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故人西辭

兩人的座駕停在明家老宅，步出車門，站在明家老宅門口，明婉的腳步變的越來越沉重，仿佛每走一步，她都覺得胸口被什麽東西壓着，譚宗明牽着明婉的手略微緊了些，走進外廳，明盛已上前相迎，眼眶微紅。

譚宗明拍了拍他的臂膀，低聲問道：“怎麽這麽快？”

明盛嘆息道：“本想着做手術，可他年紀太大了，成功率并不高，又受罪，大家商量後決定不做手術了，就讓他這樣走吧，臨了了也別讓他痛苦。”

譚宗明點點頭，遂即牽着明婉的手走向卧房，開門而進，只見爺爺無力的靠坐在床上，面色晦暗，不過月餘，他們就以這樣的方式再見。

明婉坐至在床邊，忍着眼淚，哽咽道：“爺爺，婉婉來了，爺爺。”

明誠睜開眼睛，見來人，雙手顫抖着扶上明婉白皙的雙手：“別哭孩子，你懷着孕，來這多晦氣。”

明婉搖搖頭，語氣裏帶着絲絲哭腔道：“我來看爺爺，怎麽會晦氣，爺爺，孫女不孝，現在才來看您。”

譚宗明大手搭在她的肩上安慰着她。

明誠語重心長說道：“你們的孝心，爺爺明白，見你倆如此，爺爺很高興，夫妻沒有隔夜仇，服軟并不醜，兩人在一起應當珍惜彼此的陪伴，以後你就是想找人吵，都沒人了。”

明婉的眼淚不自主湧出，吸了吸鼻子，點點頭：“知道了，婉婉知道了。”

“宗明記住了。”譚宗明附聲說道。此時，譚宗明一則信息傳來，掏出看了看，看着內容，在明婉耳旁低語：“我先出去一會。”與她示意後悄聲出了卧房。

譚宗明出了卧房徑直走向後門，剛打開後門就見頭戴鴨舌帽的女子站在門外，與她微笑示意：“他們還未來，跟我進去吧。”

譚宗明帶着她進入卧室，進門之際轉頭與伊塘低聲說道：“去大門外看着，如果明總來了，通知我。”

伊塘點點頭：“是。”遂即轉身離開。

明婉坐在床邊與爺爺說着話，見房門打開，轉頭看着，見到與譚宗明一起走來的女子微微一怔，看着譚宗明眼裏的意思，了然的點點頭，随即起身，與她微笑示意：“昕瑤姐。”說完，明婉走至譚宗明身側，與譚宗明、明盛則坐在另一旁的椅凳上。

蘇昕瑤抿唇微微一笑，點了點頭坐至在床邊，握上明誠蒼老的手，與他笑了笑：“爺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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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誠嘴角扯出一抹笑意：“退役了？”

蘇昕瑤點了點頭：“是，退役了，未來，瑤瑤有很多時間可以陪您，可您卻不給瑤瑤時間了。”

明誠無力的笑了笑：“生老病死是自然規律，人終有這一天的。”眸子定定的看了看她，語重心長道：“瑤瑤，因傷退役不丢人，我年輕時也如你一樣，每天與敵寇周旋，爺爺知道親手殺死自己同生共死的戰友有多痛，卧底的那幾年，爺爺知道你過的很艱難，你是最出色的特戰隊員，是合格的軍人，爺爺以你為傲。”

聞及，蘇昕瑤強忍的淚水滴滴墜落。明誠見她眼淚掉落，輕喃道：“若那次你未重傷，真的是要稱呼我爺爺的。”若那次她平安歸來，那麽她就會是明昊的妻子，一切都不一樣了。

蘇昕瑤抿抿唇，輕聲道：“我與他....終究是錯過了。”

“瑤瑤，你是稱職的軍人，卻不是稱職的女朋友，十年前，你辜負了阿昊，十年後，別再辜負喬清了，他愛了你十年，你們同生共死這麽多年，喬清從未多說一句，這孩子很好，別負了人家。”

蘇昕瑤哽咽的點了點頭：“喬，他很好。”

明誠欣慰的點了點頭：“爺爺是看不到你們穿上軍裝結婚的那一刻了，瑤瑤，再給爺爺敬一次軍禮吧。”

蘇昕瑤點點頭起身，兩腿并攏，身軀站的筆直，眼神堅定的看着他，擡起手敬着軍禮，一滴淚順着眼角掉落。

明誠笑着的點了點頭。明婉在一旁看着聽着，眼淚如泉水般湧出，聽着蘇昕瑤與爺爺講述她的過往，她不禁感嘆，一個女人能無畏的面對生死需要多大的勇氣和堅毅，聽爺爺話裏的意思，昕瑤姐在一次卧底任務中重傷，難道就是那次假死嗎？若那次她回來了，一切就都不一樣了吧。

蘇昕瑤離開不久後，明昊與明家人陸陸續續趕到，大家聚在房間，一一與明老道別。

明昊坐在床邊，眼眶微紅，抱了抱他：“爺爺。”

明誠蒼白無力的斜靠在床上，兩眼無神的望着，看着來人點點頭，無力道：“來啦，你的婚禮，爺爺，是看不到了。”雙手微微顫抖着，聲音無力說道：“阿昊，不要怪爺爺瞞了你，小婧是個好孩子，如今懷着孕也是辛苦，這個替我交給她，也算是我這個老頭子留給她的念想。”

