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

修羅三人的家就在菜市場不遠處的一間平房內。

“那麽，就是你看見的那樣，”阿布羅狄扶着額頭對星矢說，“如果能夠回去的話，千萬別告訴別人……”

——不能說堂堂雙魚座黃金聖鬥士居然參與賣豬肉！

“好……”星矢一口答應。

“沒想到連天馬座也到了這個鎮上，這樣的話，幫手又多了一個……”

阿布羅狄拍着桌子怒喝道：“夠了吧！黃金聖鬥士擺攤賣豬肉已經是笑話了，你還希望讓這個笑話擴散到青銅聖鬥士身上嗎？！”

迪斯馬斯克不急不緩地豎起一根食指向阿布羅狄解釋：“但是如果在這個世界不認真賺錢的話，就活不下去了，我不是已經說過很多遍了嗎？”

“那你自己一個人賺錢就好了！不用每回都拉着我一起去吧！”

迪斯馬斯克斜着眼睛說：“因為阿布羅狄長得不錯，即使什麽都不做，往攤子邊一站也是個很好的招牌……”

“買菜的都是些老眼昏花的大嬸，有誰會願意盯着我的臉買菜啊？！我也說過多少次了，我可不是花瓶，我是個戰士！”阿布羅狄愠怒地說。

但事實上，星矢想，迪斯馬斯克的經濟頭腦還是不錯的，至少之前那個買菜的大嬸離開時的确戀戀不舍地往阿布羅狄的漂亮臉蛋上多瞟了幾眼。

迪斯馬斯克回擊道：“就算是戰士，到了異世界也得混飯吃……”

“夠了，”修羅揮手打斷迪斯馬斯克的話，“我們已經在這個小鎮上浪費了好幾個月，也是時候該離開了！”

他走到房間的角落，拉開一扇小門，裏面整整齊齊地排着三件金燦燦的黃金聖衣。

明明在窗外陽光的映照下越發顯得璀璨，可這金色的光芒卻在一時間，令屋子裏的氣氛凝滞了不少。

迪斯馬斯克掏出今天賺來的一疊鈔票熟練地點了幾遍，星矢看他來來回回地點，等了許久也絲毫沒有停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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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下來。”阿布羅狄命令道。

迪斯馬斯克仍然沒有停。

“停下來。”

阿布羅狄提高了聲音，迪斯馬斯克終于悻悻地停下，只是眼神游移不定，好半天才冒出一句：“如果你們想離開的話，你們就走吧，我想留下來。”

“留下來？為什麽？”星矢一愣，随即大聲問道，“難道你真的想當一個屠夫？！”

迪斯馬斯克撇撇嘴：“當屠夫也沒什麽不好的吧？畢竟殺人和殺豬沒什麽區別……”

“你這是什麽意思！”星矢激動地反問他，“我們是女神的聖鬥士啊！你怎麽可以說這種話……”

“星矢，別說了。”阿布羅狄阻止星矢繼續說下去，“他其實……”

“用不着這麽拐彎抹角，阿布羅狄，”迪斯馬斯克把點好的錢塞進牆邊的罐頭裏，“告訴他也無妨……嘛，其實，我已經不是什麽黃金聖鬥士了，就連聖鬥士也不是了。”

“你在說什麽？”

“就是說，所謂的聖戰已經和我一點關系都沒有了——這個意思。小朋友，我可以給你看一看。”

修羅和阿布羅狄同時避開了目光，任由迪斯馬斯克走向他自己的巨蟹座黃金聖衣。

他伸出了手……

然後星矢清清楚楚地看到，那座聖衣居然自行往後移了兩寸。

“看到了吧，聖衣在排斥我，所以，我已經不是什麽聖鬥士，”迪斯馬斯克歡快地說，“既然是靠力量拼搏的戰鬥就該讓擁有力量的人上陣，我這樣的廢物也就只能在集市上做些屠夫該幹的活計……”

“迪斯馬斯克……”

“所以啊，還真是抱歉。”

似乎的确是這麽回事。

四年前平定撒加之亂後，紫龍曾告訴過星矢有關被聖衣拒絕的巨蟹座聖鬥士的事情。他只輕描淡寫地提了一句，但星矢了解自己的好友，他至今還記得紫龍說到迪斯馬斯克時皺起眉頭的樣子——如非惡劣到極致，紫龍是不會顯出那種表情的。

或許迪斯馬斯克的确曾是個惡棍，可在星矢眼中，現在已經不一樣了呀！

“史昂老師說了，你明明不惜被當成叛徒也要完成大義，你已經改邪歸正了啊！”

迪斯馬斯克對他的說法嗤之以鼻：“啧啧啧，你太天真了。什麽是邪？我就是我，從未變過。聖衣是對的，我只是忠于自己的思想而已。”

