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別過

白鸩停下腳步駐足觀看,蘇九襄也在她身後頓住,擡頭望向對岸。

“喂!”白鸩沖她們喊了句,招了招手,對面的小孩才反應過來,有人觀望。便陸續停住了手中的動作,轉頭望來。

“你們知道哪兒有船嗎?”白鸩睜大眼睛,溫柔地問道。白鸩盡可能地表現出一副親和的模樣。事實上,她根本不擅長與小孩打交道。

對面的女孩兒見她這麽問,争着回答道:“五平坊!五平坊!”

然後競相伸出手指,一齊朝一個方向指去。

蘇九襄也碰了碰她的手臂,指了指,道:“喏,就是那兒。”

白鸩朝那邊望去,果然望見遠處煙波浩渺的湖邊有一處平地,周圍全是船只。

她頓時一喜。然而,這距離,貌似有點兒遠。

環視了四周片刻,發現遠處貌似有一架獨木橋可到對岸,而再往前,便又是一片片渚灘,不知去路。于是,她決定還是走一步算一步。等實在沒辦法,不如就游過去。

想到這裏,白鸩看了看自己身上,雖然他們的衣服在杜老哥家中已經烤幹了,然而身上還是有不少地方紅腫,皮膚上也有些起了泡,泛白脫皮的。

突然,她好似想起什麽似的,驚得跳了起來。連忙跑到水邊,趴在地上,探頭往水裏望去。

只見一張素淨漂亮的臉正與她對視。

紅潤的薄唇,如玉的鼻翼,黑黝黝的桃花眼,迷離而略帶霧色,秀眉輕揚,眼角輕挑起淡淡弧線。這哪裏是先前臉上漆黑、傷疤縱橫的人,分明是個白皙靈動的俏麗美人兒。

她想起來,乘船之日塗抹了一次雪靈芝,只覺得臉上火辣辣,也沒在意。沒想到藥效這麽快便顯現了。加上一晚上在水中浸泡,臉上的傷疤都褪去了。現在,她的臉上只有些許淡淡疤痕,幹淨的宛如新生。這雪靈芝,果真是人間極品。

白鸩呆滞地望着水中的那張臉,不知道該高興還是難過。本來這醜陋的傷痕對她來說是件好事,現在幾乎恢複的容貌,又沒有鬥笠面紗之類的,一路怕是又要惹不少麻煩。

就說這一路總覺得有點兒哪裏不對,原來是她的容貌,沒有吓着別人,反而被一覽無餘。

Advertisement

她深深嘆了口氣,發現身後半天沒有動靜,便回頭朝蘇九襄看了一眼,見他正興致勃勃看對面孩童蕩秋千。

她一時間有些無語,又不知說啥,只好喚了他一聲:“喂,別看了,走了。”

蘇九襄卻恍若未聞般,盯着對面那紅衣女孩兒,喃喃道:“真像。”

白鸩聽見了,一臉疑惑,湊過來問道:“像什麽?”

蘇九襄這時才回過神來,淡然一笑道:“沒事,只是覺得那紅衣女孩兒長得分外可愛。”

白鸩又仔細盯着那紅衣女孩看,然而那女孩兒已經下了秋千,背過身子去,看不見她的臉。

白鸩更加無語了,只好繼續往前走去,不過步子很緩。

時間還早,剛吃完早飯,身子也還有些慵懶。

蘇九襄也跟在她身後,邊走邊說道:“我幼時,曾讀過一本書,書上說,西海之上有個小島,島中住着一位貌若天仙的女子……”

“其名為郦姜,擅長用歌聲誘惑海上的過客,食人精魄。”白鸩打斷他,接着道。

“哦?看來你也聽說過這個故事。”蘇九襄小小驚訝了一下。

“算是吧。”白鸩頭也不回道。

蘇九襄頓了頓,又說道:“傳聞有人去過那島上尋她,只是從未見到郦姜。”

“尋她作甚?”白鸩不解道,随手從路邊拔了根狗尾巴草就嚼了起來。

“自是貪圖美色,加上一些好奇心罷了。”蘇九襄道,“這汴州自西去八百餘裏,便能尋着那島。”

“又如何,莫非你要往那去不成?”白鸩将嘴裏的狗尾巴草拔了出來,問道。

“正有此意。”蘇九襄在身後道。

白鸩一聽,頓住了腳步,轉身從上到下,從左往右,前前後後繞着他轉了一圈,道:“你莫不是中邪了?”

