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我沒有不開心，說實話你能過來我挺高興的。”

小艾并不想因為自己的事情讓郭瑩不開心, 轉身抱抱對方, 她立即建議道：“上次我們不是說要去附近逛逛嗎最近天氣還可以, 又是過年, 不如我們從明天開始就去逛逛”

“行啊, 但要去你跟你哥都沒去過的地方，這樣才比較好玩。”

“行, 我想想, 這附近到底什麽地方是我沒去過的。”

郭瑩知道小艾有點不想提她的私事，所以也買有勉強。周小艾也不想因為自己的原因讓郭瑩不高興，所以暫時的打算不再想哥哥的事情。兩人一起去了客廳，一起坐在沙發上邊吃零食邊讨論了起來。

等第二日, 周小艾跟郭瑩專門坐上去看冰雕的班車時。另外一邊整整坐了一晚火車的周小年，也才終于趕回了家。

“吆, 是小年啊, 好一陣子沒見到你了，你最近去那了”樓下的鄰居阿姨，正在開門，看到他立即熱情道。

“我去打工了，薛姨找時間我再跟你聊，我家有事，我先回去了。”周小年心中着急，顧不得跟老鄰居寒暄，立馬匆匆跑了上去。

“唉, 你家不是熱熱鬧鬧的有很多人嗎怎麽就有事了”鄰居有點糊塗下意識的開了口，但擡頭發現住樓上的小夥子已經跑沒影了，她也就無所謂的開門進了自己的家。

“媽！”周小年剛才在路上就聯系母親了，知道她正好在家，就立馬敲起門來。

“來了，來了！！”

裏面傳來母親激動的聲音，只聽到這個反常的興奮聲音，周小年的心裏就有了不好的預感。

“兒子，你終于來了。”

門終于開了，看着坐在沙發上右眼圈有點黑的父親，看着家裏的大舅和舅母。看着高高興興的母親，看着屋子裏幾個不認識的男男女女，周小年一下子就傻了。

“兒子快進來，媽給你介紹，這是你廖伯父，這是你廖伯母。這是他們的女兒小倩，兒子小倩今年才二十，她在小星面包廠工作，是正式員工呢。廖大哥，廖大嫂，還有小倩，這就是我兒子小年，就是你們說的那個自己在網上做生意的小年。”

周媽媽在熱情的介紹着，青着眼睛的周爸爸也一改往日的兇悍樂呵呵着。周小年放下手上的包包，機械似的問着好。

“我這兒子可孝順了，我一說眼睛被撞了一下，他就立馬從冰市連夜坐火車過來了。”周爸爸見他臉色不對，便立馬對客人大聲說道。

周小年臉色發白，木木的被母親拉到了椅子上。

“看的出來，小小年紀就有了自己的生意，而且還孝順，真是難得。”

“瞧這個小模樣，長得又高又帥。這身段，簡直就比那電視上的男模特還好，怪不得自己能做模特賣衣服呢。”

對方的爸爸媽媽看着周小年誇了起來，周媽媽心裏高興，立馬道：“他就是瞎混，說實話他做生意的事情，要是你們我都不知道呢。我一直以為，他就在那個廠子裏打工呢。”

“妹子你謙虛了，他做這麽大生意你怎麽可能不知道呢。說實話，這年頭的小青年就喜歡圖安逸，就喜歡進廠子。廠子那是給小姑娘和上了年紀的中年人待在地方，這年輕人啊，還是應該自己幹點什麽。”

“就是，現如今大家都會用手機，都用手機買東西，我女兒天天關注這個。說實話要不是你們孩子的舅舅跟我女兒在同一個地方工作，在吃飯時意外看見她手機上的人。我們也不知道，原來裏面的小青年就是你們家孩子呢。”

“那也是趕巧了，我在吃飯找桌子，結果正好看到倩倩那裏有空的位置。結果一過去，就在她手機上看到了我大外甥了。”

“這就叫所謂的姻緣天注定，這就表明我們的小年跟你們的小倩有緣分啊。”

屋裏的幾個人嘻嘻哈哈着，一夜擠在一個硬座上坐了整整十來個小時的周小年臉色越來越慘白，越來越沒有了血色。

“小年哥哥，你在網上做生意一天賺的多嗎你是怎麽想到在網上做生意的你可真能幹。”

跟小艾差不多大的小姑娘在他耳邊紅着臉頰叽叽喳喳着，周小年舔舔有點幹裂發疼的嘴唇，半天才木然道：“我不知道賺多少，我就一個給人拍照片打工的。別人讓我怎麽做，我就怎麽做”

