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齊成康受的是皮外傷,有點失血過多,得吃好點,精心細養半個月。齊婆子聽着當即決定,每天殺只雞,家裏的雞不夠就從村裏買。村子裏的雞都沒怎麽殺,主要是有糠喂,能養着就先養着,看情況不對再殺也不遲。
倪葉怡趕緊阻止齊婆子,倒不如每天吃只雞,她還會放藥材炖呢,每三天吃一只也就差不多,補過頭了也不好。
每三天吃一只,精心細養半個月。齊婆子數了數家裏的雞,正好是夠數的,還有多餘的哩。她家有七只母雞一只公雞。
“倪大夫,成康在山裏養傷期間,我也住過來吧。”齊婆子試探着問。
齊成康傷得重,暫時不宜挪動。
倪葉怡沒意見。“可以的。”
茅房旁邊又建了好幾間茅屋,其中有兩間放着各類藥材,還有三間空餘。都是梨樹屋的村民幫忙搭建,人多力量大,不過三日就完工。
齊二媳婦好不容易走到茅屋前,恰巧聽到這對話,她站在堂屋門口,怯生生的道。“娘,我可以留下來照顧成康。”
“誰是你娘,你娘在松樹坳裏呆着。”齊婆子忍很久了,總算可以出聲怼她。“黑心腸的白眼狼,你給我滾,滾回你松樹坳去,我齊家廟小容不下你這麽個沒心肺的兒媳。成安媳婦,一會你回家把她的東西收拾收拾,咱們家不貪她半分,當初她怎麽過來的,現在就讓她怎麽回來。”
齊大媳婦瞥了眼淚流滿臉的妯娌,卻也不同情她,只是有點心疼婆婆,走過去撫着她的背,溫聲安撫。“娘。你莫氣,氣着了身子咱們不值當,老話常說大難不死必有後福,我瞅着啊,咱二弟往後怕是有好事。”
“看着她這哭哭啼啼的樣我就生氣。”齊婆子惡狠狠的罵着。“當初真是瞎了眼,都說賣豬要看圈,劉家滿屋子上下就沒個好東西,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兒子會打洞,一根藤下來的,這個能好到哪裏去,這些年掏心掏肺的待她好,都讓狗給啃肚裏去了,賤皮娘們,真不是個東西。”
齊大媳婦往倪大夫身上飛快的瞄了眼。“娘,你莫氣,二弟就在隔壁屋呢,這會得緊着他養傷,再說,到底是二弟的媳婦,真有個什麽決定,咱們是不是得問問他?也怕娘你一腔苦心反而落了埋怨,你說是吧。”
“問什麽問,不必問!這事就這麽定了,連自個丈夫都不顧的娘們要了有什麽用?我兒一只腳都踏進了鬼門關,她倒好,穩穩當當的呆在娘家,屁事都沒,就知道哭,我兒還沒死呢,存心尋着晦氣。”齊婆子現在看着這二兒媳,是滿心滿眼的火氣,恨不得把全天下最惡毒的話都噴到她臉上。
倘若倪大夫沒有來梨樹屋,就今個這樁事,她兒鐵定得折在裏頭。光想着她就慌啊悔啊,當初瞎了狗眼,怎麽就相中了這麽個兒媳,都怪她,都是她的錯,沒能給兒子尋個妥當周全的好媳婦,差點兒就把他給毀了。
齊婆子壓抑的種種情緒瞬間爆發,直接坐到了高高的門檻上,嚎啕大哭起來。
齊大媳婦聽着眼眶泛紅,連忙低頭拿手帕拭着,往妯娌跟前走了兩步,面無表情的道。“你走吧,你別呆在這裏,娘容易受刺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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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嫂你幫我跟娘說說好話,我也是沒辦法,我走不開,我得顧着成康,他們都不管成康,我要走了,成康就沒人照料,我也想給他清洗傷口,可家裏把水管得嚴,我拿不到水,大嫂你幫我跟娘說說好話,我知道錯了,我以後再也不管娘家,我哪也不去,就呆在梨樹屋裏。大嫂你替我說說好話吧,我不能回松樹坳,回去了肯定沒活路,還有秋明,秋明不能沒有娘啊大嫂。”
