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父愛絕筆

在将府內，圍坐着司徒雲、小魚和念琴，他們聽完黃勝的述說，內心中沸騰着、掙紮着，而表現出的，卻是一種異樣的平靜，沉悶的氛圍深深地籠罩在這裏。

黃勝情緒一激動，漲紅了臉，随即猛地咳嗽起來。小魚見狀，連忙撫着叔叔的背，面容凄傷地安慰道：“叔叔，節哀……”

黃勝擡起頭來，淚眼朦胧地看着這個侄女，随即抽泣着言道：“小魚，你父親留了一封信給你，在我這，我去拿給你。”黃勝起身，向着卧房走去，小魚跟在身後，注視着叔叔蒼老的背影，又上前去攙扶着他。她內心，忐忑不安着，父親最後，會告訴她什麽……

黃勝走到挂架旁，凝視着這身陪伴他征戰半生，如今慘狀不忍于見，鏽跡橫生的戰甲，輕輕地撫摸了一會兒，然後摸出一封粘着點點血跡的書信。

上面赫然醒目的幾個隸書字——女兒親啓，父親……

小魚從黃勝手中顫巍巍地接了過來，她打開了，一眼看見父親那略微潦草的手跡，卻感到從未有過的親切。

“父親……”小魚頓時眼眶萦繞起霧來，她靜靜地讀着。

調皮的小魚兒！今年你都快二十歲了，長成大姑娘了！

為父長年戍守邊關，你仍襁褓之中，父親都沒能多看你幾眼。如今半生滄桑，父親多想回家來，看看我的小魚兒啊！

你母親是個很賢惠、溫柔的人，這些年家中大小事物，你兄妹二人讀書習字，她操勞不少。父親很慚愧，不是一名稱職的丈夫……

你哥哥我倒不操心，他已然名花有主，就差我個孫兒，父親快想瘋了！你得多督促你哥哥，他一個大男人，這點事還搞不定，唉……

想當年，為父十六歲就與你母親相識，當年爹爹我也是英俊潇灑、風流倜傥的美少年，雖然現在走了形，成了根老蔥。你母親當時被我三下五除二就弄到手了，哈哈哈……

小魚回想起小時候，父親，母親，哥哥。哥哥帶着他四處跑，父親像個大孩子一樣在後面追着，随後，被母親捏着耳朵的樣子。她心裏暖暖的，笑着，卻又淚流不止……

小魚兒，女孩子家，脾氣要好，不要像個野丫頭，以前在家裏被你和你母親“欺負”，那都是父親讓着你們！

父親先把話放在這，二十四歲嫁不出去，我可要翻臉啦！父親可是，很嚴肅地告訴你，想你繼承為父這優良的血統，怎麽也得……

像父親這樣的好男人已經不多了，雖然不太贊成，不過你記住，感情中要把持自己，要堅強，不要輕信他們的花言巧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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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于我未來的女婿，要求也不高，上得廳堂，下得廚房，能文能武、才貌雙絕就好！關鍵，要能讓你幸福！如果他敢欺負你，父親親自帶兵來揍他！

爹爹希望你做一個平凡普通的人，做一個快樂幸福的人，在這世上，你是爹爹牽挂最多的……

父親老了，不想其他的，就想回家來，回來看看你們。應該，很快就能回來了！這封信為父托你黃勝叔叔送來！

想父親的時候，就擡起頭來，看看天空！父親就在天空的那一邊！

爹爹愛你，我可愛的小魚兒！

小魚腦海裏浮現出父親高大的背影，熟悉的、和藹的面容，那麽清晰，卻又那麽空無……

淚水，打濕了這薄薄的信頁，小魚緊緊地把信封抱在懷裏，也許所有的情感，都潛藏在這字裏行間，成為往生者存留給世間，所愛之人，最後的回憶……

她擡起頭來，看着蒼穹的那一方……

司徒雲安慰着小魚，黃勝也悵然地眺望着天空，天空很大，很廣闊，容納了一切。無數顆思戀的心，都寄宿在那，成了永恒的星辰，永遠注視着所愛之人……

他們作別了黃勝将軍，回到了華林城中，忠勝王府，忠勝王站在會堂當中，對着環坐在四周的衆人道：“明日，偵查營前赴落日峽谷，徹查情況！”

“其餘軍士，随本王遷往風揚城，部署作戰！諸位速去準備，即刻動身！”

司徒雲随即轉身穿過屏風，進入內堂，其餘将領也紛紛離去。

“小魚姑娘、念琴姑娘，你們也可随同偵查營前去落日峽谷，本王所做承諾，也算兌現了！”

“多謝殿下！”小魚與念琴齊聲答道。

“路上注意安全，畢竟你們終究為女兒之身！”司徒雲正色道。

“殿下放心，我們可不是一般的弱女子！”小魚誇口道。

“數月來承蒙殿下照顧，大恩大德，沒齒難忘！今後的路，我們二人，會一往直前。”念琴對着司徒雲拱手道。

“好，你們二位也請前去準備，收拾行裝，明日趕赴落日峽谷！也算了卻二位的心願吧！”司徒雲和藹地笑道。

司徒雲目送着二人離去的背影，眼皮突然跳動了一下。他想，或許是他多慮了。

次日黎明将曉，一隊人馬浩浩蕩蕩地向着落日峽谷奔去，小魚和念琴心裏同樣想着：“一切的答案，或許就在那裏吧。”

搬運缁重的車隊穿行在風揚城中，身着暗金铠甲的禁衛跟随在一人身後，司徒雲身披游龍铠甲，英武不凡。在街上的行人紛紛俯首于地道：“恭迎忠勝王殿下！”

司徒雲揮手示意衆人起身，忽然之間，一雙奇怪的眼神在遙遠的一角注視着他，而他也感覺到了。

一個黑影閃身而去，眨眼消失不見，那會是誰呢？

浩大的隊伍停在了風揚城中，那是前任的鎮邊統帥的府邸，一直用作管理文案的密房，人數寥寥，如今，卻熱鬧了起來。

太陽斜升，已近巳時，而偵查營也已到達落日峽谷。

随後，峽谷不遠處騎來兩名軍士道：“來者何人？”

“吾等乃王府偵查營，受忠勝王殿下差遣，特來此勘察戰況！此乃手谕，煩請遞交尉遲将軍！”偵查營的統軍楊青對着那軍士道。

“尉遲将軍？那不是嫂嫂你的……”小魚問着念琴道。

念琴應聲點點頭，她眼神裏散發出異樣的光彩，她終于又能見到她的父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