“我知道，那是你妹妹吧有次你們在直播介紹衣服時，你說了你們的關系，我聽到了。”

“是他妹妹，因為放寒假所以她給他哥幫忙呢。要是以後小倩跟我們兒子處對象了，以後那生意就交給你們一起做了。”周爸爸見小姑娘問生意上的事情，立刻拍板了起來。

周小年覺得眼前發昏，身邊的人在嘻嘻哈哈着。擔心了一晚上，從昨天五點開始，到現在将近二十個小時沒吃任何東西的周小年突然眼前發黑起來。

“不好意思，我有點累了，我先去睡一下。”感覺不舒服的周小年，下意識的跟屋子裏的衆人說着，然後本能的起身走到了自己的房間。

“你這孩子，你——”家裏客人這麽多，周爸爸沒想到他會突然這樣，立馬生氣起來。

“他爸，孩子的臉色不好，可能真的是累了。”周媽媽看着兒子的臉色，有些心疼，立馬勸了起來。

“就是，就是，我看也不對。他畢竟坐了十幾個小時火車，肯定累了，讓他去睡吧。”小姑娘對他的印象不錯，立馬也說起好話來。

“确實，那就讓孩子先休息，我們說我們的。”廖倩的父母有些不高興，但見女兒的态度，也只能暫時忍下周小年的沒禮貌。

幾個人在外面你說說我家的孩子，我誇誇你家的閨女，都大談特談起來。而在自己屋子的周小年，則在進屋後，一下子栽在自己床上再也起不來了。

他昏昏沉沉的躺着，渾身難受着。時間不知過了多久，他聽到他的手機在響，他聽到外面的人好像在說改天再聚。他也聽到他那個他以為受了重傷的父親，在外面罵罵咧咧着，而他的母親好像在勸。

周小年難受着，他感覺渾身都沒有力氣，渾身都發着涼。不知過了多久，他被急促的手機鈴聲再次鬧醒。昏昏沉沉的掏出手機，在看了一眼手機上的號碼後，他終于接了起來。

“哥你到了嗎我發信息一個小時了，你都沒有回我”周小艾的聲音清晰無比的傳了過來。

周小年用盡身上的力氣坐了起來，一下子跌跌撞撞的跑出屋子，端起客廳不知道被誰喝過的飲料立馬灌了起來。

“哥，你怎麽了”在郭穎去買票時，打通電話的周小艾立即道。

“沒事，我剛剛回家，有些渴了。”感覺活過來一些的周小年飛快的翻着桌上的東西，在茶幾底下找到妹妹上次寄過來的糖果牛肉幹後，他立即拿上來用牙咬開飛快吃了起來。

“我看你不光是渴了，你還餓慘了。”聽着那邊窸窸窣窣吃東西的聲音，周小艾猜測道：“你肯定是嫌火車上的東西不好吃，所以又沒吃。哥你在吃零食對吧別吃那個了，對身體不好。你去廚房翻翻，找點能吃的吃上，等吃飽了再去醫院吧，反正也不急這一時半會。”

“嗯！”

“哥，還是那句話，凡事為自己多考慮一點。你也不要嫌我說話難聽，就憑咱爸的那高個子，我不認為他真的會被人打。而且他可是有二十多年賭瘾的人，是那個棋牌室的老主顧了。像他這樣的，人家棋牌室的老板一般也不會讓他真的受傷的。畢竟損失了他這樣一個人，誰還天天那麽傻，天天十年如一日的去他那裏消費，天天的給他們撒錢啊。所以我不認為他真的受傷了，但這事我不敢肯定，而且我當時說了你也肯定不信。反正你想怎麽做就怎麽做把，我只希望，有的時候，你也能為自己多考慮一些。”

“行我知道了，小妹不聊了，我真的餓了。我去廚房看看，等吃完了，我們再聯系。”逐漸恢複過來的周小年面無表情着。

“好，你去吃吧，那我們回頭聊。”周小艾聽他這麽說，也不再墨跡，立馬挂了電話。

兩人剛剛挂了電話，門外送客人送了好久，最後又出去轉了一圈的周爸爸周媽媽終于回來了。

兩人手上提着，剛剛從底下超市買的一些過年要吃的年貨瓜果。等開門看到就是周小年坐在小茶幾前的凳子上，背對着他們狼吞虎咽吃東西的樣子。

“簡直就是餓死鬼投胎。”一見到他，周大山想起他剛才在客人面前不禮貌的事情，就想起他瞞着自己去冰市賺大錢的事情。所以此刻越想心裏越不痛快的周大山，在進去後，看見他吃的竟然是他放在地下打算招待客人的冰市特産後，再也忍不住伸手狠狠的在兒子的後腦勺來了一下。