齊大媳婦聽着妯娌這話,氣不打一處來,冷眉冷眼的看着她。“現在知道錯了?上午你幹什麽去了?為着你的娘家不顧丈夫不顧孩子,這可不是頭回,只是前面兩回事情沒這麽嚴重而已,爹娘心善為着二弟父子倆沒多計較,沒成想,你看着是個老實膽小的,實則冷情又薄涼,自私到了骨子裏,想的念的全是你自個,壓根就沒把二弟父子倆往心裏放,你還有臉說,你真有臉啊你,快走吧你。”
“我不,我不走,我要等着成康醒來,我得看着他,我不能,我哪也不去。”齊二媳婦抹了把眼淚就往藥房走去。
倪葉怡本來不想摻和到這事裏,她稍有點動作就容易沾上果因,煩得要死。可這女人卻不是個簡單的,心眼還挺多。“齊二嫂子,但凡你念着點你夫君,就不應該在這裏吵吵嚷嚷的打憂到他,他現在的情況還不太穩定,随時有可能出現生命危險。”
“成安媳婦把她拖走,拖遠點!”齊婆子壓着嗓子吼了句,氣得臉都有些猙獰,怒火沖沖的站起身,蠻橫的扯着二兒媳的胳膊往外拽。
給齊成康穩定情況後,倪葉怡出來和衆人仔細說了番,見沒什麽事,衆人便三三兩兩的散去,齊老漢想着老伴身子不如他硬朗,便讓她留在山裏,還特意讓大兒媳也留在山裏陪着她,他和大兒子下山給二兒子收拾些衣裳過來,再抓只雞買點糧食蔬瓜等,父子倆還得往前去幫忙的村鄰家裏坐坐說說話,好生感謝番,還有村長那邊,事情還挺多的。
因此,茅屋裏現在就齊家婆媳三個,加上躺在藥房裏的齊成康,還有她和她的三只萌寶。
齊二媳婦被婆婆連拖帶拽的扯着,她吓得臉色泛白,滿臉的驚慌恐懼,想也沒想,就朝着藥房喊去。“成康救我,成康救我——”聲音凄厲尖銳。
齊大媳婦愣了下,旋即反應過來,三步并兩步走上前,捂着妯娌的嘴,給婆婆幫了把手,将人往外面拖。
倪葉怡輕輕的撫着短尾灰的腦袋,這孩子有點兒被吓着了。在齊二媳婦往藥房去時,她就不着痕跡的使了個小法術,罩住藥房隔絕了外面的聲音,也不知這小動作,算不算摻和進齊家?應該不算吧,她只是為着她的病人着想而已。
“娘,她瘋了。這樣不行。”看着強烈掙紮的妯娌,齊大媳婦眼神略略暗了幾分,猶豫了下道。“娘,要不先把人打暈吧?再過會,咱們可就抓不住她了,要是二弟被她鬧醒,依着二弟現在的情況,怕是不太妥當。”
一直以為妯娌嬌嬌小小,看着內向怯懦,沒想到力氣還不小,她和婆婆倆個險些有些壓不住。
齊婆子現在待二兒媳,可完全沒有了婆婆面孔,已然是當仇人般對待。“打暈她。”說着,也不讓大兒媳動手,自己就舉起右手往二兒媳脖頸重重的砍了個手刀。
苦苦掙紮的齊二媳婦頓時軟軟的倒在了齊大媳婦懷裏,臉上還帶着未褪盡的恐懼焦慌,以及眉宇間隐現的怨恨。
齊大媳婦瞧得清楚,忍不住打了個哆嗦,慌手慌腳的将人擱到了樹旁靠着,手心沁了層冷汗。妯娌這麽多年,她到這會才發現,二弟這媳婦遠不如平素看着那般呢。留不得啊,和這樣的人做妯娌她都睡不踏實。
認真想想,其實也有跡可尋,二弟性子憨厚老實,沒成親前和家裏處的多好,一家子和和美|美,就從沒紅過臉。自打娶了二弟媳,不知怎麽回事,慢慢的就遠了些,她以前還尋思着,二弟成親,有了媳婦和孩子,有了自己的小家,心偏了些向着小家也是應該的。
