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夜探
隔壁院落,老槐樹下,一桌兩椅。
老者拿起燒制有煙雨山居圖的官窯青花瓷茶壺,手腕下壓,清亮的茶水劃過一道弧線落入配套的小小茶盞中。
他端起茶盞抿了一口,臉上露出惬意的神色。
一邊,謝冕翹着二郎腿吊兒郎當地坐着,兩指曲起,不耐煩地輕敲着桌面。
不一會兒,一個相貌平平,穿着客棧小二服裝的男子走進,恭敬地對他們施了一禮:“五爺、鄭老,小的探過了,那邊院子圍得鐵桶一般,根本探聽不到裏面的情況。連午膳都有專人動手,還派了兩個護衛看着,不許人接近。”
謝冕手指停住,鳳眼眯起,若有所思:“這倒是有意思,我剛剛派周媽媽去送禮,順便請個安,結果連人都沒見到。即使裏面的真是郭六小姐,這陣仗也太過了。鄭老,你怎麽看?”
老者拿着茶杯的大拇指輕輕摩挲着光滑的杯壁,沉吟不語。
“五爺,要不我再去試試?”後來的男子忍不住道。
謝冕詢問地看向老者。
老者搖了搖頭:“如果只是郭六小姐,她在郭家素來不受重視,根本不可能有這麽嚴密的護衛。那個廖懷孝也不是郭家的人,而是十一殿下的賬房先生。這事情不簡單,我要再想想。”
“鄭老是懷疑十一殿下……”男子問道。
謝冕擡手止住他的話,狹長的鳳眸中光芒一閃,唇角微勾:“如果十一殿下真有這樣的手段,那件事只怕就要重新考慮了。”
客院內室,江苒安靜地坐在妝臺前,任幾個丫鬟忙碌着。鳴葉為她散開發髻,鳴鸾在鳴枝的指揮下鋪床,鳴蛩絞了熱毛巾幫她擦手淨面。
她疲憊的閉上眼,和衛襄一番談話下來,她仿佛一張繃到極致的弦,精神幾乎虛脫。衛襄和謝冕,誰都不是簡單的,她真能幫着衛襄瞞過謝冕?
鳴葉幫她散好頭發,又欲幫她寬衣,她睜開眼擺了擺手,示意暫時不用。目光漫不經心地掃過去,忽然定住。
她差點吓得驚叫起來,窗外忽然輕巧地翻進一個黑衣人,趁幾個丫鬟不注意,悄無聲息地上了房梁,倒挂金鈎垂下來,一張俊臉恰恰對着她,一雙狹長上挑的鳳眼還對她促狹地眨了眨。
她霍地站起來,神色冷然。
“姑娘,怎麽了?”鳴葉吓了一跳,差點撞上鳴蛩。
江苒張了張嘴,有口不得言。
正在指揮鳴鸾的鳴枝不贊同地皺了皺眉,恭聲道:“姑娘,你莫忘了,你是郭家的嫡小姐。”态度看似恭敬,語氣中的不滿卻是誰都聽出來了。
這是在指責她失了郭家嫡小姐的氣度?
江苒的目光冷下來,看向鳴枝。鳴枝咬了咬唇,沒有退讓。
鳴葉見勢不妙,趕緊過去拉住鳴枝:“鳴枝姐姐,你怎麽這麽跟姑娘說話?快跟姑娘賠個不是。姑娘,您大人大量,原諒她這一回吧。”
江苒此時想着房梁上的那一位,哪有心思理會一個丫頭,見鳴葉打圓場,無聲地揮了揮手。鳴葉趕緊拉着一聲不吭的鳴枝退了下去。
江苒不由又往房梁上看了一眼,房梁上空蕩蕩的一個人也沒有。
人去了哪兒?
似乎隐約有輕微瓦片翻動聲傳來。江苒的心提起來,索性走到窗邊推窗望去。
夜涼如水,明月高懸,如水的月光流瀉,滿院清輝。桂花樹下,一地落黃,甜甜的桂花香撲鼻而來。
對面屋頂上,兩個黑影正在飛速地交手,動作矯健,如兔起鹘落,卻幾乎沒有發出聲響。
東側的廂房門推開,廖懷孝走出,望向屋頂,面色沉郁。
就這片刻工夫,屋頂上的争鬥已經結束,其中一個黑影一招逼退對手,身形如電,飛也似地沿着屋頂離開院子。另一人正要追,衛襄的公鴨嗓響起:“不用追了,你不是他的對手。”
廖懷孝眉頭緊鎖:“主上……”
衛襄負手走到他身邊,望着黑影離開的方向,神色淡淡:“是他。”
“果真是他?”廖懷孝神色微變,“只怕他的疑心會更重。”
“疑心怕什麽?”衛襄嗤之以鼻,“只要他抓不到把柄,又能奈我何?”他回過身,看向尚未來得及關窗的江苒。
廖懷孝也跟着看過來,眉頭皺得更深:這才是真把柄。
“廖先生,時候已經不早,你先回去休息吧。”衛襄向江苒走去,一手抵住她意圖關上的窗,向裏瞥了一眼,“鳴枝和鳴葉呢?”怎麽兩個大丫頭一個都不在?
江苒用力推了推窗,敵不過他的力氣,惱他行事無禮,索性不關了,扭頭往回走。反正她現在是“啞巴”,不回答天經地義。
衛襄氣樂了,冷厲的目光掃過裏面兩個小丫頭。
兩個小丫頭撲通一聲跪下,戰戰兢兢地道:“姑娘讓她們退下了。”
衛襄立刻察覺不對:“怎麽回事?”