明昊伸手接過，有些沒明白爺爺第一句話的意思，拿着物品，與他點點頭，遂即退至一旁，讓其他人與他說話。

老人無力的說道：“婉婉、宗明。”

譚宗明與明婉趕忙上前，聽着他的交代。

“爺爺是不行了，見不到我的重孫兒了，婉婉，這個拿好，這個送給我未出世的重孫，沒有很貴重，是我的一點心意，希望你們喜歡。”

明婉拿着物品，眼眶有些紅潤：“爺爺。”

上一輩的人不講究排場，送的東西沒有特別貴重，只講究心意，明婉喜好精致物品，明老先生送的是一套特制的銀飾手镯和項鏈吊墜，吊墜上的小猴子栩栩如生，小猴子的眉心中間還點綴了一顆細小的鑽石，在燈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輝，因明婉喜愛海棠，手镯上還刻着海棠花紋，海棠花有着豐富的文化內涵，被視作美好和萬事吉祥的象征，老爺子真的用了不少心思。

衆人一一和爺爺說着話，

“明叔，明叔、明叔。”明漢陽夫婦、明澤寅夫婦、明雲帆夫婦哀聲道。

“你們如今一個個都聲名鵲起，不需要操心了，連阿盛如今也要娶妻，我這心裏很欣慰。”

明漢陽說道：“明叔，阿盛和明昊一樣，都是我的孩子，您安心。”

老人欣慰的點了點頭。

明盛跪在地上，潸然淚下：“爺爺，孫兒不孝，沒能在您身邊盡孝。”

老人揮揮手：“你在保衛着祖國，保衛着人民，這就是盡孝了。”老人聲音微弱道：“民國、抗戰、新中國，這一生我經歷了太多，死亡于我來說只是一瞬間的事情，這一生我也算圓滿了，身後我希望能回明 家....”

“明叔、爺爺...”衆人的哀聲遍布。譚宗明摟緊妻子，看她悲痛哭泣，他心被狠狠揪住，如果可以，他願意替她這麽痛苦。

明老先生一故去，身後事也在緊鑼密鼓的準備當中。

明老爺子的葬禮辦的隆重而莊嚴，遺體悼別、家屬致謝到最後明盛手捧着骨灰放入墓地時，這場葬禮才算真正結束。

所有人靜靜站着，看着墓碑上老人的音容，衆人靜默不語，片刻後，領導人高喊：“敬禮。”全場肅然起敬。

沖鋒的號角依舊嘹亮，戰場的硝煙刺痛着耳旁，你的叮咛還回蕩在耳旁，我的誓言從未曾遺忘，歲月在我臉上留下了滄桑，抹不去身上的傷，是男兒的勳章，一腔熱血，只為萬家燈火輝煌...........

喪禮結束，明昊和譚宗明、明盛一起善後，所以最晚離開，譚宗明緊緊摟着一臉哀痛的明婉下山，低聲道：“婉婉，你現下不能哭了，眼睛都紅腫了。”這兩日她都在哭，整個眼睛都是紅通通的。

明婉點點頭。兩人一起下山坐進車內，明昊則走在最後，明婉回頭看了看，輕喃道：“大哥還未跟上。”

“我們慢慢開，他一會就會跟上的。”伊塘駕車行駛着，不久後，明婉就見大哥的座駕緩緩跟在了後頭。

“譚總，明總的座駕突然掉頭了，速度很快。”伊塘開着車看着後視鏡與兩人說道。

譚宗明示意伊塘停下，然後轉頭看去，輕蹙眉，什麽情況？這麽快速度往回開？揮手道：“我們也掉頭，跟上去看看。”

譚宗明的座駕又返回了墓園，可在看到前方的兩人時，譚宗明瞬間了然，為什麽明昊會突然掉頭了，心下微微嘆息，他們終究是遇上了。

明婉看着前方的兩人，微微一怔，大哥和昕瑤姐？偏頭看着譚宗明：“他們？”

“讓他們好好的說說話吧。”十年了，兩人分開了十年，再見，心中定不是滋味。

半響後，見蘇昕瑤離開，譚宗明與明婉打開車門朝明昊走去，譚宗明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沒有說話。

明昊靠在車門旁，眼眶濕潤，哽咽道：“我沒想到她還活着，老譚，你早知道了？”難怪爺爺會說那樣的話了。

譚宗明低聲道：“我也是前些日子意外知道的，對不起。”

明昊搖搖頭，低啞道：“活着就好，沒有什麽比她活着更重要了。”（“阿昊，我想到一句話，若君為我贈玉簪，我便為君绾長發，洗盡鉛華，從此以後，日暮天涯。”）（“喜是乍見之歡，愛是久處不厭，一個你一個我，一心一意，繁華落盡，尋一幽靜之地，與你晨鐘暮鼓，安之若素。”）（“知道彼此都好，又何需知道去哪呢。”）（“再見了...明先生。”）明昊閉上眼，任眼淚滴滴墜落，撫上心口，再見了，my herat。

明婉從未見大哥如此，昕瑤姐在他心裏該很深很深吧，這樣的結局于他們再好不過了，牽上譚宗明的手與他相視一看，會心的抿唇微笑。人生沒有十全十美，我們要做的就是珍惜當下所擁有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