蘇九襄也聳了聳肩,一臉無辜,好看的臉上露出一絲無奈。

“那你為何要去那裏?”白鸩見他如此,便問了句。

“這是個秘密。”蘇九襄一笑道,不多做解釋。

此時忽然吹過一陣晨風,涼涼的微風吹過,撩撥起他長長的青絲。加上那丹鳳眼一笑,眉目裏流淌着隐隐清冽,如流水泛波。劍眉微挑,薄唇暗翹,列松如翠,積石如玉,真真是個俊郎兒。

白鸩一時間覺得,這蘇九襄竟如此好看。如果單撇開他的家世,就憑這副容貌,也是人間數一數二的。加上又是個富貴公子哥,多少千金想嫁啊。

她就這麽看了他幾眼,忽然道:“聽聞人說,蘇公子有斷袖之癖,可是真的?”

蘇九襄楞了一會兒,啞然失笑,問道:“你是聽何人說的?”

白鸩抖了抖眉毛,道:“蘇少爺十七未娶,也不近女色,不是有斷袖之癖又是什麽?”

蘇九襄邪邪一笑,道:“我自是有意中人。”

說到意中人,他眉眼閃過一抹深情。雖然只是一閃而過,但白鸩卻是看見了。

白鸩聽了,也淡然一笑。看來畢竟是少年郎,原是早有心上人,難怪對松州女子都看不上眼。

兩人又繼續往前走,走了一段路後,白鸩突然轉身。

“我有一事相問。”白鸩正經了聲音,朝蘇九襄道。她心底藏了許多疑問,借此機會不如一吐為快。

蘇九襄急急停住腳步,微微側頭,疑惑地望着她。

“你……”白鸩也端正站他面前,定定望着他,颔首道,“究竟是誰?”

話音落下,周圍陷入一片沉寂。兩人就這麽對峙着,眼裏的探究一覽無餘。對岸孩童的歡笑,仿佛消失了般,一瞬間十分寂靜。

蘇九襄的眼神十分深沉,看不透。他收斂了笑容,白鸩也就這麽仰着頭盯着他,眼裏暗藏不動的鋒芒。氣氛一度很緊張。

白鸩見他不說話,冷哼一聲道:“中州大地,從未有人前往西海後活着回來,你是如何知道郦姜的?”

“我只是機緣巧合從一本古書上看到過。”蘇九襄解釋道,語氣平緩。

白鸩嗤笑一聲,表示不信他的話,将手中的狗尾巴草一扔。

見她這番模樣,知她不信,他也不反駁,道:“既然這麽說,那你又是如何知曉的?”

白鸩撇了撇嘴,一臉不屑,反譏道:“為何要告訴你?”

蘇九襄臉上依舊平靜,讓人看不透,道:“天帝下重金追殺的人,現在還活生生站在這裏,果真不簡單。”

白鸩聽罷,朝後退了一步,聲音陡然凜冽,臉上滿滿是警惕,道:“你到底是誰?”

蘇九襄依舊沒回答,他只看着白鸩,不知在想什麽。

白鸩道:“我不管你是誰,若是你也觊觎那皇珠……”

她還未說完,蘇九襄便冷笑一聲道:“你的小命我沒興趣,也不想要什麽皇珠。至于你姐姐的事,我更是不想知道。”

白鸩神情稍稍緩了緩,但聲音依然陰冷,道:“哼,就算你想要,也怕是奪不到的吧。”

蘇九襄一直用極其深沉的眼神看着她,聽她挑釁,也不氣,平靜道:“這些還不入我眼。”

白鸩又問道:“真正的蘇少爺在哪?”

蘇九襄瞥了白鸩一眼,道:“死了。”

雖然白鸩猜到了,但是她還是有些後怕。現在天帝派了那麽多天兵天将來捉拿白羽,各界也都虎視眈眈,這蘇九襄怕是某個勢力潛伏在中州的探子。想她前幾日還覺得這蘇少爺随遇而安的性子很不錯,現在看來還是她少算一步,太過天真。

白鸩也冷靜道:“既然與我無關,不如就此別過吧。”

她轉頭就想走,沒想到被蘇九襄捉住了肩膀。她轉頭過來,臉色不善。

只見蘇九襄忽地笑了起來,如沐春風,和剛剛冷若冰霜的模樣判若兩人。

他道:“我說過,你幫過我一個大忙,怎麽能不報恩就讓你走呢?”

白鸩一臉防備,她在松州的時候,好似确實聽過他說這話。當時她沒在意,現在也不想在意。于是便問道:“我何時幫過你忙?莫不是認錯了人?”