如今瞅着倒是她想岔了些,二弟沒變,有問題的是她這好妯娌啊,看着又膽小又老實,別說拿主意,在外頭連話都不怎麽說,背地裏不知道怎麽跟二弟嚼舌根呢,真是可怕啊。
齊大媳婦不敢往下繼續琢磨,越琢磨心越涼,攙扶着婆婆道。“娘,咱們回茅屋裏坐着。”可不能讓婆婆發現,婆婆這會情緒不穩定,不能再受刺激,得跟公公和丈夫說說這事。
小會功夫,齊老漢父子倆就收拾了些衣裳鞋襪糧食瓜果等,路過齊二媳婦時,父子倆腳步沒停,都沒用餘光瞄一眼,視若無睹的從她身旁走過。
齊大媳婦一直坐在屋檐下,朝着梨樹屋的方向望着,提心吊膽的等着公公和丈夫,遠遠地見着人影,她立即站起身迎了上去。“爹,成安。你們總算來了。”整個人都見輕松了些。
也不知婆婆的手刀砍得如何,就怕妯娌突然醒來,又開始鬧騰,指定會比剛才更加瘋狂。
“怎麽?出了什麽事?”齊成安見媳婦這神情,擰着眉頭問道。
齊老漢把目光落在大兒媳身上,沒說話眼裏卻帶着尋問。
“婆婆不願意見到她,讓她走,她不想走,還鬧着要見成康,我和婆婆拽着她往外拉,險些有些壓不住她,就用手刀砍暈了她。”說到這裏,齊大媳婦沉默了下,露面遲疑,有些話不知該不該說出來。
“繼續說。”齊老漢沉聲道,滿臉的凝重。
齊大媳婦想了想,話到了嘴邊又有點為難,到底是多年妯娌,有些話說出來後,妯娌肯定得被送回劉家,如今年景不好,還不知何時會下雨呢,妯娌被送回劉家後,日子不知道會有多難。“就是,就是覺得,覺得她有點不太妥當。”
齊老漢深深的看了眼大兒媳,倒也沒往下追問。“咱們先進屋說話。”
堂屋裏,倪葉怡抱着短尾灰正在和齊婆子閑話家常,倆人有說有笑,氣氛分外溫馨。
細長青這條懶蛇,天冷也好天熱也罷,有事沒事總愛窩在短尾灰的背上,盤着呼呼大睡,圓石頭自前幾日開了竅,是愈發的見靈性,跟個小孩子似的,也不愛呆在大水缸裏,不是窩在主人的懷裏就是讓短尾灰兩只爪子揣着它。
“倪大夫。”齊老漢進屋,樂呵呵的喊了聲。
齊成安接話道。“倪大夫這些糧食瓜果直接擱廚房裏?”
“可以的。”
齊大媳婦嗔了眼丈夫。“吃物不擱廚房擱哪裏?拎着跟我去廚房,我來拾掇拾掇。”
“齊家兄弟住在左側的第三間茅屋,大娘住第四間,床鋪被褥都是幹淨的,房屋我也天天敞開窗戶通氣。”
“你打算住在山裏照顧成康?”齊老漢聽着倪大夫的話,側頭問着老伴。
齊婆子點着頭。“老頭子我跟你說,我是再也不願意見到劉家那閨女,等成康醒來後,我跟他說,說清楚,咱們就把人送回劉家去,咱齊家福淺可受不住劉家的閨女。”
“你不知道,她剛剛嚎得有多厲害,要不要我攔的快,她就沖進了藥房裏,明知道成康現在不能被打憂,她還一個勁的鬧着,半點不為着成康想,我是真恨吶,要不是我當初看走了眼,成康就不會有現在這劫難。”說着齊婆子又開始抹淚。
“她還有臉說,說她也沒辦法,把事全往劉家身上甩,你是沒聽見,我就恨不得甩她幾巴掌,她要是真有心,心裏頭有成康,便是沒法給成康清洗傷口,水總能喂點吧,咱們去的時候成康都渴成什麽樣了,我看着就跟剮心似的疼,她倒是坐的住。”
齊婆子吧啦吧啦的說,哽咽着聲音,越說越氣憤,倪葉怡在旁邊聽着,都很是心酸,眼眶有些微微發熱。愛不愛的,是真的可以看出來的,從她的神态她的話語她的情緒裏,都能看出來。
“爹,快,快攔住她!”齊大媳婦正一個一個的将雞蛋往外拿,餘光瞧見妯娌往藥房沖,她驚的立即尖叫了起來。
齊成安沒在茅屋,他去旁邊拾柴木,大旱天裏,山裏枯藤枯枝多的很,他多撿些回來,拾掇好一捆捆的擺在竈口,用的時候就方便些。
