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蘇揚急慌慌往家趕,但偏遇上堵車,十幾分鐘過去,汽車才挪了幾百米,她瞅了眼時間,微微嘆口氣。

煩躁的時候,她最想幹的一件事就是抽煙。

以前車上的儲物格裏她都會随手丢包煙和打火機在裏頭,後來都被蔣百川給扔了。

當時蔣百川板着臉問她:“為什麽抽煙?”

她這麽回:“因為我想你。”

他太忙,忙的她感覺自己又好像是沒男朋友的,不知道該怎麽釋放心底的情緒,只能抽煙來緩解。

第一次完全是抱着試試玩的心态,哪知道就上了瘾。

跟她喜歡蔣百川一樣,上瘾後,難戒掉。

自打蔣百川把她的煙給扔掉,她也讓他戒,他心挺狠的,說戒就戒。

汽車在一個小時候以龜速爬到家。

蘇家還住在多少年前的老小區,蘇揚早就提議給他們買套好點小區的房子,但蘇母說住這裏習慣了,樓上樓下都熟悉,社區裏也有一大幫子人一起玩。

蘇揚停好車,就遠遠看到蘇父在樓棟下等她,這麽些年,蘇父習慣在樓下等閨女回家。

下車後,蘇揚把羽絨服裹緊朝蘇父跑過去。

蘇父問:“又堵車了?”

“嗯,路上遇到起車禍,出租車跟一輛壕車在路口撞到一起,互不相讓,都快打起來,占了兩股車道,堵的水洩不通。”蘇揚挎着蘇父的胳膊上樓。

蘇父:“是不是豪車違章行駛?”

蘇揚下巴一挑:“爸,您這是有偏見,沒準兒就是出租車的錯呢。”

蘇父搖搖頭,沒吱聲。

不過聽看熱鬧的車主說,豪車是輛新車,還沒上牌照,臨牌也沒放,直接闖紅燈。

蘇父問:“百川什麽時候回來的?”

“昨晚。”蘇揚偏頭看向父親,淺笑着問:“您是不是緊張壞了?”

蘇父如實說:“緊張倒是沒有,就是不知道跟他聊什麽,你媽就更沒話題跟他說,坐着也冷場,他就去做飯了,你說哪有讓女婿做飯我們閑着的道理。”

蘇父沒上過幾年學,早些年是公交車司機,後來公交公司改制,他下崗,又去開出租,最後蔣家人看他為人老實忠厚,就讓他去蔣家做司機,一幹就是十幾年,從來沒出過半點差錯。

但就是性格太木讷,在家裏還能跟蘇揚和蘇母聊上幾句,可跟外人就沒什麽話可說。

就更別說是蔣百川。

蘇揚寬慰他:“他喜歡做,就讓他做呗,在家也都是他做飯,您閨女就只管吃,再說,他孝敬您和媽是應該的。”

理雖是這麽個理,可蘇父心裏還是不自在。

到了樓上,蘇母正在廚房幫忙洗菜,聽見動靜,探出頭來看一眼,“怎麽這麽遲?”

“堵車。”蘇父回到。

蘇揚換上拖鞋進廚房,蔣百川正聚精會的抱着平板看,她湊過去瞅了眼,“看什麽呢?”

蔣百川頭也沒擡:“忘記醋溜魚怎麽做了,看看網上的步驟。”

蘇揚:“…”

看的差不多,蔣百川把平板塞到她懷裏,“拿着。”

“蔣大廚,一個多小時前你就開始做飯,怎麽到現在只做了個三鮮湯?其他菜呢?”

蘇母瞪她一眼,示意她話太多。

蘇揚視而不見。

蔣百川絲毫不覺得難為情,“剛才做了個紅燒肉,出去接了個電話,糊了,沒法吃。”

蘇揚嗅嗅空氣,難怪味道有點怪。

蘇母把廚房打雜的活交給蘇揚,出去收拾餐廳。

蔣百川喊了聲蘇揚,讓她過去。

“啥事?”蘇揚走到他跟前。

蔣百川兩手油膩膩的,低下頭用自己的額頭碰碰蘇揚的,“不燒了,晚上睡覺前再吃點藥。”

蘇揚一怔,他很久都沒有過這麽親昵的動作,她順勢摟住他的脖子,在他唇上用力親了下。

蔣百川回吻了她,聽到有腳步聲靠近,兩人立即松開。

蘇父問蔣百川:“百川喝點什麽酒?紅酒還是白酒?”

