“這是個例外,你看見他走過來時候的樣子沒?”

謝師傅問道:“什麽?”

紀雲一本正經道:“格外腳踏實地。”

謝師傅:“……”

白術:“……”家醜不可外揚啊師父!!!!!

這會兒她有想捂着臉找個地縫賺下去的沖動。

待紀雲與謝師傅幾番寒暄之後,他們便開始了考核,因為是在室外也不用回避,于是整個考核的過程紀雲全程在旁圍觀,謝師傅還算體貼地給白術牽來一匹身材稍偏矮小的母馬——請注意,也就是相對于烏骓這樣的來說稍偏矮小,這樣的馬往外面一放,也還是能被評價個“高大壯”來的。

“沒馬駒麽?”當白術手腳并用像個壁虎似的姿勢頗為難看地往馬上爬時,紀雲在旁邊問了句,“這麽高的馬,一撅蹄子能把我這小徒弟的脖子踩斷似的。”

“你當我這什麽地方?托管幼兒勞請出門左拐尚書房。”

“……”

碰了一鼻子的灰,紀雲這會算是徹底閉上了嘴。

考核開始。

因為是外面領回來的人,自然和當初紀雲這些經過訓練才進行考核的人要求并不完全相同,這道理當年同樣如此過來的謝師傅也是省得的,于是見白術依靠着自己的力量上了馬,本來已經算是勉勉強強過關,又看她可以騎着小馬在草地上溜溜達達搖搖晃晃地小跑幾步,幾乎就要點頭放行,誰知道就在他準備點頭的前一秒,忽然之間又出現了一點意外——

這意外起源于此時從草地的另外一頭忽然出現的高大挺拔身影說起。

原本白術騎在馬背上颠颠得正開心,腦子裏全是君長知教的那些個要與坐騎心意相通的大道理,正低低念念有詞地叨咕着想要把自己“不能挂科”的堅決心情傳遞給身下的馬姑娘,就在這時,白術猛然發現之前還算鎮定地一路小跑的馬姑娘忽然就變得不淡定起來……

白術莫名其妙擡頭一看,結果便看見遠遠地從樹蔭底下忽然出現了倆抹身影——其中一個為馬,渾身遍體通白耀眼異常;立于大白馬旁的是人,來人身穿嶄新蟒衣,腰間玉帶在陽光之下閃閃發亮,大致是在分開之後他也去稍作洗漱休整了一番,此時來人頭上戴着的已不是之前分別時的那展角幞頭,換做一頂尋常幞頭,一頭烏黑青絲傾瀉而下,柔軟地自然垂于來人身上那雙袖襕蟒衣肩頭。

那跳躍的色彩搭配将他那在陽光之下白得近乎于透明的皮膚完美地映襯了出來。

白術遠遠地見了君長知,微微一愣。

白術屁股底下的母馬遠遠地見了君長知的馬,也是一愣。

緊接着也不知道是她倆誰的心情傳遞給了誰,總之就是在白術還沒來得及擺好姿勢的情況下,她屁股底下的馬姑娘已經率先丢掉了節操,沖着踏雲的方向一路狂奔——白術被颠了個猝不及防,驚呼一聲扔了缰繩一把抱住馬脖子——

馬姑娘被這猛地一摟馬脖子險些擰斷,猛地剎住車揚起馬蹄,一屁股将自己背上的人颠了下去。

……

屁股親密接吻大地。

然後白術就華麗地挂科了。

被謝師傅一句無情地“不過關”糊了一臉,白術揉着屁股湊到面癱男神身邊,這時候,後者正撿了一把新鮮馬草悠悠哉哉地往踏雲嘴巴裏塞,踏雲身邊的沒節操馬姑娘伸過脖子,将踏雲嘴巴裏嚼了一半的馬草扯了點去自己吃了,這建立在白術的痛苦之上的幸福……可謂之相當亮瞎白術狗眼。

馬姑娘,您知道啥叫秀恩愛死得快麽?

“君大人,您在這幹嘛吶?”

“散步,喂馬。”

“君大人,這時候散步喂馬您不怕中暑啊!”

“放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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