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小妹！”周小年打完電話後，就推門走了進來。他看着盤腿坐在床上的小艾, 下意識開口解釋道：“小妹, 其實我剛才——”

“沒事, 我知道你想說什麽, 不要說了, 我都明白的。”

周小艾知道相比他，自己其實有點冷靜的可怕。他那種反應應該才是孩子對父母的真實反應, 恨的時候恨極了, 恨的想立馬逃離。但是事後等對方說一兩句好話，一切的事情就都可以煙消雲散了。但他可以這樣，周小艾卻不想。

“這兩天物流就開始走了，你也要開始忙了, 哥別說了，今天就早點休息吧。”龍城那邊知道他的事情, 是遲早的事。在這之前, 她只想讓他能多掙一點，能再強大一些。這樣在以後的日子裏，他才能過的更好一些，至于其他的周小艾并不想多說。因為有些事情，如果他自己不想通，自己不經歷的話，別人勸是沒有辦法勸的，也勸不動。

“那好吧，我不說了。”周小年知道自己突然聯系了父母, 突然跟他們說了那麽多話，她可能是生氣了。但他确實做不到完全的不聯系他們，所以只能在心裏長長的嘆口氣，不在提起這個話題。

“小妹，晚安，今天你也早點睡吧。”知道她有晚上跟人視頻的習慣，在她走出去前，周小年下意識的叮囑道。

“好的，知道了哥。”周小艾拿着手機回應了一句，随即就快速的出了小屋子。

她出門時，手上的手機正好響了起來。看着手機屏幕上郭瑩的相片，周小艾想了想伸手按掉了。

“親愛的，我們明天聊，今天有點累了。”坐在自己的小床上，周小艾給郭瑩發着信息。

“今天你們去什麽地方了，是走了很多地方，走累了嗎”郭瑩知道她最近都在跑來跑去的玩，所以忍不住問了起來。

“沒有。”

“那為什麽會累呢冰市那邊的氣溫好像一直不好，你不會是着涼感冒了吧”

“不是。”

……

小艾的情緒不高，不管郭瑩問她什麽，她都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郭瑩有心想多說幾句，但到了最後她也說不下去了。

“小寶貝，你怎麽了怎麽悶悶不樂的”

在客廳的外婆見她一直都待在陽臺上，便一臉擔心的走了過來。

“外婆沒事，我剛剛跟朋友打了一個電話，所以在這邊待久了，我媽呢”

郭瑩連忙扶着外婆，讓她坐在自己身邊的藤椅上。

“在次卧裏跟你表姨說悄悄話呢。”外婆向裏面看了一眼，随即回應到。

郭瑩只是聽着這裏，便知道裏面的兩人在說什麽了：“她又開始抱怨了”

“對啊，又在抱怨呢。抱怨你的兩個哥哥，抱怨你的爸爸，抱怨你哥哥那邊的親戚。反正她每年來了，說的都是一樣的話，抱怨的也是同樣的是啊。”

姥姥嘆着氣，郭瑩沉默着，許久後她才說道：“別管她了，她也只是抱怨而已。她都已經四十出頭了，如今的這些局面，從她年紀輕輕就嫁給爸爸時，她就應該料到的。她結婚時，大哥是跟她同齡的。她這個樣子，難道還天真的以為，大哥真的會叫她一聲媽嗎。”

“哎！”外婆繼續嘆着氣，許久後，她伸手過來，輕輕的摸起郭瑩最近長的有點長了的頭發：“也難為你從小就待在那樣的家裏，我們不說這些了。對了，你在新學校待得好嗎還适應那邊的天氣嗎”

郭瑩笑了出來，她沖外婆點着頭，然後認真道：“好，特別好，我喜歡那裏，這輩子我最開心的就是去那裏了。”

外婆也笑了起來，她輕輕的摸着外孫女的頭發，眼裏也多了幾分笑意：“好就行，大學真的是一段美好的日子。在那裏不管你是終日無所事事的玩，還是你天天的不負光陰的努力着。反正無論那四年你是怎麽度過的，等過了那四年，你都會懷念那段時間，都會覺得那段日子是特別的好的。”

