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易擇城看着面前笑意盈盈的小臉,似乎是打定了主意,他拿她沒辦法。
他眸子一緊,沉着聲音喊了一句:“霍慈。”
“嗯?”霍慈大大方方地看着他,眼睛還往他腰身那段瞟了一眼。此時他坐在駕駛座裏,身上依舊穿着最簡單的白襯衫和黑褲子,系着黑色皮帶,腰扣是金屬暗黑色,在車燈下有種波光流轉地魅惑。
霍慈舔了下嘴唇,真想替他解開了。
“你現在是要反悔?”易擇城皺眉,似乎是極力克制着。
霍慈有點疑惑地睜大眼睛,問他:“我反悔什麽?”
“在健身館我就說過,我們之間只涉及工作?”易擇城不介意再提醒她一遍,只是他說這話時,對面的人卻撲簌撲簌着一雙眼睛。
又無辜又天真的模樣。
聽罷,霍慈歪着頭,輕聲一笑:“我有答應嗎?”
易擇城一梗,當即氣地撇過頭。
午夜裏的街道格外的安靜,偶爾有車子經過。停在路邊的邁巴赫裏,更是一片幽靜,霍慈看着他的側臉,他的五官真的格外精致,線條輪廓像是精心勾勒過的,質如美玉,再襯着這一身清冷驕矜的氣度,格外地抓人。
此刻就像有個貓爪子在撓霍慈的心,他就坐在離她這麽近的地方。
“你有女朋友?”霍慈是故意這麽問的。
易擇城沒搭理她。
“那麽有喜歡的人?”霍慈又問。
易擇城這次直接把頭撇向窗外,似乎這樣就能忽略她的問題。可是偏偏,霍慈問完,帶着一聲輕軟地笑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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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平日裏說話又冷又硬,就是遇上旁邊這個人,總是帶上幾分軟和。
一開口,就像是蒙着一層煙氣,撓在人心底。
霍慈幹脆跪在副駕駛座上,一手搭着椅背,一手搭在車架上,身體微微前傾,輕聲問:“還是我不夠漂亮?”
感覺到她的壓近,易擇城轉過頭,就見她瑩白的小臉,已近在咫尺間。
車頂上柔潤的燈光打在她的臉上,像是上了一層釉,瑩潤華美。他眸色暗沉,語帶威脅地說:“坐回去。”
霍慈低聲一笑,順手從他手裏拿回紅花油,這才慢條斯理地坐了回去。
她将大衣脫掉,有點歉意地說:“剛剛拿水槍的時候弄髒了。我洗完了再還給你吧。”
易擇城沒說話,此時她已經盤腿在副駕駛上坐下,還擡頭問他:“不介意吧,我這樣方便擦腳踝。待會弄完,我給你出洗車費。”
說罷,她倒了一點兒紅花油在手心,然後小心翼翼地擦在腳踝上。
她右腳搭在軟皮座椅上,左腳側着平放,雪白腳心對着易擇城的方向。右腳腳踝處已經紅腫了起來,她稍微碰一下就覺得有點兒疼地厲害。
‘嘶’,是細小地倒抽氣聲音。
剛才在酒吧的時候不覺得,這會是真的疼地厲害。
易擇城垂眸,就看見她的裙擺已經滑落到大腿根處,白地過分皮膚上露出若隐若現地黑色蕾絲邊。她把下巴抵在右腿膝蓋上,也不看抹在哪裏了,手心胡亂地弄了兩下。
這就算完事了?
直到易擇城再也看不下去,他皺着眉頭,指着她的腳踝說:“藥油要揉開。”
霍慈瞪他,光是抹一下都疼,還揉?