“這這是幹嘛啊”周媽媽心疼兒子，立馬放下手上的東西跑了過去。

“這臭小子欠收拾，家裏那麽多的東西他為什麽一定要吃這個。這是冰市特産，他剛剛從冰市回來，平日裏他還能少了這些”

周爸爸借題發揮着，周小年沉默着，繼續一下一下的咬着手上的包裝袋繼續吃着。周大山還他無動于衷着，見他還在吃周小艾從冰市給他寄來的東西，心裏就更加不舒服了，上去又是一巴掌。

“一個一個都是撒謊精和小騙子，賺了錢不承認，還跟我說人在南方的廠子裏。就用這麽點破東西和三千塊就想打發我，都是狼心狗肺的人。”周爸爸想着謊話連篇的兒子女兒，火氣越來越大。

“……”周媽媽沉默着，想着這次撒謊撒了将近半年的女兒，她心裏的也不舒服着。

“現在就給那個死丫頭打電話，告訴她，明年後年都不要回來了。我周大山沒那樣巧舌如簧，謊話連篇的女兒。自己說謊騙父母，自己不是東西就算了。竟然還把自己的哥哥也教壞了，竟然帶着自己的哥哥騙人，簡直不像話！”

周大山在周小年身後來回走動着，罵罵咧咧着，罵着罵着，就又是一巴掌。

周小年任由他打着，像平時挨打那樣，一動不動着。但漸漸的在周大山越罵越厲害，越打越肆無忌憚時。他的臉色逐漸發紅，手上吃東西的動作逐漸越來越慢。

“還吃！！”見自己罵了這麽久，他還不懂臉色，還拿着那些貴死人的牛肉幹繼續吃。周大山氣不過，又狠狠的來了一下。

周媽媽身子縮了一下，站在遠遠的沒說一句話。

“我說讓你給那死丫頭打電話，你耳朵聾了啊！”見到發愣的老婆，周大山又大喊了起來。

見他生氣的厲害，脾氣好像比平時都大。周媽媽不敢反駁，立馬去自己的屋裏拿正在充電的手機。

“以後不要再理會那個死丫頭了，那丫頭跟她那邊的那個爸媽一樣，都是焉壞焉壞的，都是被別人教壞的種。但你不一樣——”想到自己受傷的消息一到兒子耳邊，兒子就立馬坐了将近二十個小時的火車跑了過來，周大山又覺得欣慰和高興了。

一欣慰一高興，看着背對着他一直坐在小板凳上的兒子，他又覺得順眼了，所以他又伸手了。

他的本意是想摸一下兒子的後腦勺，安慰鼓勵一下他。但就在他的手剛剛碰到周小年的後腦勺時，周小年卻突然拎起桌上的一個陶瓷杯子想都沒有多想，就重重的朝着他的臉砸了過去。

“啊啊啊啊啊！！”拿着手機剛剛出門的楊曉慧，一下子驚了，立馬尖叫了起來。

彎腰正打算摸兒子頭的周大山，只覺得鼻子眼睛一疼，下意識的伸手捂住了自己的鼻子。

鮮血從他的鼻子迅速的流了出來，周大山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的兒子。

周小年也被自己的行為吓了一跳，在母親尖叫時，他下意識的扔掉了手上打的只剩下一半的杯子。看了一眼這個小妹當時給家裏人一個買了一個，半年前曾經也敲在過他頭上的小陶瓷杯。他停頓了一下，随後俯身立馬從桌子上拿起自己的手機。之後走到門邊鞋櫃上，一把拎起自己回來時放下的行李包，随即就拉開了房門。