“……”郭瑩繼續笑着點頭，表示認同。

見她難得開心的表情，外婆也真正的放心了。

晚上時，郭媽媽照例去了酒店，她這些年在郭家養尊處優，用的住的都是最好的，自然住不慣小小的老房子。早些年羅康夫婦還罵她，覺得她矯情。但這麽多年了，他們卻已經不再強迫她了。每次她回家，不管她是留還是住，他們都由着她了。

而在郭媽媽走後，郭瑩照例睡在了外婆家的次卧。獨自睡在小小的屋子裏，在時間越來越晚時，郭瑩卻越來越沒有了睡意。

她躺在這個她熟悉又陌生的大床上，不由自主的想起了，那天她在臨別的前一晚抱着小艾講故事的情景。

“小艾你知道嗎我現在就在外婆當時給我講故事的大床上。小艾，你知道嗎我真的想你了，真的想了，很想，很想！”她舉着手機，一個字一個字敲着。但是想到小艾剛才的反應，想着最近一陣子，自從過年後兩人就忙忙碌碌的情景。想了想，郭瑩卻還是沒有把這話發了過去。還是伸手一個字一個字的，把自己剛才敲上去的文字，一一删除了。

大年初九，回老家住了三天的郭媽媽打算帶着女兒回香江了。在冰市的小艾和小年，開始處理起手上最新的單子。開始發朋友圈，告訴大家他們開工了。而在龍城的周家人，從這一天才開始正式的休息了。前一段時間過年，過年有很多的商販都關了攤位，都去回家過年了。但周爸爸跟周媽媽卻像往年一樣的，每天起早貪黑的守在了攤子上。指望着在大家都休息時，他們開攤，能多掙一點點錢。

兩人像平時一樣的忙碌着，等年初七一過，才開始慢慢的休息起來。初七兩人就下午賣了一陣，初八也是這樣，到了初九的今天，兩人便正式的休息了起來。

“趁着休息這兩天，你趕快把你那邊的親戚轉一下。兒子不是給錢了嗎你過去的時候就多買點東西。”

在吃早飯的時候，因為昨天跟兒子和解了，因為收到了兒子的三千塊。周大山難得心情好，主動了提起讓楊曉慧回娘年拜年的事情。

“真的那你說我過去到底要買些什麽我要不要給我媽塞點錢塞三百行不行”因為見他心情好，因為昨天收到了兒子的紅包。所以楊曉慧也高興起來，也難得膽大了起來。

“給你屁！”一聽要塞那麽多錢，周大山下意識的大聲了起來，一下子就罵了起來。

因為他的話，楊曉慧的臉色也變了，開始一動不動的看向他。

自從兒子女兒走後，自從老婆燙了一個紅頭發後，周大山就感覺老婆的膽子像是突然就變大了。見她一動不動的盯着自己，周大山感覺不适應。他有點惱羞成怒，看着最近總是給他擺臉色的老婆。周大山一把伸手過去，想都沒有多想就拿起了老婆的手機，然後打開了。

“周大山你給我住手，那是兒子給我的！！”一見他拿起自己的手機，楊曉慧就意識到他要做什麽，就立即伸手起搶。

“狗屁，要是沒我，你會有兒子。兒子昨天都說了這錢是給我們倆人的，不是給你一個人的。給你，你就想着你那個眼睛瞎了的老娘。你這樣，老子就是有座金山銀山，也留不住。”

“你什麽時候有金山銀山，周大山做人要有良心。我一天擺攤，都能掙個好幾百，你憑什麽連這點錢，都跟我搶！”

“我那裏搶了，我是怕你有錢就拿着去資助別人，所以我先收着。給你手機，老子給你留了三百，一百買東西，兩百拿去孝敬你那個眼睛快瞎的老娘。怎麽樣，老子夠大方吧！”