興許是她的眼神太疑惑太無辜,又興許那條白嫩的腿在他眼前晃悠地實在惹人心煩。他伸手捏着霍慈的腳腕,說:“轉過來。”
等她的雙腿都搭在他的大腿上時,男人總算又稍稍擡頭,他伸手把霍慈之前挂在椅背上的大衣又拿了下來,搭在她的腿上擋着。
還真是老學究。
不過霍慈饒有興趣地看着他,她知道他這人雖性子冷,但心地卻軟地不得了。而且還特別紳士,要不然她從車上跳下來,他也不會伸手接住她。
現在還給她擦藥。
易擇城低頭将紅花油倒在手心,按在她的腳腕,提醒了一句:“有點兒疼,你忍忍。”
霍慈正沉迷在看他呢,只覺得他眼睛長得真漂亮,眼眸淡地跟琉璃。可下一刻,她整個人都要縮了起來,易擇城雖然及時按住她的右腳,可腿還是被她踢了一下。
霍慈:“操。”
她極少爆粗,只是她打小就不耐疼。別的孩子摔倒只哭兩聲就好,她是真的要哭到天荒地老。
非得她爸爸抱着懷裏哄上半天。
易擇城淡淡看了她一眼。接着在她腳腕上揉開,雪白的皮肉一下被搓地通紅發燙。
“易擇城,你是故意的吧,”霍慈真是疼地受不了。
男人自然沒搭理她,霍慈的手掌已經攀到他的肩膀上。隔着一層襯衫,她用力握着他結實的手臂,越疼她抓地越緊。可最後反而把她自己疼哭了。
是真哭了,因為腳腕也疼,手掌捏他也捏疼了。
“你這人怎麽像石頭一樣,”她不滿地握拳捶在他手臂上。
易擇城本來想叫她別動彈了,可是擡頭看見她挂在睫毛上淚珠,心頭,又是沒來由地一軟。
連他自己都沒注意,這會他說話,是用哄地。
“再忍忍,馬上就好了。揉開了,藥力才能發散。”
霍慈偏頭看他,這般疼之下,竟還能生出撩撥他的心神來。她伸出空着的左腳,腳尖戳他的大腿,輕聲:“我們聊聊天吧,要不然我疼。”
“你以前是醫生?”霍慈問他。
易擇城的手掌頓了一下,霍慈微微彎腰,稍稍靠近他。因為動靜太小,他沒注意。
“你以前在非洲當過無國界醫生?”霍慈又問。
她又湊近,誰知易擇城突然擡起頭,一下撞上了她的下巴。‘咚’地一聲悶響,連易擇城都愣了下。他循着霍慈看去,就見她仰着頭,他擰眉擡身,要去查看她的情況,問道:“你咬着舌頭了?”
霍慈原本是想突然襲擊他一下,沒想到卻被他突然襲擊了。
覺得太丢臉了,就拼命往後仰,不讓他看。
易擇城瞧着她躲閃又不出聲,還以為她真的咬到舌頭,便伸出手指去捏她的手臂。兩人拉扯間,後座車門被猛地打開,一聲清脆地喊聲傳了進來:“二哥,我買水回來了。”
易晨曦腦袋剛探進來,就啊地尖叫了一聲。
站在她旁邊的韓堯,從打開的車門,看見前面糾纏在一起的兩人。猛地扯着她衣服後領,把人拽了回來,還伸手擋住她的眼睛。他帶着易晨曦轉了個圈兒,用手肘把車門抵上了。
霍慈這下也不躲了。
就聽車外的易晨曦哭喪着說:“二哥,對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們繼續,我什麽都沒看見。”
“你可閉嘴吧,易端端,”韓堯仰天嘆了一聲。
連車裏的易擇城都忍不住氣得哼了一聲,誰知他面前一直躲着他的霍慈,卻突然探身到他跟前,笑問:“要不我們繼續?”
誰知迎面就是一個彈指,只聽他清冷的聲音說:“你也閉嘴。”
**
聖誕節的時候,霍慈提前給工作室其他人放假,讓他們都出去狂歡。白羽和孟帆一直沒走,她在檢查今天拍的原片。
期間,正好柳如晗給她打電話。
霍慈難得接了電話,柳如晗聽她這頭極安靜,便問她在哪裏。霍慈淡淡回了句在工作室,她關心地問:“今天是聖誕節,沒約朋友嗎?”