蘇九襄靜靜站着,笑道:“這萬俟央是花妖,困擾我多年。你殺了她,自然是幫了我一個大忙。”

白鸩聽了,将信将疑,又道:“一個小花妖而已,我只是助力一把,算不得什麽。”

蘇九襄依舊笑着,道:“你可認得這個?”

他從袖子裏摸出一個錦盒,正是白鸩包袱中的那個。

白鸩定睛一看,認出是自己的東西,立馬急了,伸手欲搶回來。他什麽時候從自己身上偷走的,她竟然不知道。

“慢着。”蘇九襄把手一揚,将錦盒在手中來回翻看,又放耳邊搖了搖,問道:“這裏面裝的是什麽?”

“與你無關。”白鸩冷着一張臉,瞪着他道。

蘇九襄也不在意,将錦盒還給白鸩,道:“若說起仙丹,我這還有顆更好的。”

說罷,他低頭打量了白鸩一番,又道:“你可曾聽說,這世間有兩顆‘龍丹’,乃是上古時期一位仙人的遺物。吃了這龍丹,便可獲得上千年修為……”

“你知道在哪?”白鸩問道,眼神深深,隐隐有些不明。

蘇九襄見她感興趣,便将嘴角一勾,道:“我知道其中一顆的落處。”

白鸩微微有些動容。龍丹的下落,這世間知道的人少之又少。全天下都在追求這兩顆仙丹,在沒有線索的情況下,既然他這麽說了,不妨暫時相信他一番。

但她依然冷靜想了想,問道:“這東西如此之好,你竟肯輕易告訴我?”

蘇九襄一笑道:“這自當算是報恩,而且,也是有條件的。”

“什麽條件?”白鸩問道。她對這龍丹确實有莫大的興趣。

蘇九襄道:“條件便是,你得替我找一個人。”

白鸩一聽,頓時有些不快。又是件麻煩事。不過她還是問了:“找誰?”

“郦姜。”蘇九襄沉靜的眸子裏露出一抹光,道。

白鸩驟然嗤笑,道:“你仿佛在說笑。”

“不。”蘇九襄兩眼十分認真,他突然以一種極其肯定的口吻道,“郦姜就在那島上。”

“你既然知道在那,怎麽不自己去找?要我何用?”白鸩十分不解。

蘇九襄淡笑一聲,搖頭道:“那個島名‘浮屠島’,只能容許女子進入。”

白鸩眸子縮了縮。這他竟然都知道,那之前說從書上看到之類的話,不都是假的了?

“我要如何信你?”白鸩平緩道,心裏已經有了打算。

“你将這發簪給她,她會給你一樣東西,你把那東西帶來給我。明年的這個時候,就在這杜家村,我會帶着那顆龍丹來此地。”蘇九襄說着,從胸口摸出一根發簪,遞給白鸩。

白鸩伸手接過發簪,仔細瞧了瞧。這發簪十分普通,是根青花簪。有些陳舊,簪上的雕花都磨了漆,模糊不清,好似有些年代了。

她将發簪收好,也不多問別的,只道:“我且信你一次。”

蘇九襄看她收好了,道:“如此甚好。我果然沒看錯眼。”

聽了這話,白鸩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疑惑地望向他。

他只這麽笑着,忽然道:“那,就此別過吧。”

話音剛落,就在白鸩眨眼間,蘇九襄便憑空消失了,留下一抹青煙勻勻散去。地上遺留下一堆蘇九襄的衣裳,還有一雙鞋。

白鸩呆滞片刻,還沒明白怎麽回事。伸手過去,只抓到虛空的涼風。

這蘇九襄,難道是鬼不成?竟直直在她眼皮底下消失了。可是,她記得,蘇九襄抓她手的時候,的确是溫熱的。

白鸩百思不得其解,盯着地上的衣物看了半天。想來想去,最後算是隐隐明白了。這蘇九襄怕是早就盯上她了,想要她幫他找郦姜。

這浮屠島,在仙中道的管轄範圍內,普通妖怪自是去不得。而法力高超些的妖怪,現在恐怕不是在渡劫期,就是在四處找白羽。升仙的捷徑在眼前,自然觊觎多了。仙中道機關重重,幻境陷阱極多,但也都只對妖魔鬼怪有作用罷了。普通凡人,略懂機關要術,能自由在其中穿行。

