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又是一整夜沒睡好。

易晖輾轉反側難以入眠,把躺在旁邊的人吵醒好幾次。天蒙蒙亮的時候,唐文熙睜不開眼,一條胳膊橫在易晖身上,含混不清地咕哝:“怎麽啦?被那家夥帥到睡不着?”

說的是周晉珩。幾個小時前,只有三個人的羊腸小路上,揚言要報警的唐文熙扭身看到周晉珩的臉,電話沒撥上,抓人反被制住的丢臉也忘了個幹淨,出口就是一句:“卧槽,現在的賊都長這樣?”

他不關注娛樂圈,只覺得這人長得好看,懷着藝術工作者對美好事物的欣賞和珍惜,直率地翻出微信二維碼求加好友,還苦口婆心勸周晉珩別再偷雞摸狗了,說可以介紹他去畫室當人體模特。

這一打岔,兩位當事人就沒能說上話。易晖也不知道該說什麽,退到自認為安全的位置就垂眼默不作聲,聽到唐文熙犯職業病地問起人家的身高體重三圍,才擡手扯了扯他的胳膊:“很晚了,我們回去吧。”

離開的時候,唐文熙還時不時扭頭看:“啧,身材也棒,走T臺都沒問題……他怎麽還站在那兒,好像在看你欸……等一等,江同學你是不是跟他認識啊?”

易晖點了下頭,又連忙搖頭:“不認識。”

等到天大亮,唐文熙起床先伸個懶腰,頭腦恢複清醒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向易晖确認:“昨天晚上那個帥哥,你真的不認識?”

易晖覺得再被他問下去自己就要“屈打成招”了,退一步道:“見過幾次,不熟。”

“我就知道!”唐文熙好不容易撬出話,哪能輕易放過他,“你們倆什麽關系,快快從實招來。”

易晖剛承認就後悔了,心說還不如硬着頭皮否認到底,邊把水燒上邊躲避唐文熙的追問,被逼急了偶爾答兩句:“真不熟,畫展上見過……他把我錯認成別人了。”

唐文熙托腮思考,不多時得出結論:“原來他不是小賊啊。”

易晖被他逗笑:“你見過穿成那樣出來打劫的嗎?”

唐文熙回想了下,覺得有道理,一拍腦門恍然大悟:“我知道了,他是來追你的。”

易晖:“……”

“你想想,說你長得像他認識的人,不就是古老的搭讪方法之一嗎?”唐文熙分析得頭頭是道,“你又說他最近總纏着你,可不就是在追你嗎?”

易晖愣住,首先浮現在腦海中的,是昨晚昏暗的路燈下周晉珩不知所措的面孔。

若是沒有上輩子的記憶,易晖可能真就傻乎乎地信了,這會兒說不定正臉紅心跳地糾結該不該拒絕。

可他現在比誰都清楚周晉珩之所以追着他跑,無非是因為他跟易晖長得像,至于是出于愧疚心理還是迫于其他什麽壓力,他無從得知,也不想知道。

“不可能的。”易晖肯定地搖頭,随即扯出一個微笑,用輕松的語氣遮掩心中的無奈,“你也看到了,他長成那樣,只有別人追他的份。”

這番話在後來的幾天裏得到了證實。

無論他和唐文熙結伴去哪兒玩,那人都沒再出現過。敏感如唐文熙都察覺不到身後的視線,起先覺得輕松,過不到兩天就開始搖頭扼腕:“這就不追了?就不能再堅持一會兒嗎?唉,現在的年輕人可真沒勁。”

既然他提了,易晖不免要順着話題叮囑他幾句:“以後再碰到這種情況,千萬不要沖上去硬碰硬,萬一對方身上帶了武器呢?”

唐文熙撓頭:“我哪知道他這麽厲害啊,一只手就能把我制住。幸好不是什麽壞人,不然今天就是我的頭七。”說着自己打了個寒噤,猛拍胸脯壓驚,“欸江同學你說他是不是把我當情敵了,所以才那麽兇啊?那手勁兒你是沒感受到,虧我皮糙肉厚頂得住,要是你這細胳膊細腿的可能就給掰折了。”

易晖心道我感受過,還不止一次,嘴上卻只字不提:“知道害怕下次就別那麽沖動。”

情敵什麽的他是不信的,除非周晉珩真的瘋了。

那人瘋沒瘋他不知道,哆啦哼哼最近的反常易晖是真真切切地感覺到了。

這天傍晚又收到哆啦哼哼的消息:今天也要晚歸?