“你想問什麽?”霍慈見她意有所指,立即反問。
柳如晗被她噎了下,輕笑說:“媽媽只是擔心你。”
“如果你是想問沈随安,是,我已經見過他。不過是偶遇,還有我和他連過去都不算,你也不用擔心我會讓你在沈家丢臉。所以你下次不要再打電話過來試探我。”
聽到這話,柳如晗着急了,她喊道:“小慈,媽媽不是要試探你。只是随安這次回來是帶了女朋友回來的,媽媽是怕你傷心。”
“傷心?”霍慈譏諷地笑了一聲。
她早就不會在因為這個人傷心,就像她自己說的那樣,她和沈随安之間,連過去都不算。
“我早忘了這人是誰了,”說完,她挂斷電話。
“下雪了哎,”也不知是誰說了一句,霍慈擡起頭,就看見雪花在窗外飄過。
平安夜的雪,如約而至。
等霍慈結束工作,已經八點了。白羽見她面露疲倦,便接過她手裏的鑰匙,送她回去。
“你到了非洲那邊,要是有打仗的,立即就回來,別逞能,”白羽開車閑着無聊,便念叨這些事情。
他就怕霍慈這倔勁兒,而且她可不是撞了南牆就知道回頭的。
她是那種得把南牆撞碎了,自個再頭破血流踏過去的人。
半路上,車子堵地特別厲害。後排的孟帆勾着脖子往前張望,輕聲說:“好像是前面出車禍了。”
原本三車道的路,因為出車禍,擋住了兩條,如今也只有一條路保持暢通。
車子慢慢地挪到車禍發生的地點時,霍慈看着那輛橫隔在路上,底朝上的車子,不由多看了兩眼。
直到她看見車窗旁跪在地上的男子,她猛地拍了車門,“停車。”
白羽被她吓得魂都散了,可是此時後面都是車,他也不能停下。還是越過了翻掉的車子,到了前面的應急車道上,白羽才停下來。
霍慈一開門,沖了下來,車上兩個人都沒來得及攔住。
黑色轎車的四輪還在半空中轉動,車廂已經被壓扁,前車窗如蜘蛛網般碎裂開,穿着黑色大衣的男人,不顧自己昂貴的衣裳,半跪在地上,鮮血已經順着車窗的縫隙,慢慢地流了出來。
地上鋪着的一層淺淺白雪,染着血色。
“需要幫忙嗎?”霍慈一路跑回來,看着他,帶着喘地問。
易擇城擡頭看着她,有些意外。可是此時變形的車窗有個虛弱地聲音,“孩子,孩子在後面。”
安全氣囊都彈開了,裏面的人這般說,兩人對視一眼。
易擇城:“霍慈。”
霍慈低頭看他,“我在。”
“去我車裏,把後備箱的高爾夫球杆拿過來,”他說。
霍慈點頭,她轉頭去找他的車,才發現,他的車竟停留在對面的反車道上。他是把車停下來之後,翻欄杆過來的。
這麽多的車流,只有他停下來了。
她顧不得多想,直接翻過欄杆,跑到對面,打開他後備箱,把裏面的高爾夫球杆拿了出來。當球杆被他握在手裏的時候,他起身握住,猛地敲打着後車窗玻璃的側邊。
在他敲打玻璃時,霍慈撥打了緊急電話,在打電話的時候,她聽到車裏有個細弱地哭聲。
然後有一只纖細的手掌伸了出來,“救我。”
是個小女孩。
易擇城半跪在地上,握住她的手,“別怕,我們會救你的。”
霍慈盯着背對着自己跪下的男人,眼前模糊一片。
那年,從車窗外握住她手掌的人,原來真的是他。
她找了這麽多年的人,就在這裏。
救護車來地很快,當易擇城站起來時,就看見身邊的人,竟在哭。她身上只穿了一件薄衛衣,連外套都沒穿。長發披散在肩膀上,整個人都在發抖。
也不知何時起,竟開始下起了小雨。
雪花在飄,寒雨在落,她就站在那裏。這一幕,叫他又想起了很多年前,也有個女孩瑟瑟發抖地抓住他的手掌。
她說:“求你,別放開我。”
他上前,敞開自己的大衣将她裹住,輕輕把她擁進懷中。
“霍慈,別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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