兩人在小小的房子裏搶來搶去，很快手機就回到了楊曉慧的手裏。捏着手機看着披上衣服得意洋洋出去的丈夫，低頭看着自己手裏現在僅有的三百餘額，楊曉慧一下子悲從中來。

她從結婚起，每年回家丈夫都給她兩百，一百買東西，一百都是讓她孝敬母親的。

早些年的時候，楊曉慧對此并沒有看法，因為那時候物價低。那個時候，她去外面吃一碗面才兩塊五。但是現在呢，現在龍城的物價越來越高。現在的一百塊還能做什麽呢，在外面，一碗最便宜的面都要七塊，現在一斤青椒都要九塊。這樣的情況下，她怎麽好意思拿着一百塊去看自己經常生病吃藥的母親。

許久的沒有哭過的楊曉慧趴在飯桌上嗚嗚哭着，想着她每天經手的幾百塊錢，想着每天回家跟她算錢的丈夫。想着閨女前一段時間說她日日辛苦，但賺的錢卻全部給別人的事情，楊曉慧越想越委屈。

她嗚嗚哭着，心裏難受着。在哭了許久後，楊曉慧卻還是起身立馬收拾了起來。現在過年，親戚鄰居們知道他們每年的情況，所以都是最後幾天來拜年的。所以她要把家裏收拾的好好的，也要把自己收拾的好好。

她在廚房飛快的洗着碗，等洗完碗筷後。她又擦了桌子，又收拾了床鋪和沙發，最後她又拿着拖把仔仔細細的拖起地板來。

整個家裏很快就收拾好了，自從女兒走後，她就沒有動過家裏的擺設。所以屋子裏的風鈴，盆栽什麽的都還在。看着這些東西，楊曉慧就會有一種女兒兒子都還在身邊，她的生活還像之前八月份那樣，輕松快樂的樣子。

她在心裏自欺欺人着，等收拾完一切後，她便對着鏡子開始收拾起自己來。

翻出前些年買的一件妮子外套，她仔細的穿好，然後拿着梳子開始整理自己的頭發。

燙了半年的頭發，已經沒以前好看了，但楊曉慧還是認真的打理着。拿着她從後面小賣鋪買的發蠟，她仔細的噴在頭發上。在發現耳邊邊上多了兩根白頭發後，她也小心的拔掉了。

在突然看到鏡子裏的自己，注意到自己眉毛已經完全沒有形狀後，愛美的楊曉慧一下子急了。她想都沒有多想，便拿起自己的電話打給了女兒。

“媽”

“小艾，媽的眉毛又長了。就是那次我們去做頭發時，修了的那個眉毛，現在又變成老樣子了。媽今天去看你姥姥，所以想收拾的好看一點。小艾你有刮眉毛的東西嗎媽想用一下。”

周媽媽在電話裏急切着，周小艾沒想到許久沒有聯系她的周媽媽，現在給她打電話就是為了這個事情。她有點不耐煩，立即回答道：“沒有，我以前從來沒用過這個東西，我們家裏應該沒這個。”

“那怎麽辦”周媽媽有點恐慌。

“你去外面買個刮眉刀，可能就十塊二十塊的東西。如果你覺得麻煩，就直接去外面的理發店裏刮上，這個東西一般也就五塊十塊。”周小艾不知道她為什麽會緊張這個，下意識的建議了起來。

“這麽貴，小艾有沒有其他的辦法。我，我，我——”

只是五塊十塊的東西，她卻突然的斤斤計較起來。周小艾感覺腦子疼，她盡量的控制脾氣，然後輕聲細語道：“媽你去外面刮上，只要十塊錢。昨天哥不是給你打了三千嗎你去了直接刷手機。還有這兩天你應該要去外婆家裏吧，這次過去，你除了給外婆給錢外，也給舅母一兩百。外婆現在眼睛眼不見，她一個人照顧老照顧小，确實不容易。你在人前多誇誇舅母，然後也給舅母一個紅包，這樣人家才會開心的。要是感覺給她不好意思，你可以把這個紅包給表弟。這樣，舅母也能感受到你的心意，這樣舅舅也會開心點。”

周小艾在電話裏仔細的建議着，但是還不等她說完，周媽媽就突然哭了起來：“小艾，媽錢不夠，你爸就給了三百，我想拿兩百給你姥姥。剩下一百，我買個酸奶稱點水果坐個車就沒了，小艾，錢不夠。”