莫名像個怪丈夫下了班不早點回家的妻子。

這個念頭一閃而過時,易晖便覺得無厘頭,人家只是關心他而已。他吐着舌頭回複:不呀,已經在回去的路上了

那頭似乎松了口氣:好,注意安全。

這幾天易晖和唐文熙兩人結伴把周遭可玩的地方幾乎逛了個遍,近一點的還好,稍遠的難免回來得晚一些,哆啦哼哼不知道從哪裏看出“不安全”,時不時發消息來确認易晖的位置,提醒他不要跟陌生人說話,還有早點回家。

易晖被他弄得不好意思,委婉地說過一次:我是男的,再說有朋友跟我一起呢

哆啦哼哼的關注點很奇特:朋友?

易晖回複:對啊,朋友,我大學同學

哆啦哼哼:那就好。

易晖想了半天也不知道哪裏好,索性全歸為善良的哼哼對他的關心,出于知恩圖報的心理,分享快樂道:我最近才知道,我們這裏有好多好玩的

哆啦哼哼:比如?

易晖就把這幾天的見聞挑有趣的同他講,還發了幾張海邊的照片給他看。

哆啦哼哼:真漂亮。

不知為什麽,易晖總能從字裏行間窺見他情緒低落,聯系之前的對話,不難猜出八成又是因為感情受挫。

易晖不擅長安慰人,繼續用笨拙的方法:等你來了,也帶你去玩

哆啦哼哼:截圖了。

易晖:你幹嗎老截圖啊,我看起來那麽不可信嗎[哆啦A夢微笑]

哆啦哼哼:怕你忘了。

易晖:我記性好着呢,沒那麽容易忘

那頭停頓片刻,說:忘了也好。

過了一會兒又來一條:把不開心的都忘掉,只記得開心的就好。

因着這句叫人聽不太懂的話,易晖覺得自己浪費了江一晖的頭腦,還是笨得要命。

這種情況下就想起劉醫生給他的建議,多寫多畫多手腦并用,挑戰一些之前沒嘗試過的新內容,有助于思維的拓展和大腦的開發。

于是易晖接了個活兒,給江一芒的幾個小姐妹畫閨蜜群像。女孩子們經常聽江一芒吹她哥哥拿過全國繪畫比賽的金獎,都抱了很大的期待,每人除了發來自拍,還羅列了着裝要求,其中要求穿裙子的就有六個。

衆所周知,易晖慣畫男性,非常不擅長畫女孩,尤其是穿着花裙子的女孩,畫給江一芒的半身像可以算是耗盡他畢生絕學的嘔心瀝血之作了。

好在有專業人士在場。作為服裝設計愛好者,唐文熙從旁給了不少意見,在易晖畫不出裙擺飄逸的動态時,甚至裹着浴巾親自上陣,把易晖的床當T臺,站在上面又是轉圈撩裙擺,又是撥頭發抛媚眼:“少女的嬌羞情态,看到了嗎?”

易晖抖落一身雞皮疙瘩,擡手覆眼:“看到了看到了,您老先下來吧。”

等易晖把線勾好,唐文熙百無聊賴地坐在他身邊晃腿,開口就是一個驚雷:“江同學你喜歡男生吧?”

易晖猛一激靈,一根線畫出框了。

“哎呀別緊張,我就随便問問,咱們都是搞藝術的,有啥好慌的啊。”唐文熙嘻嘻哈哈沒個正行,“以前在學校的時候,你的性向可是咱們系乃至全校都津津樂道的話題,那會兒學校貼吧裏有個投票帖,我開了六個小號投了‘江一晖喜歡男生’。”

易晖心情複雜,他自己臉上藏不住事也就罷了,沒想到江一晖也……

唐文熙得意揚揚,嘴巴險些咧到耳朵根:“看來我猜對咯?”

易晖還在糾結該不該直接承認,唐文熙未雨綢缪地先撇清嫌疑:“問這個不是因為我對你有那個意思哈,我對江同學只有欣賞和崇拜……雖然我也喜歡男的。”

易晖羞赧地點點頭。

好奇心人人都有,他也想知道唐文熙喜歡的男生是不是他認識的那個。

兩個男生第一次聊到感情問題,相較傾訴的欲望,撲面而來的尴尬終究占了上風。唐文熙後知後覺地害羞,遮遮掩掩不肯說,抱着朋友一場總有一天會知道的想法,易晖也很講江湖道義地沒追問。

