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晴蘭會所。

偌大的一號包間裏,只有兩個人。

陸聿城今晚約了安寧,準确來說,是之前安寧主動電話給他,言語間是對他昨天中午沒帶她去吃飯有些許的不滿。

但說的極為婉轉。

後來陸聿城就在電話裏說:我在晴蘭會所的一號包間。

安寧當時興奮的溢于言表,這是他第一次帶她進他的朋友圈,本來晚上還有個飯局,她都臨時讓經紀人給推掉了。

在家裏盛裝打扮一番,如約而至。

到了包間就傻了眼,空蕩蕩的包間裏,除了坐在沙發上正抽煙的陸聿城,除了那首《春風十裏》,再無其他。

安寧呼了口氣,整理好失落的情緒,靠在陸聿城身邊坐下。

在果盤裏拿了個橘子開始剝起來,他愛吃橘子。

“是不是今天累了?”心情不好?後面那句她沒敢問。

陸聿城緩緩吐着煙霧,正在聽歌,也沒回應她,只是擡眸看了她眼,而後繼續漫不經心的抽着煙。

沒有得到回應,安寧識趣的沒再多問。

橘子剝好,她掰了幾瓣遞到他嘴邊。

陸聿城身體向後傾了傾,躲避開來,他示意她自己吃。

安寧手上的動作一頓,一股不安的情緒湧到心頭。

但還是把幾瓣橘子放在嘴裏,本來酸甜可口,但這時她已經嘗不出是什麽滋味。

她笑笑,問他:“晚飯吃了嗎?”

陸聿城‘嗯’了一聲,把煙頭摁在煙灰缸,從沙發扶手上的包裏拿出一份合同遞給她:“這是給你争取來的一部電視劇的角色。”

安寧激動的拿過來,欲要起身湊到他邊上親他一下,結果就被潑了冷水:“以後不用跟我聯系了。”

安寧指尖一顫,心都是涼的,早就預料到這天,只是沒想到這麽快。

她坐在那裏半天都沒回過神。

陸聿城又說:“之前該給你的一樣都沒少。”

安寧咬了咬嘴唇,說了句自己都覺得好笑的話:“可我們在一起還不到三個月呀。”

這麽快就膩了?

陸聿城又倒出一支煙,沒抽,放在手心裏輕輕磕了磕。

看向她:“我以為你挺聰明,怎麽還問這麽沒水平的問題?本來就是各取所需,跟時間有什麽關系?”

被如此直白的諷刺剖析,安寧臉上白一陣紅一陣。

她用力攥着手裏的合同,有那麽一瞬,她真想把這份合同砸在他臉上,大喊一句:老娘不稀罕!

可現實卻不容許她如此任性又妄為。

她站起來,“謝謝。”

拿上包逃一樣的離開。

關門聲落下,陸聿城疲倦的陷在沙發裏。

兩分鐘後,包間的門又被推開。

陸聿城沒睜眼,開口道:“來的這麽湊巧,她剛走,你就來。你剛才聽牆腳的?沒想到還有這癖好!”

顧恒在他對面坐下,自己給自己倒了一杯紅酒,幽幽說道:“就你這破牆角,開了擴音器我都要找副耳塞堵起來,免得耳朵被污染了。”

陸聿城冷嗤一聲。

顧恒很難得八卦:“我可是看着安寧流着眼淚出去的。”

陸聿城嘴角幽默諷刺的笑,很淡。

“她舍不得的是她這幾個月享受到的奢侈物質生活和工作上的各種綠色通道,你以為她舍不得我這個人?”

他還是有自知之明的。

突然,他冷不丁的說了句:“以後不想再這麽作踐自己了。”

不想再随便找個女人作踐自己。

顧恒揶揄:“這話你應該跟童童說,興許她還能可憐同情你兩句,甭跟我說,沒用,我只會瞧不起你。”

陸聿城:“呵,跟她說?”

過了半秒,又道:“她就是個狗嘴吐不出象牙的東西。”

顧恒睨了他一眼,沒吱聲,輕輕晃着高腳杯,聽着讓人有點莫名煩躁的音樂,心裏頭的煩悶無處釋放。

房間裏除了音樂,就是沉默。

許久後,顧恒才說話:“今天晚上的娛樂八卦看了沒?”

陸聿城:“沒,有什麽好看的,大清早跑到公園裏秀恩愛,病的不輕!”