只是,這麽一個凡人,眼前除了那個逃脫無數人追殺的白鸩,還有誰呢?自然,她便是不二人選。

白鸩很是好奇蘇九襄的身份。此蘇九襄非彼蘇九襄,一不知身份,二不知模樣,行蹤未定,來去成謎。再翻出來,看了看那發簪,此刻除了信他,好似也無什麽辦法了。

龍丹,白鸩想到這裏,眼裏露出一絲隐晦的深意。她摸了摸口袋,知道錦盒還在,舒了口氣。

這錦盒裏裝的,正是其中一顆龍丹。

浮屠島,郦姜。她嘆了口氣。路漫漫兮。

又回頭看了眼四周,對岸的孩童依然在嬉笑,好似根本沒發現這邊的不對勁。

山腳下的涼風吹來,浸透着濕意。白鸩又看了那遠處煙波水面的船只,邁步向前。

同類推薦

九陽絕神

九陽絕神

最強殺手,逆天重修。
為報前世滅族之仇,修至尊神訣,握無上神兵,掌混沌之氣,噬天地,斬蒼穹,誅神滅魔,踏破乾坤!
以殺戮之名,成就更古至尊!
這一世,我要只手遮天,翻手滅世!
九天在下,唯我在上!

鬥羅大陸II絕世唐門

鬥羅大陸II絕世唐門

大陸傳奇,一戰成名;鳳凰聖女,風火流星神界刀法;雙升融合,金陽藍月,雷霆之怒,這裏沒有魔法,沒有鬥氣,沒有武術,卻有武魂。唐門創立萬年之後的鬥羅大陸上,唐門式微。一代天驕橫空出世,新一代史萊克七怪能否重振唐門,譜寫一曲絕世唐門之歌?
百萬年魂獸,手握日月摘星辰的死靈聖法神,導致唐門衰落的全新魂導器體系。一切的神奇都将一一展現。
唐門暗器能否重振雄風,唐門能否重現輝煌,一切盡在《鬥羅大陸》第二部——《絕世唐門》!
小說關鍵詞:鬥羅大陸II絕世唐門無彈窗,鬥羅大陸II絕世唐門,鬥羅大陸II絕世唐門最新章節閱讀

萬骨天梯

萬骨天梯

天庭被血洗,上到昊天,下到普通天兵盡皆被殺,神格和法寶散落一到三十三重天各處。
每一重天都降下了通天階梯,任何普通人爬天梯都可以進一重到三十三重天探險尋寶,神仙的神格、法寶等等,誰搶到就是誰的。
兩年前,昊天的神格被神秘人找到,帶出了天庭,那人将昊天神格烙印在身體上,變成了妖魔。
葉靈,一個普通莊戶銀,兩年前跟父母在莊稼地裏收麥子,突然一個妖魔出現。小說關鍵詞:萬骨天梯無彈窗,萬骨天梯,萬骨天梯最新章節閱讀

傳承鑄造師

傳承鑄造師

經歷具現化,一個神奇的能力。
周墨,這個神奇能力的擁有者。
別人搞不到的絕密情報?
短暫的接觸,複制他過去的經歷,一個人的過去無法撒謊。
從不示人的珍貴傳承?
短暫的接觸,複制他曾經的經歷,就能獲得他所知所會的全部。
以經歷為材料,智慧為爐火,鑄造的每件裝備都獨一無二,值得百代傳承。
“賺錢吧,學習吧,修行吧,歷練吧,然後當你遇見了我,你的,就是我的!”
——周墨
新書《世界救贖者》,求支持!小說關鍵詞:傳承鑄造師無彈窗,傳承鑄造師,傳承鑄造師最新章節閱讀

我真是召喚師

我真是召喚師

“求求您,教教我如何才能和女天使關系更好?”
某十二翼戰天使懇求的問道。
“請教您,如何才能忽悠更多的人信仰我的教派?”
某魔界大魔頭如是問道。
“您知道如何才能把昨天晚上我家痛經死的貓救活?”
某天界聖母不好意思的悄悄問我。
“各路大神,各路大仙,我不是上帝,真的只是召喚師。”
我痛苦的說道。
這是一個窮小子,如何因為意外獲得空間變成主宰六界的大召喚師的故事。

龍域戰神

龍域戰神

一名心龍少年,自荒山而來。他身背一柄古劍,帶着一頭真火天魔,橫空出世!為尋七座遺落的斬龍殿,他縱橫大荒兇境,力戰最強龍族,笑傲遠古英雄城,血屠恐怖修羅海!
他右手持雷霆巨劍,左手抓空蓮火焰。一劍山河變色,一拳天崩地陷!誓守護最後一片人類大陸,他誅盡千妖萬魔,與兄弟踏歌而行,闖蕩天下,終造就人界第一軍團,用鮮血鑄造一段不休傳奇!

玄幻 友韋
266.5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