兩個小丫頭面面相觑,不敢說話。
衛襄沉下臉來,無視廖懷孝在後面痛心疾首的眼神,直接從窗子跳了進去。他一步步走到兩個小丫頭面前,又問了一遍:“怎麽回事?”沉沉的目光宛若實質,沉甸甸壓下。
鳴鸾鳴蛩匍匐在地,汗涔涔而下,鳴鸾先頂不住,嚅嚅把剛剛的事說了一遍。
衛襄面無表情地聽她說完,望向江苒。
江苒遠遠地站着,面容平靜,神态安閑,迎向他的目光無悲無喜、無怨無怒。
一個丫頭敢這麽輕慢她,她也無所謂嗎?
衛襄心中怒意驟起,烏沉沉的眸鎖住江苒,沉聲問:“你為什麽不跟我說?”鳴枝輕慢她,肯定不是第一次。
江苒并不覺得這種事有什麽好和他說的。說到底,鳴枝是他的貼身大丫頭,她才是個外人。她憑什麽覺得他一定會站在自己這一邊?何況,不過是一個丫頭,她并不覺得自己應付不了。
但這些,如果和衛襄解釋了,他多半會覺得自己的好意被辜負,只會更加惱火。江苒索性不解釋,指指自己的嘴,做了一個捂嘴的動作,示意自己被他下了封口令。
“你!”衛襄一口氣哽住,心火騰騰而起。
江苒捂着嘴,烏溜溜的眼珠溫潤如水洗過般,倔強地看着他。
好像一只沒有什麽殺傷力卻佯作兇狠的小奶狗。
衛襄的脾氣忽然發不出了,他還真沒法說什麽。封口令是他親口下的,他确實說不出江苒有什麽錯。
“算了,”衛襄洩了氣,無奈地揮了揮手,“以後我問你話,你要回答,不算你違規。”
江苒本準備衛襄再發作一場,正要冷臉相待。沒想到他這就偃旗息鼓了,不由微微一愣。
如果可以,她當然不想次次都和這個煞神搞得劍拔弩張。
她乖順地點點頭,放下手來。
衛襄的神色更加緩和。吩咐鳴蛩服侍她睡了,帶着鳴鸾退出屋子。
剛剛關上房門,衛襄的臉色就沉下來,淡淡吩咐鳴鸾:“讓鳴枝鳴葉過來見我。”
夜漸深,秋風透過半開的窗棂,送入滿室桂花馨香。
窗忘關了,鳴蛩實在有些粗心。
江苒感受着越來越深重的涼意,皺了皺眉,搖了搖床頭的小鈴。外室守夜的鳴蛩沒有動靜。她忍不住披衣而起,走到外室。
外室空蕩蕩的,鳴蛩竟然不在。
江苒沉默了一會兒,自己去關了窗,只覺得就這一小會兒,她已四肢僵冷。
快步回到床上,她将錦被緊緊裹住身子,毫無睡意。白日睡得過多,這會兒倒開始輾轉反側了。
重生不過一天一夜,江苒卻覺得其中經歷的驚心動魄、匪夷所思已超過了上一世一輩子。
陳文旭、蒙沖、衛襄、謝冕,這些人走馬燈般從腦子中掠過,她只覺得自己掙脫了前世那張網,又掉落進另一張網,苦苦掙紮。
如果衛襄現在的秘密出行真的和一個多月後的宮變有關,等事情結束,知道內情的她能全身而退嗎?
一般來說,涉及到宮闱密事,她這種知道內情的,更大的可能是被滅口吧。她打了個寒噤,随即安慰自己:不怕,前世衛襄縱使惡評再多,手段再狠,可言必信、行必果這一條卻是無人有異議的 。攝政王一諾,價值千金。至少這一點上,她該相信他。
可要是衛襄失敗了呢?
前世可沒有她假扮郭六小姐這一出,也不存在她被謝冕識破的風險。若是因為她這個變數的存在,導致衛襄行蹤洩露,原本保持中立的靖侯府因不小心窺破秘密與衛襄對上,被迫倒向趙王,結果如何就不好說了。
她記得清清楚楚,前世,謝冕雖然在最後關頭站在了衛襄一邊,可并沒有和衛襄化敵為友,而是成了太後與幼帝掣肘攝政王的一把利刃。
此時,更是來者不善,善者不來。
衛襄畢竟救了她,雖然有時行事任性不講規矩,但沒有真正傷害過她,無論如何,她都不能因自己連累他。
種種念頭在心中反複輾轉,她迷迷糊糊的,連自己什麽時候入睡都不知道。
醒來時頭痛欲裂,她剛一動作,立刻有輕巧的腳步靠近。一雙柔軟的手臂輕輕扶起她,然後溫熱的毛巾子輕柔地在臉上擦過。
熱乎乎的毛巾讓她舒适不少,她睜開眼,發現扶她的是鳴葉,拿着熱毛巾的是鳴蛩,鳴鸾在一旁端着銅盆。沒有看到鳴枝。
不知為什麽,她總覺得這三個丫頭都有些憔悴,尤其是鳴葉,敷了粉都遮蓋不住眼底的青黑。
鳴葉和鳴蛩已經手腳輕快地服侍她穿衣。
她扶住脹痛的額頭下床,剛跨出半步,忽然踉跄一下,只覺頭重腳輕,如踩雲端。
“姑娘!”鳴葉大驚,快步上前扶住她,“您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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