“你的思想，”星矢忍不住問，“那麽，你的思想是什麽？”

“……”

迪斯馬斯克再沒有回答，他背過身去，直至臨走前，星矢都沒再見到他的臉。

與星矢一同離開的還有阿布羅狄和修羅，很顯然，他們對于自己“女神的聖鬥士”這個身份仍然念念不忘。而且，就算是做平民，要那兩個高傲的人去當屠夫也的确比較勉強。

于是這天晚上，房子的主人就只剩下一個了。

“還真是無情啊，”迪斯馬斯克一個人坐在床邊感慨，“明明一起住了那麽長時間……”

三個人一起住，并不好說是愉快還是不愉快，畢竟是三個男人，而且個性不同，難免會有些摩擦。但如果他們在街邊有所争執時，有路過的大嬸感嘆一聲“哎呀，你們感情真好”，他們就會停下來，互相看一眼，然後繼續做該做的事。

就和小時候一樣。

迪斯最快樂的時光，是六歲到十歲這一段時間。

那些日子，他和其他聖域的小孩一樣，早起貪黑地練功，期盼自己有一天也能成為黃金聖鬥士。

他在訓練場認識了修羅和阿布羅狄，整個練習場也就他們三個的年齡差不多，所以即便性格上有些差異，同齡的孩子間還是會有很多話講。

他們也曾如現在這般争執過，而那個時候……

迪斯馬斯克躺在床上用手臂枕着腦袋，他想起了撒加和艾俄羅斯。

那兩個人較他們年長，也早已獲得了黃金聖衣。撒加還有個叫加隆的雙胞胎弟弟，個性與撒加對比起來有些糟糕，不過迪斯馬斯克很欣賞他。

教皇事務繁忙，常常就由那三個年長的少年，如家長一般照料着聖域中所有的小孩。

他們并不以自己的資格為傲，撒加和艾俄羅斯以公正寬厚的态度對待每一個聖鬥士候補，修羅、迪斯馬斯克和阿布羅狄也概不例外。

他們争吵的時候，每次都是撒加過來打圓場，他的笑容明媚而溫暖……

十歲以後，迪斯馬斯克再也看不到撒加的笑容了。厚重的教皇面具蓋在了他的臉上，雙子座的聖鬥士從此消失了蹤影，與此同時失蹤的，還有射手座的艾俄羅斯和女神。

撒加他……變成惡魔了。

至今迪斯馬斯克也無法定義惡魔的概念，他并不覺得撒加邪惡的那一面性格就是真正的邪惡，在他看來，想要得到的東西就要靠實力去争取，這有什麽錯？

所以撒加說：“去殺那些人吧。”

迪斯馬斯克從不會違抗。

在自保都成問題的境地，依附實力超群的人，有什麽錯？

迪斯馬斯克翻了個身，從床上起來，徑直向那扇門走去。

打開門，裏面的黃金聖衣只剩下一座了。

他想了想，再一次伸出了手。

理所當然的，他仍舊摸不到那堆該死的金子。

“既不能穿又不能用，放着也是放着！”他氣憤地大吼大叫，“如果下個月還是連個邊兒都摸不到的話，就當你是金子做的，送去當鋪換成錢，還能換一間好房子住！”

聖衣沉默以對，那只是個被标上“神聖”光環的死物，所謂的靈魂也不過是先代主人們的意念。

迪斯馬斯克有思考過他的先代會是個什麽樣的人，或許會和他一樣吧？只是手上所沾的鮮血大概不會像他那樣多。

但有一件事是肯定的：從沒有哪個巨蟹座的前輩會像他一樣被聖衣拒絕。放眼到整個十二宮，所有的前輩都沒有出現過他那樣的事。

所以聖衣是對的，他想，他的确是個惡徒。

可他并不後悔。

迪斯馬斯克從來不去為做過的事而後悔。已經做錯的，那就是錯了，還不如不要把時間浪費在自怨自艾上。

他疲憊地躺回床上，打算好好睡一覺，可無論如何都睡不踏實。他滿腦子都是阿布羅狄種在後院的各式殺人玫瑰，還有修羅的聖劍技巧。

沒有了阿布羅狄，那些玫瑰該怎麽辦呢？

沒有了修羅，明日真的做一個屠夫，他卻連刀都使不利索……

滿腦子亂七八糟思想的迪斯馬斯克于清晨的第一縷曙光中起床開始一天的活計。當他頂着兩個黑眼圈到達市場的時候，已經有人早早地等在攤子前了。

“喂，店長，”阿布羅狄輕巧地向他打招呼，“你似乎來得有些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