蔣百川:“紅…”酒字還沒說出,就被蘇揚截過話,“爸,百川他胃不舒服,不能喝酒,等他胃好了再陪您喝兩盅。”

蘇父:“胃不舒坦那不能喝,看過醫生了沒?”

“爸,沒什麽事,老毛病了。”

叮囑的話蘇父也不會說,就扭頭去了餐廳。

蔣百川說:“我一會兒少喝點,難得爸高興。”

“不行。”

蔣百川只好作罷。

吃飯時,基本都是蘇揚跟蘇母說話,聊一些家長裏短。

聊小區一起跳廣場舞的那些阿姨,誰家姑娘又結婚嫁了個鳳凰男,誰家兒子又娶了個有錢人家的媳婦。

說現在的年輕人也不知道怎麽想的,大冬天的連襪子都不穿,不穿就算了,腳脖子還要故意露一大截在外頭…

蔣百川不時看看蘇揚,因為忙,他來蘇家的次數不是太多,這是頭一次在飯桌上聽蘇母和蘇揚聊這些接地氣的事。

看她聊的還怪起勁,平常可沒見她這麽八卦過。

蘇父好幾次想打斷她們的話,又無從插嘴。

蔣百川看出來了,随意找了個話題,“爸,您現在還上老年大學嗎?”

蘇父搖搖頭:“早不上了,沒什麽愛好,跟他們也聊不到一塊兒。說起這個,我正好有事跟你們商量下。”

蘇母知道他要說什麽,在桌子底下踢了他腳,可蘇父佯裝被踢的人不是他,還繼續說:“我老在家閑着,覺着都快閑出病來,我想找份工作。”

蔣百川:“爸,您想做什麽?”

蘇父抿抿嘴,像是有難言之隐,蘇母又瞪了他眼,示意他別沒事找事讓孩子難為情。

原本蔣家長輩就不接受閨女,他們就不能再給閨女添麻煩,可蘇父固執的很,他覺得開出租車沒什麽丢臉的,不偷又不搶。

這些小動作全都落在蔣百川眼裏,他說:“爸,跟我們還有什麽不能說的,您盡管說。”

蘇揚贊同:“都是您自家的孩子,說呗。”

蘇父清清嗓子:“我想了想,還是幹我老本行,開出租車,就開白班,哪天不想開了就在家歇兩天。”

蘇揚第一個不贊同:“我是不可能同意的,爸,您知不知道開出租就等于拼老命?您這麽大歲數了,身體吃不消!”

蔣百川也是不同意的,說開了一輩子的車,本來就脊椎不太好,哪還能再折騰。

最後蘇揚說:“爸,這樣吧,我在鬧市區給您租個門面,您跟媽媽還像前兩年那樣繼續烤山芋賣,既輕松,又不用熬時間,十來點開門,晚上天黑就關門,上班時你們倆還能換班去遛彎鍛煉身體,怎麽樣?”

蘇父說:“這個好,這個好,你本來就愛吃山芋。”前幾年蘇母烤山芋賣,他下了班也會過去幫幫忙。

蔣百川瞅了眼蘇揚,她是不是還要再把隔壁的門面一起租下來賣酸辣粉和烤肉串?

蘇揚又說:“我們租個大點的門面,冬天賣烤山芋,等到了夏天,你們就雇人做酸辣粉、烤肉串賣,生意也會紅火。”

蔣百川:“…”

事情就這麽拍板,蘇揚說明天上班就讓助理去考察門面。

蘇父說:“鬧市區的門面房租金太高,轉讓費也貴的離譜,要不就在咱們小區附近找個門面店算了,本來也就是打發時間的,沒指望能發財。”

蘇揚說:“不行,我們要做就要做品牌,門面必須高大上。”她說着忍不住笑了,“爸,指不定您就成為北京城首富,人人都尊稱您為山芋爺爺。”

吃過飯,蘇母催他們趕緊回去,說蔣百川第二天還要早起趕飛機。

蔣百川征求蘇揚意見:“我們今晚就住這邊?”