“你去那你去哪兒”見兒子的舉動，剛才幾乎要吓瘋了的楊曉慧，終于恢複了，終于沖了過來。

“以後你們就當沒我這個兒子，還有這次我一定不去冰市，你們不要找小妹的麻煩。”重重的推了一下自己的母親，随即周小年就迅速的跑了出去。

“你給我回來！！！”被打斷鼻子的周大山追了出去，六神無主的楊曉慧也跟着追了出去。

“別追！！我他媽怎麽是你們生的，我受夠了！”在追到樓下時周小年大喊了起來，聲音大的幾乎整個老樓的所有人都聽到了。

“兒子，媽錯了，媽不該騙你的。”周大山被吓住了，而看兒子這樣的楊曉慧終于害怕了，終于大哭了起來。

“我以後絕對不信你們的任何話了，以後你們就算死了殘了，也跟我沒關系！！”周小年表情扭曲，在樓內的住戶聽到聲音打開房門時，他随即就提着自己的行李包大跑了起來。

“你給我回來！！”周大山捂着鼻子跟鄰居解釋着，楊曉慧不管不顧的追着。

在前方的周小年很快伸手攔了一輛出租車，他回頭面無表情的看了一眼自己的母親，随即就立馬上了車子。

“開車！”

車子向風一樣的迅速的消失在楊曉慧的面前，拿着手機的楊曉慧看着消失在前方的出租車，一屁股重重坐在了馬路邊上。

四周的行人，奇怪的看着她，有人甚至對她指指點點起來。但楊曉慧仿若未聞，她只是呆呆的盯着前方。

想着兒子臨上車前，像看陌生人一樣看她的眼神。想到昨天兒子接到她的電話，擔心着急的态度。想到剛才兒子回來時，見到她見到屋裏的一切，一臉受傷意外的表情。想到兒子最後說的話，楊曉慧終于害怕起來，終于才意識到自己做錯了。

“我錯了，我錯了，小年你回來，媽再也不騙你了，再也不騙了。”回過神的她，坐在地上，迅速的撥起兒子的電話，迅速的給兒子發起信息來。

電話打不通，信息發不出去，相似的情景其實半年前也有過。但這次，楊曉慧感覺真的不一樣了。

周小艾是在下午四點半的時候，接到周媽媽的電話的。一打通電話，周媽媽就哭了起來。

她斷斷續續的哭着，周小艾面無表情的聽着。許久許久後，周小艾才終于明白了發生了什麽。

“所以周大山他根本就沒事，就是被人打了一拳。就因為舅舅廠子裏的一個女孩認識我哥，表現出一副對我哥很有興趣的樣子。所以你們就撒謊，把他騙了過去”

“……”周媽媽不說話，繼續哭泣着。

“所以，因為他吃了一點我寄過去的牛肉幹，所以周大山就打了他幾巴掌”

“……”

“因為你要給我打電話，因為周大山的巴掌又過去了。所以我哥就先下手為強，拿我買的杯子狠狠砸了他一下這下他鼻子斷了，終于住院了”

“……”楊曉慧無話可說，見女兒一口一個周大山，她感覺不對。但她也不知道怎麽制止，所以只能拿着電話繼續抽泣着，安靜着。

“我買了四個杯子，結果兩個都被砸了，還都砸在自己親人的腦袋上。媽，這樣的家，還真的像家嗎”

“……”

楊曉慧依舊沉默着，而這次周小艾已經沒心情聽她哭訴了。她毫無預警的挂斷了電話，然後直接拉黑對方，以及周大山。

“小艾，趕快——”在前方的郭瑩拿着新買到的觀光票沖她叫着。

“哦！來了。”周小艾答應着，在試着撥了一下哥哥的電話，發現號碼已經不存在後。随即周小艾便裝好手機，一步一步向前面的郭瑩走去。

“沒事吧”見她打了許久的電話，郭瑩擔心了起來。

“暫時沒事！”小艾笑了笑，然後伸手從郭瑩的手上接過了她買的票。

“你哥他到龍城了嗎”猜想她應該是給家裏打電話，郭瑩又問道。

“到了，不光到了他還去了他應該去的地方。”低頭看着手上的觀光票，周小艾一邊回答着，一邊開起玩笑來。

“你很高興”見她好像突然來了精神，郭瑩不免好奇起來。

“你怎麽看出來的”

小艾把票裝兜裏，随即向郭瑩伸出了右手。郭瑩下意識的牽住她，然後回答道：“不知道，就是有這種感覺。”

“恭喜你，你的感覺對了。我現在确實很開心，非常非常的開心。”雖然大哥有點可憐，雖然周媽媽哭得很凄慘。但見周小年終于決定徹徹底底的擺脫周大山，終于真的走出去了，周小艾是真的為他開心。而且一想到他在臨走時，還伸手打斷了周大山的鼻子。雖然感覺不應該，但周小艾就是高興，就是抑制不住的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