顧恒:“…”

他好像沒說是誰的娛樂八卦吧?

這就是他和陸聿城的悲哀,所有跟蘇揚有關的新聞,他們會看了又看,卻自欺欺人的非要說漠不關心。

他輕笑一聲,像是自嘲,又像是揶揄陸聿城;“既然都沒看,那你怎麽就篤定人家不是在商場秀恩愛的呢?”

忽的,陸聿城睜開眼,眼底都是氣憤:“你說什麽?他們晚上又跑去了商場秀恩愛?”

顧恒面色如常,點點頭:“嗯,童童還特意叮囑狗仔隊,說一定要把這個視頻傳給陸聿城看。”

“你特麽的…”陸聿城後知後覺,他這是被顧恒給耍了,他們壓根就沒有去商場。

網上的八卦還是早上在公園的那個。

還矯情的走路牙石!

呵,還以為自己永遠十七歲呢!

所以他從中午到現在都沒胃口,被矯情到了。

忽的,顧恒笑了出來。

陸聿城眼睛微眯,盯着他望:“顧恒,你犯病了?”

顧恒收住笑,問他:“你現在想不想上熱搜?”

陸聿城眨了眨眼:“幾個意思?”

顧恒:“意思就是,你要是想一夜紅遍全國的話,我就陪你去那個公園拍段走路牙石的視頻,我充當蔣百川的角色,你就按照童童的動作來,保準你迅速蹿紅大江南北。”

陸聿城:“…”

直接從果盤裏拿了幾個橘子砸過去,“顧恒,你腦子進水了是不是?不想待就趕緊滾!”

顧恒把橘子撿起來,沒愛跟他計較,今天他心情也不爽,懶得跟他逞一時口舌之快。

後來,他又問看向陸聿城,意有所指的提醒道:“明晚就是平安夜了。”

陸聿城把玩着煙,眼底的光忽明忽暗,他似有若無的‘嗯’了一聲,也沒有下文。

片刻後,顧恒問:“今年你準備送童童什麽禮物?”

陸聿城想了想:“不知道,今年不想送了,看到她就煩。那麽大的人了,馬上就三十了,還以為自己是三歲呢,要送什麽聖誕禮物!”

顧恒點頭,說:“行,那我送兩份,等到她有孩子我就不送了。”

抿了口紅酒,接着說:“到時候我直接送給孩子就行了。”

陸聿城:“…”

順了順氣,他奚落道:“顧恒,你說你怎麽那麽賤呢!”

顧恒把杯子裏的紅酒一飲而盡,“彼此彼此。”

此時,喬家。

喬父和喬瑾吵過後,又跟喬母吵了一架,氣的晚飯都沒吃就離開了家。

喬瑾還在房間裏,一直哭着,不吃飯。

喬母把牛奶送過去,“瑾兒,你這樣不吃不喝是自己的身體受罪,人家蘇揚和蔣百川過的正得意呢,你這樣就是正好稱了他們的心,如了他們的意,你傻呀。”

喬瑾擦擦眼淚,“可是現在網上評論一邊倒,大家都在罵我心機…媽,我受不了。”

想到之前蔣百川直白說出來,她是他不得已的世交家的應酬,她心裏就堵的喘不過氣。

喬母嘆口氣:“要是有心機,也是蘇揚有心機,能把兩家的交情挑撥成這樣,你說她城府得有多深?”

說着把牛奶遞給她:“行了,喝兩口吧,你爺爺雖然也氣,可喬家那就你這麽個孫女,他不會不管你的。”

喬瑾接過牛奶杯,“可現在蔣百川和蘇揚都公開婚姻狀況了,我還能怎麽辦?”

喬母:“先把最近的新聞壓一壓,等過了這段時間你再接工作,再說,娛樂圈裏不是還有人專門弄些黑料抹黑自己想成名嗎?這些內幕雖然咱不稀罕,但是事情已經發生了,你就看開點,過幾個月就沒人再記着這些事了。”

喬瑾淚眼朦胧,還是重複那句:“我跟蔣百川再也沒有可能了。”

喬母嘆口氣:“你說蔣百川有什麽好,你非得一條道走到黑?媽媽讓你小姨給你介紹個不行嗎?”

