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走水
“喂,真的不告訴我你的名字?”衛襄百無聊賴地拿手指戳着桌子,不高興地問,“我總不能一直‘喂喂喂’地叫你吧。”
姑娘家的閨名豈能随便告訴人,姓更是提不得,以免讓父親蒙羞。江苒沉默了一會兒,見衛襄依舊雙目灼灼地盯着她,頭痛地随口敷衍:“你不也沒告訴我你的名字嗎?”
“我姓衛,單名襄,年幼尚無表字。”沒想到衛襄二話不說直接報了名。
他不是要掩藏行蹤嗎?這麽容易就把真名報出來做什麽!江苒看着對方一副誓不罷休的樣子,腦袋開始發疼。
“喂,我都說了,該你了。”衛襄不滿地敲了敲桌子,美目中又露出兇光。
江苒騎虎難下,又不擅撒謊,只得勉強道:“我小名叫苒苒。”
“苒苒?”衛襄眼睛一亮,擊掌道,“‘因風初苒苒’的苒苒嗎?好名字。”
他竟一口道破了她名字的來歷。江苒驚訝地看了他一眼,點點頭,一陣困意突如其來,忍不住掩嘴打了個呵欠。
從陳文旭那裏逃脫幾乎耗盡了她全部力氣,後來無意中又撞破衛襄的秘密,腦中一根弦一直緊繃着。這會兒繃不住,困勁上來,她終于有些支持不住。
衛襄很高興,笑眯眯地道:“苒苒是困了嗎?也對,時候不早了,你早點休息吧。”
江苒見他沒有動彈的意思,有些遲疑地問:“衛公子,我睡哪兒?”
衛襄奇怪地看她:“你是我的侍妾,當然跟我睡。你還想睡哪兒?”
江苒傻眼了。“我們……”她艱難地試圖組織反對的語言。
衛襄開口截斷她:“外面到處都在找你,你乖乖呆在這裏為妙。放心,我不會對你怎麽樣的。”他不屑地上下掃了掃江苒單薄的身體,撇了撇嘴道,“還是個小丫頭呢。”
說得好像他有多大似的,明明他也才和她同齡。江苒腹诽。
不過對方把她當沒長大的孩子最好不過了,要是碰到個像陳文旭那樣的……江苒打了個寒噤,趕緊把這個念頭抛諸腦後。
鳴葉又抱來一床被子,江苒站在床邊,怎麽也沒勇氣上床:“要不,我還是打地鋪吧。”
“怎麽這麽麻煩?”衛襄不耐煩地道,“這個季節,你睡地上是想生病拖累我們的行程嗎?把我也當女孩子不就行了?”
江苒欲哭無淚地看着他花容月貌的容顏,他不開口,确實是雌雄莫辨,可一開口,她就算想催眠自己也不成。
小少女水汪汪的大眼睛霧蒙蒙的,漸漸凝結出一滴晶瑩的淚珠,要掉不掉的樣子分外可憐。
衛襄的脾氣忽然發不出了。
“罷了罷了,我到隔壁去,和鳴葉換一換。”衛襄眉頭擰成一團,嫌棄道,“女孩子就是麻煩。”
他一臉不高興地再次掀簾而出。不一會兒,鳴葉帶着一個小丫鬟抱着鋪蓋過來,又指揮小丫鬟把衛襄的鋪蓋抱走。
鳴葉利落地把床重新鋪好,含笑對江苒道:“姑娘,這裏已經安置好了,你早點歇息吧。”
江苒以為今天發生了這麽多事,她一定會難以入眠。畢竟在上一世,生命的最後一段歲月裏,她滿腔心事,日日輾轉反側,難以入眠,每日都在煎熬中度過。
她已經習慣了日日失眠的日子。
沒想到才一沾枕頭,她就沉沉睡去,以至于半夜聽到鳴葉焦急地呼喊聲時,她幾疑夢中。
“姑娘,姑娘,快醒醒!”鳴葉甜潤的嗓音叫得有點發幹,江苒霍地睜開眼睛,一眼就看到穿着中衣,一臉凝重站在一邊的衛襄。
“怎麽了?”她兀自有些迷糊,但很快,她聽到了外面嘈雜的聲音。有人敲着鑼大聲喊道:“走水了,走水了!”透過窗紙,隐隐看到紅色的火光。
江苒臉色一變,翻身而起,徹底清醒過來。
衛襄冷笑:“你那個‘夫婿’倒是個有手段的,心也夠毒,為了搜出你來,居然來這一招。”
什麽意思,他是說這場火是陳文旭放的?江苒震驚不已地看向衛襄。
衛襄道:“他派人來求見我三四次,都被我擋了。”
江苒明白過來,臉色瞬間蒼白:陳文旭懷疑衛襄藏了她,但衛襄勢大,他沒辦法搜人,就想出放火一招。火燒起來,衛襄他們自然不能安安穩穩呆在室內,到時跑出去,有沒有藏人,一看便知。
陳文旭為了找她,還真是無所不用其極。
“現在該怎麽辦?”她有些惶恐地看向衛襄。
“看你這點出息。”衛襄不客氣地送了她一個白眼,吩咐道,“鳴枝,你帶着她們幫她打扮起來。”
江苒這才看到衛襄後面還站在四個丫鬟,除了鳴葉,還有她上一世曾經見過的那個氣派極大的大丫鬟,另外還有兩個十二三歲的小丫鬟。
大丫鬟恭聲應“是”,顯然她就是鳴枝。鳴枝鳴葉上來服侍她穿衣,兩個小丫鬟就捧了梳洗器具在一邊服侍。
淺碧色的杭綢襦裙在裙擺上深深淺淺地繡了層層疊疊的纏枝紋,行動間光澤流動、華貴異常;杏色的褙子鑲着三指闊的襕邊,上面用一樣大小的珍珠攢出精致的寶相花紋路;碧色的繡花鞋鞋頭同樣用珍珠攢出寶相花圖案,江苒穿上,正好盈盈一腳。