齊老漢反應挺快的,迅速沖到了屋門外,常在地裏幹活的就是不一樣,出手相當的利索,右手制住齊二兒媳左手捂着她的嘴。
“這喪天良賤蹄子,咱們齊家是短她喝還是短她穿了?她就這麽盼着成康死?”齊婆子雙眼含淚,腳步踉跄的走了出來。“這是造了什麽孽啊,怎麽就娶了這麽個毒婦。”
倪葉怡見她情緒不太對勁,趕緊順着她的背。“大娘,你冷靜點,你可不能倒下,你倒下了誰來照顧成康呢?他現在還昏迷着沒醒呢,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醒,沒人在旁邊看着,是萬萬不行的。”她特意把話說重了點。
“爹依我看,直接綁住,拿塊布塞住她的嘴。”齊成安就在旁邊撿枯枝,聽見動靜跑了過來,手裏還拿着半捆柴,眼裏帶着股戾氣。
齊老漢點點頭。“你去尋跟繩子來。”
“倪大夫……”齊成安有點拘謹。
倪葉怡在心裏嘆氣,她這算是被動摻和進人家的家事了吧,不知怎麽回事,她有點莫名的心慌。“雜物間裏應該有的,你去仔細尋尋。”
齊成安找來了根繩子,将齊二媳婦牢牢的捆住,直接往她嘴裏塞了團臭臭的汗巾。
“把她送走,現在就送,送回劉家,等成康醒來我跟他說!”齊婆子指着齊二媳婦惡狠狠的說着,那眼神像是要活撕了她般。“當初她怎麽來咱們家的,現在就怎麽回去,咱們齊家不貪她劉家半點東西。成安媳婦你回去幫着收拾收拾,我不要再見到她!”
“爹……”齊大媳婦看向公公。
齊老漢瞅着老妻,不到一天的時間,她就見老了好幾歲。“你莫惱,大把的年紀,也不顧着點自己的身子,想送就送,把她送回劉家也好。”齊家這些年待劉家這個姻親,也算是夠盡心的,逢年過節從不短缺,該有了禮都備齊,反觀劉家,不說也罷。
“你們倆口子随我回趟家。”齊老漢說着,把目光落到了倪葉怡身上。“倪大夫,我那老妻就煩你顧看一二。”
“放心吧,大娘和齊家兄弟,都不會有事。”
齊老漢很是感激的點點頭。“咱走吧。”也不用大兒媳,他親自提着二兒媳。
“嗚嗚嗚嗚嗚……”齊二媳婦被綁成了粽子,走時,還在強烈的掙紮着,也不知她是怎麽想的,竟然朝着倪葉怡看去,那眼神,帶着濤天的恨意。
倪葉怡問心無愧,半點不懼,平靜的回望着她,那股莫名的心慌感,卻是愈見強烈了些,總覺得好像有什麽事要發生。“齊伯。”
“倪大夫還有什麽事麽?”齊老漢回頭問着。
“煩請村長過來趟,我有事與他說。”
齊老漢頓了下。“好。我會跟村長說的。”
江村長剛從大塘村回來,雖說沒幫上什麽忙,但也得去趟大塘村道聲謝。他有意培養揚三樹,去時就将他帶在了身邊。
“村長,倪大夫說,讓你去趟悠南山,她有事與你說。”齊老漢在江家等着,見村長回來,立即起身說話。
倪大夫有事要說。江村長琢磨着,索性就沒進屋,在院子裏就轉了身往外走。“行,我這就去,三樹啊,你也一道,看看倪大夫有什麽事。”
倪葉怡哄着齊婆子讓她回屋睡會,折騰了半響,年歲大會受不住,好好的睡會,才不會短精神。待齊婆子睡着後,她就進了廚房,看着挂在房梁下的竹籃,竹籃裏放着三種口味的豬肉幹。
她把竹籃拿下來,使了個小法術,原本等過些日子才能吃的豬肉幹,這會就能立即吃。
短尾灰背着細長青爪子裏揣着圓石頭,在主人的腳邊哼哼唧唧的又蹦又跳,爪子沒空,就拿腦袋蹭主人的腿。“咕咕咕-”要嘗嘗味的吧,主人,我來嘗嘗味道吧。
“現在還不能吃。”倪葉怡把竹籃重新挂在房梁下,蹲身抱起短尾灰,撫着它的短尾灰。“短尾灰你去村裏住段日子可好?”