只是沒想到這一天會來得這麽快。

在小鎮玩了近半個月,唐文熙覺得再待下去導師可能要親自追過來把他押回首都,哀嘆連天地在網上訂了機票。

臨走前一天也不閑着,抓緊一切時間游山玩水,水已經玩過了,就拖着易晖去爬山。

易晖喜靜,本不想去,奈何媽媽妹妹齊上陣,都勸他多出去走走,他幾乎是被打包扔出的家門。江雪梅連行軍帳篷都給他整理好了,說如果太晚了就在山上留一宿,不留宿的話也能當野餐墊使,遮陽擋雨一舉兩得。

帳篷還挺沉,易晖哼哧哼哧地背了一路,到山腳下,看着唐文熙急不可耐地飛奔向前方的某個人,這才驚覺自己今天的定位從陪玩變成了電燈泡。

行至狹窄的登山口,楊成軒看着插在路邊的告示牌,叼着煙罵道:“這什麽破山居然禁煙?”

唐文熙撇嘴道:“不禁煙,等着你放火燒山啊?”

兩人在前面鬥嘴,易晖落在後面左顧右盼,惴惴不安。

剛才互相正式介紹的時候,唐文熙說是偶然遇到的,易晖不太相信,楊成軒拍拍空蕩蕩的口袋說自己是臨時決定過來的,換洗衣物都沒帶,易晖才勉強勸住自己不要瞎緊張。

他總覺得楊成軒看他的目光帶着些探究和玩味,像在打量一件商品,要不是不放心唐文熙,他肯定找借口掉頭就跑。

三個人中只有唐文熙一個人不明狀況,一門心思要爬山,背包帶紮好,鞋帶系緊,正要擡腳,被楊成軒叫住了:“你們倆,就帶了一頂帳篷?”

唐文熙答道:“是啊,又不過夜,三個人夠用了。”

“誰說三個人?”楊成軒笑起來,擡下巴指易晖身後,“喏,我還有個朋友呢。”

聽到“朋友”兩個字,易晖就心知不妙。他呆在原地,等那人走到跟前,比他高出大半個頭的身高擋住面前的光,才有了點又見面了的實感。

“這我朋友,周晉珩。”

楊成軒狀若無事地做介紹,周晉珩戴着口罩,唐文熙一眼沒認出來,笑嘻嘻地跟他握手說“你好”,一旁站着的易晖成了懵逼的兩人中的一個。

還有一個是周晉珩。

雖然他沒露臉,易晖卻能确認從他眼中看到了錯愕,他似乎也不知道會在這裏遇到自己。

碰頭完畢,開始爬山。

易晖現下既沒辦法跟唐文熙說清楚原因,又沒法把他一個人扔在這裏不管,走是走不成了,只好盡量離那人遠一點,拽着唐文熙一馬當先地跑在前面。

南方沿海的山海拔不高,整齊的石板路也容易行走,一鼓作氣爬到半山腰,唐文熙大呼不行了要休息,喘着粗氣的易晖才停步。

坐下還不忘找個離那兩人遠遠的石凳,唐文熙不拘小節到了缺心眼的地步,壓根沒發現易晖不對勁,那邊楊成軒叫他一塊兒去買水,他忙不疊地就去了,易晖拉都拉不住。

今天是工作日,爬山的人不多,在這處平臺休息的更是稀少。易晖生怕不慎跟那人視線相撞,低頭玩包上的挂件。

那是江一芒昨天送給他的,半個巴掌大的圓形金屬,邊上鑲着一圈水鑽,拼成一座璀璨的摩天輪,尾部拖着一條長而密的流蘇,此刻易晖正用手指撥弄那條流蘇,專心致志地數一共有多少根。

可那人的存在感太強,光是走過來站定的不到十秒的時間,就弄得易晖心慌意亂,思緒打結,數到哪裏都忘了。

“我真的不知道你在這裏。”

那個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低沉嗓音穿過空氣抵達耳畔的瞬間,易晖的手一抖,一團纏在一起的穗子從掌心滑落,引得周晉珩也往他手上瞧。

只看了一會兒,便移開目光。短暫地抿唇後,周晉珩接着剛才的話道:“如果你不想看見我,我現在就走。”

作者有話說:猜猜接下來……

(adsbygoogle = window.adsbygoogle || []).push({});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神話原生種

神話原生種

科學的盡頭是否就是神話?當人族已然如同神族,那是否代表已經探索到了宇宙的盡頭?
人已如神,然神話永無止境。
我們需要的不僅僅是資源,更是文明本身。
封林晩:什麽假?誰敢說我假?我這一生純白無瑕。
裝完哔就跑,嘿嘿,真刺激。
另推薦本人完本精品老書《無限制神話》,想要一次看個痛快的朋友,歡迎前往。
(,,)小說關鍵詞:神話原生種無彈窗,神話原生種,神話原生種最新章節閱讀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