兩個小丫鬟服侍她淨了面,鳴葉幫她梳頭,鳴枝就從妝盒中拿出一個白玉镯子套在她手上。
那镯子通體瑩潤,毫無瑕疵,一看就價值不菲。
鳴葉已經幫她梳好髻,戴上兩朵精致的珠花,鳴枝又替她插上一支鑲着白玉芙蓉的金步搖,戴上同款的白玉芙蓉耳墜與赤金鑲玉芙蓉戒指。
一眨眼工夫,江苒已打扮得精致華貴。
另一邊,衛襄趁機換好了一身護衛裝束,其中一個小丫頭拿着眉筆和粉撲在他臉上塗塗弄弄,一會兒時間,衛襄眼也小了,鼻也塌了,唇也幹了,十分顏色只剩了三四分,和原來竟完全不像了。
江苒默不作聲,任她們施為,心中隐隐猜到衛襄的應對之策。
鳴葉拿了一個帷帽過來,帷帽上垂下厚厚的黑紗,蓋在江苒頭上。
衛襄打量江苒一番,點了點頭,四個丫鬟就簇擁着江苒往外而去。衛襄留在屋裏沒有馬上出去。
剛出門,一個留着一把長須的清瘦老者帶着七八個護衛迎了上來,焦急地道:“姑娘,您再不出來,老朽就要讓人闖進去救人了。”
大火熊熊,已經漸漸逼近這邊。
江苒沒有說話,鳴枝笑道:“讓廖先生擔心了,姑娘的脾氣你也知道,不打扮整齊了不肯出來。”
廖先生連連嘆氣,欲言又止,卻到底沒有多說什麽,只是道:“馬車已經備好,請姑娘暫且上去歇息。”
鳴枝點點頭,問廖先生:“其餘人呢?”衛襄帶的護衛可不止這幾個。
廖先生道:“都去幫着救火了。”
鳴枝掃一眼剩下的幾人,又對廖先生道:“屋裏還有一些行李沒拿出來,麻煩廖先生帶他們進去幫着收拾一下。”
廖先生應下了。
鳴枝恭敬地對江苒請示道:“姑娘,這裏亂得很,我們不如先去馬車上。”
江苒微微颔首,忽然感覺有一道視線落在她身上,她望過去,發現陳文旭站在廊下正盯着她們這邊。
陳文旭,果然在懷疑衛襄私藏了她。
天剛蒙蒙亮,紅色的火光照在陳文旭的臉上,他幽黑的目中仿佛也有火焰在跳躍。大概是受傷的關系,他的臉色有些蒼白,卻愈顯得眉目英俊,風姿出衆。
這樣一個黑心腸的人,老天怎麽就給了他一副迷惑人的皮囊?
江苒心中嘆了一口氣,她上輩子栽得一點兒也不冤。
陳文旭似乎感覺到了她的目光,看着她有些疑惑,随即淡淡一笑,對她不卑不亢地微微颔首。
他沒有認出她,江苒微松一口氣,她從來沒有打扮得這麽華麗過,難怪陳文旭認不出來。
她想着衛襄傲慢的樣子,扭過頭去,沒有理陳文旭。
衛襄的馬車華麗而寬敞,腳下是雪白的毛毯,座椅上是柔軟的羊毛墊,幾個大小不一的靠枕散落在座位上,看着十分舒适。
座椅前,有固定在地板上的小方幾,鳴枝從幾下的暗格翻出一個點心盒子,打開招呼江苒道:“姑娘餓不餓?先吃點點心墊墊饑吧。”
盒子裏放着一塊玫瑰酥,一塊水晶糕,一塊棗糕,一塊綠豆餅,色彩缤紛,看上去精致非常。
江苒昨晚晚膳用得遲,現在又才天亮,根本不餓。她搖了搖頭,忍不住想拿下帷帽。
“姑娘且慢。”鳴枝制止了她,含笑提醒,“護衛都不在,若有人闖進馬車就糟糕了。”
以陳文旭的行事風格,闖馬車這種事可能性其實不大,但鳴枝說得也有理,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江苒只是有點不習慣頭上戴着這東西,連視線都不好,可只要忍耐一下也就過去了。曾經,再難忍耐的事她都經歷過。
天色漸漸大亮,外面嘈雜混亂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火快被撲滅了。
江苒安安靜靜地坐在車中,隐隐聽到驿丞娘子的哭罵聲。火是從柴房燒起來的,離驿丞的住處最近,那邊的房子幾乎完全燒毀了,驿丞一家的損失之大可想而知。
陳文旭雖然想逼出她,到底不敢真的得罪衛襄,縱火地點更是精心選擇過的,既能讓衛襄感到危險,撤出屋子,又不會真的損傷到他。
江苒心中恻然,驿丞家終是受了她的拖累。
就在這時,官道上傳來了狂風暴雨般的馬蹄聲,江苒心中一凜,忍不住稍微撩開簾子向外望去。
一隊人馬迎着陽光疾馳而來,為首的是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将軍,披着铠甲的身軀挺得筆直,一張棱角分明的臉上,劍眉虎目,線條剛毅,那熟悉的容顏……
江苒手一抖,簾子落下,心底某一處開始莫名地絞痛。
作者有話要說: 又一個男配出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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