“咕咕咕-”主人去麽?細長青去麽?圓石頭去麽?
窩在短尾灰背上的細長青睜開了紅紅的小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倪葉怡,那小眼神兒,仿佛會說話似的。
倪葉怡默默的噎了下。“去。你去,細長青也去,圓石頭不去,它跟你們不同,不能去。”圓石頭也去就太打眼了些,那孩子自打開了竅,就喜歡喝各種湯湯水水,它能吸收的,反正家裏吃飯它也要吃飯,把它落下它就哭哭唧唧。
“咕咕-”主人呢?
“我不去,我得留在山裏。你們倆去,見機行動。村民們有危險時,你們要适當的幫忙。細長青你看着點短尾灰,行事不能太過,就跟我平日交待你們的般,要時時記得,時時收斂。”倪葉怡說的認真,說的緩慢。
她其實挺擔憂的,也怕短尾灰和細長青出事,可她沒辦法,她自己不能下山,她隐約有些明白,到底是和齊家沾惹了些許因果,齊二媳婦那邊是個禍啊,她不能出手,她出手便是罪孽,要受天道懲罰,只能等待,看看究竟是什麽危機。
“咕-”主人,我會乖乖噠。短尾灰特別的懂事的應着。
“嘶-”我會顧好它的,也會護着村裏的村民。細長青難得說這麽長的話。
有細長青在,倪葉怡還是較為放心,別看細長青平素總睡覺,實則不是睡覺,它應該是在修煉。
“倪大夫。”江村長走到茅屋前,揚聲喊了句。
在廚房裏的倪葉怡抱着短尾灰走了出來,抿嘴露出個淺笑。“江村長,揚家兄弟,屋裏坐着說話。”
“我和三樹剛從大塘村過來呢,聽到老齊說你有事找我。”進屋後,江村長挺随意的提起茶壺倒涼茶喝。
倪葉怡坐到了對面。“是有點事,我想讓短尾灰和細長青到村裏住段日子。”
“行啊,完全可以。”江村長二話沒說爽快的應着,說完,他頓了下。“倪大夫這裏頭是不是有什麽事?”沒事怎麽會讓它倆住村裏去,別看兔子和蛇都不大,卻是相當厲害的,很有本事的,他見過兔子護着倪大夫的那股勁,對付幾個漢子完全沒問題。
“興許是我多慮吧。”倪葉怡稍有猶疑,還是把事原原本本的說了出來。“我看着齊二媳婦那眼神,委實不太對勁,怕是會生事。”
江村長沒想到是這麽個原由,一時間有些沉默。
“依我看,把她送回劉家後,咱們盯着點松樹坳的動靜,便是有事也能迅速反應過來。”揚三樹出言提意。
他想的是,一個婦人再怎麽着,也掀不起太大的風浪來。
“倪大夫認為呢?”江村長思索着又說。“我倒覺的,不如先把人拘在咱們村裏。”
“齊家想把她送回劉家,就送回劉家吧,揚家兄弟說的也在理,咱們可以盯着點松樹坳。”倪葉怡想的是有隐患就早點解決。
江村長點頭道。“那行,回頭我和老齊仔細說道說道的。”
“短尾灰和細長青今個就跟你們下山吧。”倪葉怡把懷裏的短尾灰抱放到了桌上,松手時,竟有點隐隐的不舍。
站在桌上的,胖胖噠的短尾灰,睜着紅通通的大眼睛,有點怯怯的意味,一點點的想往主人懷裏挪,用力的抓着爪子裏的圓石頭。“咕-”細聲細氣的音兒,仿佛回到了剛剛出生時,眼睛都沒睜開,離了主人的手心就開始哭唧唧。
“我看,它們不下山也沒事。”揚三樹瞧着有點不落忍。
倪葉怡搖着頭,沒說話,只是拿手一下下的撫着短尾灰的腦袋。事關因果,短尾灰和細長青這是代她了卻因果。這事,無法避開。
“村長就讓它們住在你家吧。”
“這是必須的。”江村長肯定的答着。“倪大夫你放心,我們會看好短尾灰和細長青。”
倪葉怡對着江村長笑笑。“我自是放心的。就是短尾灰有點調皮,它像個孩子,愛鬧還愛吃,平素我吃什麽就喂它吃什麽,不給吃,它還會鬧小脾氣,得請村長多多擔待點。”
