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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小鈴像被燙了尾巴的貓似地跳起身,迅速恢複了“坐如松”的姿勢，順便掩飾性地用手撫平了衣擺,再一擡頭，忽然發現他已脫去了西裝和領帶，只穿了件白襯衫坐在自己眼前,用修長有力的手指打開盒蓋,飯菜的香味瞬間飄了出來。

莫小鈴咽了咽口水,裝作滿不在乎道：

“飯都送到了,我先走了。”

唐老板擡起眉，睨了他一眼：

“這飯盒有五層,你覺得我一個人吃得完麽？”

莫小鈴腦子轉了一圈才反應過來：

“那我就不客氣了。”

唐琛淺淺一笑：

“你就沒有什麽想問我的麽？”

莫小鈴睨了他一眼,不答反問：

“你會把答案告訴我嗎？”

唐琛一本正經地望着她：

“有問必答，實話實說。”

幾乎是第一次,男人的眼底清澈見底，沒有一絲被遮擋的東西,見他答應得如此幹脆,反讓她思緒萬千,不知該問什麽好了。

“你……怎麽會有這麽多錢？”

唐琛嘴角一抽,不過他不是第一天認識她了,将她的問題拆開分析再理順，片刻後才答道：

“從大二開始我就和幾個朋友合夥開公司了，半年後很幸運地得到了某個天使投資人的第一筆投資資金，慢慢将生意越做越大了。至于書屋，純屬是個人原因，并不以賺錢為目的。”

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麽，莫小鈴用債主的語氣問道：

“既然你這麽有錢，為什麽要拖欠我的工資？還說什麽資金周轉不靈？”

唐琛勾起嘴角，笑了起來：

“在商言商，就事論事，任何一個老板看到那份月報的時候，态度都不會比我更好吧。”

唐琛擺出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眼裏的戲谑卻是昭然若揭。

“明明是你選書的口味太獨特，陽春白雪自然和者蓋寡，要不然也不會賣不出去！”莫小鈴氣鼓鼓地将飯盒裏的幾塊糖醋排骨囫囵吞棗似的塞進了自己的嘴裏。

唐琛嘆了一口氣：

“真沒見過像你這樣不解風情的女人，難得和男朋友一起吃飯，竟然吃得這麽快。”

莫小鈴睨了他一眼，越發加快了咀嚼的速度，雖然表面上有些氣惱，內心卻有種說不出的釋然。眼前這個俊美的男人不再像初見時那樣神秘和深不見底，籠罩在他身上的霧氣逐漸散去，逐漸顯現出他真實的生态。

父母早逝的他從大學時代開始創業，在短短幾年內将公司日益壯大，直至現在的規模。雖然是個商人，可因為愛書，便不惜虧本地開辦了“charm”書屋。他和許多普通人一樣，有過戀愛史，但以失敗告終，現在打算和她重新開始。

莫小鈴将唐琛展現出來的部分一塊塊拼接起來，當拼圖日趨完整的時候，她的心也越發不受控制地沉迷于這段感情之中。

午飯後，唐琛繼續開會去了，堅持讓自己的助理開車将莫小鈴送回了書屋。

不過短短半日，此時再見charm書屋，卻像見到許久不見的朋友，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愉悅，莫小鈴輕快地推開了門。

書屋的客人寥寥無幾，李瑾雯抱着貓坐在吧臺裏打着瞌睡。

安琪兒一見莫小鈴，就掙脫了李瑾雯的懷抱，一溜煙跑到她的面前，用爪子拍上了她的褲腳。

莫小鈴認命地将老板的愛貓抱了起來，抱怨道：

“真是越來越胖了。”

安琪兒一爪子拍在了莫小鈴的肩上。

“小壞貓！就會發脾氣！”

“小鈴，你回來了？”

李瑾雯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打了個哈欠，莫小鈴可以清楚地看見挂在她眼睛上的兩個黑眼圈。

“阿雯，昨晚沒睡好？”

李瑾雯笑了笑：

“我是個夜貓子，熬夜時精神得很，一點不覺得累，白天反而抗不住瞌睡了。”

“那你去樓上睡會吧，反正現在也沒什麽客人。”

“你太好了。”李瑾雯立刻像複活的僵屍似地蹦起來，給了莫小鈴一個大大的擁抱，随即有股甜膩的香水味道直沖她的鼻間。

“快放開，熱死了！”

“小鈴，辛苦你了！”李瑾雯嫣然一笑，加快腳步上了二樓，沒有察覺莫小鈴疑惑的眼神：這個穿着樸素，素面朝天的女孩，近來怎麽喜歡上了如此濃烈的香水？

李瑾雯去補覺，書屋裏一個客人也沒有，莫小鈴一邊整理書架一邊不由自主地想着唐琛，聽到書屋的門“吱嘎”一聲，轉身一看，那人正朝自己走來來：杏色襯衣，白色長裙，一頭長發向後梳攏起來，露出光潔的額頭和柳葉一般的眉毛，秀美的臉上神情平和，皮膚像細瓷似地閃着光。

申藍來了！

“申小姐，你來啦！”莫小鈴的呼吸驟然急促起來，很想對申藍提起見到李望的事，但又不知從何說起。

申藍笑了笑：

“沒想到莫小姐看見我會這麽開心，早知道我就該天天來了。”

“那、那是當然了，我是希望您能天天來，您可是我們書屋最忠實的顧客啊，假如可能的話我要給您頒發最佳顧客獎。”莫小鈴語無倫次地說着，滿腦子卻在想怎麽樣才能提起李望，“您兩天不來，我心裏可是空落落的，還以為您去了別家書屋，不會再來了呢。”

“哪有，這兩天我替人代班，現在不是又來了。”說罷，申藍徑直走向閱覽區。

莫小鈴急得抓心撓肺，卻又開不了口，只能緊跟上前：

“申小姐，您要喝點什麽？牛奶、咖啡或是紅茶？”

申藍回過頭，看着殷勤得像奸商一樣的莫小鈴，吐氣如蘭：

“謝謝，熱牛奶就可以了。”

于是，莫小鈴又不知如何展開下文了，只得乖乖回到了吧臺。

當她端着熱牛奶來到申藍坐的位置時，申藍已經沉浸在那本黃色封面的小說裏。

莫小鈴欲言又止，卻又不甘心這麽離開，正踟蹰着，申藍擡起眼，疑惑地看着杵在自己眼前的店員：

“莫小姐，你有什麽事嗎？”

莫小鈴腦袋一熱，脫口而出：

“申小姐，你知道……李望先生現在在什麽地方嗎？”

申藍的臉色刷地白了，她用質疑的目光瞪着莫小鈴：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莫小鈴知道自己犯了交淺言深的相處大忌，可事已至此，她不能眼睜睜看着申藍這樣一個漂亮文靜的女人活在自欺欺人的夢境裏，蹉跎青春，等待不幸的到來。

“事實上，兩天前我曾無意中遇到了李先生……”

話未說完，《珍妮的肖像》從申藍的手上翻落在地，她猛地站起身，藤椅從她身後劃出一小段距離，發出刺耳的聲響，她掏出一張紙幣撂在牛奶杯下，看也不看莫小鈴一眼，便面無表情地轉身而去。

書屋裏的其他客人莫名其妙地看了申藍一兩眼，很快又各自沉浸在書的世界裏。

莫小鈴将書放回書架，心裏後悔極了，她應該聽唐琛的話，不該輕易地踏入別人的情感漩渦裏，可一切已覆水難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