喬瑾有些不耐煩:“媽,你別煩這些事了,以後不要給我張羅什麽相親,我不會去的。”

她心裏除了蔣百川再也裝不下別的男人,她喜歡了他十幾年,沒有誰能比得上他。

她看向喬母:“媽,你再跟爺爺說說,只要蔣百川微博關注我,不再跟蘇揚在公開秀恩愛,這事就算過去了。”

喬母微微嘆口氣,但還是點點頭。

蔣百川和蘇揚正在家裏看電視。

忽的,蔣百川連着打了好幾個噴嚏。

蘇揚笑:“肯定是誰想你了。”

蔣百川睇她一眼,蘇揚扁扁嘴,沒再吱聲。

蔣百川把電視音量調小,問她:“明晚就是平安夜,有沒有什麽特別想做的事情?”

他們兩人很少出去慶祝什麽節日。

不管是情人節還是紀念日。

一般都是在家看看電影,自己做頓飯吃。

有時,他們會聊聊彼此最近的煩心事。

蘇揚不太懂金融方面的,他就簡單的跟她說,哪次收購案他沒有做好。

哪家上市公司的ipo業務,他只争取到了副承銷商的資格。

她也會跟他說,哪次拍攝時一點靈感都沒有,拍出來的照片連她自己都不滿意。

但工作裏受的委屈,她從來都不會跟他多說半個字。

蘇揚雙手枕在腦後,望着天花板,細想了好一會兒。

搖搖頭:“小時候挺喜歡過聖誕,後來跟你在一起,也盼着過聖誕,因為聖誕節你就能回來看我,現在麽…”

她側臉跟他對視,“可能年齡大了點,對這些都已經無所謂,反正你又在家裏,我就什麽都不缺了。”

她說完又細細琢磨了這句話,對,他在家,她就什麽都不再缺。

蔣百川伸手拂拂她的臉頰,看了她好一會兒,拇指指腹輕輕擦過她的唇。

低頭親上去。

蘇揚順勢摟住他的脖子,兩人唇舌相纏。

吻了好一會兒才分開。

蘇揚突然抓住他的手坐起來,盯着他看了幾秒:“我想送個聖誕禮物給陸聿城和顧恒,往年都是他們送給我,我也沒有回送過。”

這麽些年,就算彼此都水火不容,但每到聖誕他們還是會送禮物給她。

他們送給她的禮物也不貴重,最貴的好像就是二十多塊錢一包的a4紙。

每年他們送的東西都千奇百怪。

一個蘋果。

幾只好玩的鉛筆,她繪圖會用到。

一包a4紙。

鉛筆刨。

有時還會送塊橡皮…

去年聖誕節,陸聿城快遞了個烤玉米給她,顧恒快遞了六包辣條給她,每包辣條才五毛錢…

雖然不值錢,但她全部都記在了心裏。

小時候的那份情誼她舍不得就這麽抛棄。

蔣百川問她:“那你想送什麽禮物給他們?”

蘇揚如實說:“在德國小城的時候我就想好了,我專門在小城拍了雪景的照片,想給他們手工做張聖誕賀卡。”

當初拍照的時候,她就什麽都不想再去計較。

他們三個人,從幾歲到十幾歲。

就跟陸聿城以前說過那樣,青春年少,是人生不可複制的寶貴財富。

他們之間,親情已經超過了友情。

以前的事,不管孰對孰錯,她都想把它們給翻篇。

就想以後跟他們見面時,能好好說上兩句話。

小時候他們送她賀卡,現在她想回送一張。

想到制作賀卡,蘇揚開始發愁,“我想給他們做個音樂賀卡,但好像很複雜…”她聳聳肩,“我這種物理從來都不及格的人,不會做。”

蔣百川思忖片刻,主動請纓:“我可以試試。”

蘇揚眨了眨眼,确定自己沒有幻聽,一個骨碌爬坐起來,抱着他的脖子,又确認一遍:“你說你要幫我一起制作音樂賀卡?”

他不是橫豎都看不慣他們兩個人嗎?

蔣百川點點頭:“嗯,跟你一起制作,效果怎麽樣我沒法保證,我之前沒看過,也沒做過,但我盡力。”

蘇揚把臉埋在他的脖子裏,用力蹭了蹭。

“蔣百川。”

“嗯?”

靜默片刻後,她卻說:“沒什麽,就是喊喊你。”

其實她想說,她是多麽幸運,年少時遇到的人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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