“家裏的老妻最喜的就是短尾灰,知道它愛吃甜的,還說要送瓜果過來。”江村長樂呵呵的說着話。
“它倆雖是一蛇一兔,卻是打小睡一個窩,一會一道帶下山吧。”倪葉怡把兔窩拿了過來,又進了趟廚房,拎了個竹籃。“這裏頭有些豬肉幹,還有些粗糧餅子,都是耐放的,別讓它們吃太多,每天三五個就差不多。”
揚三樹起身接過竹籃,聞着裏頭飄出來的陣陣香味,忍不住咽了咽口水。這年頭,兔子和蛇活的都比他們有滋有味些,倪大夫這廚藝了得啊。
“它們想要出門玩,不用怎麽管,有細長青呢,它會管着短尾灰。就是村裏的孩子,得告訴聲,別去揪它們的尾巴或毛發,跟它倆玩是可以的,它們也愛玩愛鬧,莫做傷害它們的事就行。”倪葉怡絮絮叨叨的說着。
江村長和揚三樹就認真的聽着,倆人心裏同時想的是,別看只是兩只畜生,倪大夫養得精心呢,跟養孩子似的,也難怪這倆畜生這般靈性,還知道護着她,有時候,畜生往往比人還要更忠心呢。
“這越說越說不完了。”倪葉怡笑了笑,臉紅紅的,多少有點不太好意思。“沒甚別的事,村長帶着它們下山吧。”
江村長起身想要抱蹲在桌上的短尾灰,短尾灰卻躲開了他的手,紅通通的大眼睛汪汪的看着主人,也不吱聲,就默默的看着,可憐兮兮的小模樣。
倪葉怡本來就有點眼角泛濕,她微微側頭,緩了下情緒。“去吧,待能回家時,我會跟村長說聲,村長就帶你們回來,我沒說,你們就不能往山裏跑,前先我跟你們說的話,你們要記的,不許太貪玩,要好好聽村長的話,要懂禮貌知道吧。”
“咕咕-”不知道。短尾灰哭唧唧的應着。
“嘶嘶-”主人放心吧。
倪葉怡見短尾灰耍起小性子,只得好聲好氣的安撫它。“你要乖乖的。”
“咕咕-”我乖乖的,你還要趕我下山。
“不是趕你下山,是有事要你做,你忘記我跟你說的話了,在廚房裏說的。”
“咕-”不想下山,我不要吃豬肉幹。
倪葉怡無奈的嘆了口氣。“你乖。這得下山,我不能下山,你得替我下山。”
短尾灰眨巴眨巴眼睛,過了會,才咕了聲。
“走吧走吧,趕緊走吧。”倪葉怡催了兩句,對着江村長和揚三樹笑了笑。“讓你們見笑了。”
“倪大夫把它們養的很好呢,待它們好它們都知曉,舍不得呢這是。”江村長都有點小小的心酸。
揚三樹拿着兔窩拎着竹籃走有前面,江村長抱着短尾灰走在後面,倆人一前一後出了屋子。
“咕咕咕-”主人,記得早點喊我回來。
走出茅屋,短尾灰利落的爬到了村長的肩膀上,蹲在他肩膀上,往茅屋看去,小眼神兒巴巴的望着。
倪葉怡這會倒有點哭笑不得了。“行了,把事完成了,我就喊你們回來,要乖乖的啊。”
“咕咕咕-”我乖乖噠,我會聽話噠,記得讓我早點回家。
小小的短尾灰有點害怕,它害怕主人是不要它了。以後它要少吃點,不那麽貪吃了。
窩在短尾灰背上的細長青,緩緩的爬到了它腦袋上,垂着腦袋,伸出細長的舔了舔短尾灰的鼻子,傷心的短尾灰,忽的打起了噴嚏,瞬間什麽傷感都沒有了,氣呼呼的揪着細長青。“咕咕咕-”說了不能舔我的鼻子。
被短尾灰拿爪子揪住的細長青,靈活的用細細的尾尖又蹭了蹭短尾灰的鼻子,倆只鬧得更加厲害起來,就苦了江村長,生怕這倆只摔地上出了什麽事,看倪大夫待它倆的情分,活脫脫的跟母子似的。
站在屋檐下的倪葉怡聽着短尾灰和細長青的吵吵嚷嚷,嘴角下意識的揚起一個笑,低頭看着手心裏的圓石頭,小聲的道。“暫時就剩下咱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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