“……”周小艾不知道該說什麽了，雖然她早就猜想，這錢到了她的手上，應該會剩的的不多。但周小艾确實沒想到現在就沒了，确實沒想到他就留給她三百塊。

“我給你。”心裏有些難受，周小艾在反應過來後，只能這麽說。

“你哪來的錢”

“我不是說了嗎我在賺啊！媽你別哭了，我把錢轉過來，你就按我說的多買點東西，然後把錢取出來多給姥姥和舅母點。你基本一年只去一兩次，一年也就給這麽一次錢，确實不能太少了。”

“小艾你怎麽知道，你哥給我錢了”

“我昨天接到他的電話，哥跟我說的。”

小艾安慰安撫着母親，在安慰完母親後。她按着手機，給自己留了兩百，然後把剩下的一千多全部都轉了過去。

這兩天單子不多，所以周大哥一個人去發貨了。周小艾在把錢轉了過去後，也沒有告訴他。

她想趁着還沒開學，趕快多賺一點錢。她想自己的哥哥，到最後肯定會被周爸爸跟周媽媽叫回家，所以也想趁機讓他多賺一點。

但是還不等周小艾做好準備，周哥哥突然接到了周媽媽的電話。然後放下電話的他，就立即開始收拾起自己的行李來。

“發生什麽事情了”剛剛把錢轉過去兩天的周小艾，看到他的舉動，心裏一驚，立馬跟着問了起來。

“小艾，爸在賭錢的時候，跟人發生争執被打了。他現在在醫院裏，連動都動不了。你要開學，自然不能回去。但現在媽整個人都慌了，所以我不得不立刻回去。”

匆匆往包裏塞着衣服的周大哥迅速回應着，周小艾深吸一口氣，然後立即到：“把你的厚衣服都拿上，常用的東西都拿上。”

“不用，我很快就會回來的。”

“拿上吧，你過來時身上根本就買帶行李。現在即便把所有的東西都拿下，也不多的。”

“可——”

“拿上吧，這些衣服都是新買的。你現在不穿，等過一陣子天氣熱了，也不能穿了。”

兩人在過年的時候又添置了一些衣服，周小艾打開衣櫃，把他的衣服都挑了出來。

周小年機器似的往包包裏塞着，許久他突然看着小艾直接問道：“你認為我走了，就不會回來了”

“起碼，短時間內回不來。”周小艾也望着他，如實回答着。

周小年沉默着，許久後，他把手機裏的那張冰市手機卡拆下來，然後直接放在了小艾的手心裏。

“這個你拿着，我們賬號，就是拿這個注冊的。如果我暫時不過來，那剩下的就先交給你了。”

周小艾沒想到他會把這個交出來，捏着手上的電話卡，周小艾終于道：“哥你過去後，自己留一個心眼吧。別告訴他們你有多少錢，別把錢都給他們，自己也留一點急用的。還有如果在那邊待不下去了，你随時可以過來找我的，你知道怎麽找我的。到時你要是過來，我就把這個再交給你。”

“嗯！”周小年點着頭，随後拿着簡單的行李，就匆匆的離開了。

周小艾把他送出小區，看着坐上出租車一下子就離開的周哥哥。周小艾有一種，像在做夢的感覺。

周小年他來的突然，如今走的也突然。慢慢走回6樓，看着空了的屋子，周小艾長長的嘆口氣，然後重重的趴在自己的小床上。

手機在這個時候突然響了一下，周小艾擡頭看了一眼。發現是剛剛離開的周哥哥，他讓她晚上睡覺時注意安全，然後又給她轉了一千塊錢。

“嗯，我知道了！”周小艾趴着打上回複着，然後收上了錢。

那邊沒了回應，所以趴在床上的小艾，繼續把頭低了下去。

手機在這個時候又響了起來，小艾再次擡起了腦袋。她以為是周大哥又發來了信息，但是等擡頭看向屏幕時，她卻完全的愣住了。

“周寶貝，你到底住在什麽地方我回來，我現在就在校門口。就在你上次賣蘋果的地方，如果你有時間，可以出來一下嗎能陪着我找個酒店嗎等我住下了，我們可以一起吃個飯，一起坐一下嗎”

作者有話要說：  更新完了就想發，忍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