蘇揚:“可你行李沒帶,明早再回家拿也來不及。”

蔣百川:“行李在我後備箱。”

原來是蓄謀已久。

蔣百川提議到小區轉轉,說晚上吃的有點多,蘇揚盯着他看了好半晌,總覺得這次回來後,他變的不太一樣,喜歡黏着她。

雖然冰天雪地的,可出來遛彎的人也不少。

蔣百川握着蘇揚的手一并放在他風衣的口袋,她偏頭看向他:“我爸開店的事,你怎麽想?”

他要是不太願意,她就會再重新給父母找個其他打發時間的事情做,也不是就一定要賣烤山芋,只是考慮到父母路沒什麽文化,做其他的比較吃力,又上了年紀,學新東西肯定費勁。

蔣百川迎上她的視線:“挺好的,租個樓上樓下的門面,樓下做生意,樓上做飯,他們年紀大了,不能老吃外面的快餐。”

蘇揚沒再接話,與他十指緊扣的手又收緊了一些。

兩人也沒走遠,繞着小區的路走了一圈,實在有些冷,蘇揚受不了要回家,蔣百川的電話正好響起。

蘇揚掃了眼屏幕,是蔣母。

蔣百川接通電話,“媽,還沒休息?”

蔣母開門見山:“你現在回家一趟!”

蔣百川下意識看向蘇揚,問蔣母:“什麽事?”

蔣母聲音裏夾雜着委屈:“我要跟你爸離婚,這日子沒法過下去了。對了,你把你們公司的律師也帶來,我們商量下我跟你爸離婚,你判給我的可能性有多大,你要是判給我,就不用再受你爸管,你跟童童也就能馬上辦婚禮!反正我跟你爸這回是非離不可!你趕緊回來,別忘了帶律師一起啊!”

“……”

他都三十多歲了,早就成家,還判給她?

蔣百川無奈至極:“媽,您被氣糊塗了吧?”

蔣母扶扶額頭,頭昏腦漲:“糊塗了更好,我要是真糊塗了,需要時刻有人照顧着,那你判給我的可能性就更大!”

蔣百川感覺今晚的母親有點不正常,“媽,您到底怎麽了?”

蔣母按按太陽穴,言歸正傳:“好啦,不跟你開玩笑了!”

喝了幾口茶潤潤嗓子,蔣母又繼續說道:“不過你還真得回來一趟,你爸剛剛去了你二叔家,他被童童取關喬瑾的事氣的不輕,雖然你說是你取關的,可大家都不是傻子。”

蔣百川沒吱聲,默默聽着。

蔣母說:“你又不給喬瑾父母面子重新關注喬瑾,你爸覺得你不買喬瑾父母的賬,就是打他的臉,氣的高血壓蹭蹭直升!他非要讓我給他打120,也要學着你二叔一言不合就住院!”

說着,蔣母嘆口氣:“唉,也不是我成心想損你們蔣家的男人,一個個還真是矯情又做作,以你爺爺為首的,摔杯子、裝病,好勒,你爸和你二叔完全學到了你爺爺的精髓,動不動就裝病去醫院,你四叔,整天到人家醫院食堂混吃混喝,還有你五叔,成天開着車去堵人家交警隊的警花,你看看…啧啧啧…你們蔣家的男人還真是一言難盡啊…”

蔣百川:“…”

頓了頓,蔣母又說:“我估摸着你爸去你二叔家,是準備跟你二叔讨論怎麽給你施壓讓你跟童童離婚,你回來後我們娘倆商量下怎麽攪他們的局!”

隔了沒有半秒,蔣母自戀的聲音傳來:“蔣百川,我有時候真的很羨慕你,你說你怎麽有這麽給力又睿智的娘呢!”

蔣百川無語的看着夜色深處,久久都說不出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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