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丫鬟
瓷器與桌面相碰,發出輕微的脆響聲。謝冕随手将茶盞放下,施施然笑道:“鄭伯父确定?我聽聞醫者之道,望聞問切。表妹口不能言,這‘問’就做不到了,伯父就不需望一望嗎?可別疏忽了,留下隐患。”
聞言,老者要去抓筆的手頓住,捋須道:“五爺言之有理。”
這謝五究竟想做什麽?廖懷孝臉色微變,連忙道:“六小姐乃閨中女子,此事不妥。”
“廖先生此言差矣,”老者笑道,“醫者父母心,總要醫好小姐才是。何況,老朽已年過六旬,倒不須再避忌。”
“可……”廖懷孝看向謝冕,這位總不是年過六旬吧?
謝冕含笑站起:“我與六小姐自家表兄妹,表妹身體要緊,就更不必講這些虛禮。”說話間,也不見他怎麽動作,已經走到床邊,驀地撩起紗帳。
他對上了一雙平靜如水的溫潤黑眸。
小少女姿容秀麗,臉色帶着病态的蒼白,穿得整整齊齊端坐床頭。見他突然掀簾,連眉梢也沒有動一下,只是淡漠地和他對視一眼。
倒是個沉得住氣的。
老者匆匆瞥了眼她的面色,向謝冕笑道:“五爺放心,看小姐氣色,确實無礙了。”
江苒目光移向為她醫治的老者。果然是鄭時!
謝冕斜靠床柱,嘴角微挑,一派風流。聞言,對江苒飛了個媚眼:“表妹安好我就放心啦。”随手放下紗帳。
全程目瞪口呆來不及反應的廖懷孝,呆愣半晌,跌腳:“五爺,你,你……”哪裏來的混不吝,怎麽這麽無禮?
謝冕仍是沒骨頭般倚着床柱,嘆氣:“表妹一個人在路上,也沒個長輩兄弟護送,着實可憐。我這個做表哥的既然碰上了,不能不管。這樣吧,”他似笑非笑地看向廖懷孝,“我就做做好事,護送表妹一程。有鄭家伯父跟着,萬一再有個頭痛腦熱的,也有人看顧。”
廖懷孝跌腳還沒跌完,聞言愣住,大為頭疼:“這怎麽行?耽擱了您的行程。”
謝冕一副熱心的模樣:“廖先生不用和我客氣。我不過到處逛逛,去哪裏都一樣,耽擱不了行程。”
廖懷孝:“……”我不是和你客氣啊啊啊!!!
可惜,即使他再不情願,論無賴功夫,怎及得上謝冕,事情很快說定。
謝冕心滿意足地走了,廖懷孝看着帳中毫無動靜的江苒,唉聲嘆氣地告退下去。這件事他還需和衛襄商量。
謝冕是認得衛襄的,到時兩隊人馬混在一起,他認出衛襄怎麽辦?
江苒并不很關心衛襄會怎麽辦,未來呼風喚雨的攝政王,要是這點事都應付不來,怎麽能在兩次宮變中最終勝出
她要做的就是盡快康複,然後保證自己不要出錯,其它事與她無關。
但等到晚上,江苒就知道自己大錯特錯了。
她多了一個新丫鬟。
江苒目瞪口呆地看着新來的據說叫“鳴鳳”的丫鬟,只覺自己快暈過去了。
“鳴鳳”十四五歲年紀,生得膚若凝脂、唇若塗朱,發若烏檀,睫似鴉羽,尤其那一雙眼睛,如春水流波,潋滟生輝,令人一見之下不由心魄動蕩。
此時,“鳴鳳”正悠閑自得地欣賞着她幾乎崩潰的表情。
江苒十分想問一句:衛公子,你到底在搞什麽鬼?
沒錯,這個“鳴鳳”正是再次男扮女裝,傾國傾城的衛襄。
衛襄心情愉快地看着她:“鳴鳳見過姑娘,請多關照,以後我就是姑娘的貼身丫鬟了。今天晚上由我來幫姑娘守夜。”
“貼身”、“ 守夜”?他是什麽意思?
不會就是她想的意思吧?她僵立着,用眼神詢問衛襄。
衛襄笑眯眯地點了點頭。
江苒腦子“嗡”的一聲,嘴角翕翕,一口氣喘不上來,本就未痊愈的她當真暈了過去。
“苒苒、苒苒……”恍恍惚惚中,耳邊似乎有誰在叫她,上唇上方火辣辣的疼,她疼得受不了,驀地睜開眼。
眼前的情景映入眼中,她渾身僵硬,差點又暈過去。
衛襄依然站着,她卻整個人軟綿綿地倒在他懷中。他有力的臂膀緊緊摟住她,另一手正掐着她的人中。
見她悠悠醒轉,衛襄停下手,憂心忡忡:“怎麽身子還是這麽弱?不行,得讓他們再抓幾副溫補的藥。”
江苒掙紮着要起身。
“別亂動。”衛襄皺眉,忽然打橫抱起她來。
江苒一陣眩暈,差點失聲驚呼,大驚之下緊緊抓住衛襄的衣襟,不敢放松。
衛襄低頭看她,小少女神情驚惶地依偎在他懷中,臉兒蒼白,櫻唇微顫,黑葡萄般的眸子染着一層朦胧的水光,要哭不哭的樣子分外可憐可愛。
他的心忽然就一顫,雙臂情不自禁緊了緊,竟生出不舍放下之感。
江苒見他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目光漸漸灼熱,心頭一個咯噔。
她試探着掙紮幾下,病後的身體卻軟綿綿的根本使不上勁,反而感覺衛襄抱着自己的手越來越緊,手臂上的熱量幾乎要把她灼傷。
“苒苒。”衛襄目光定定的,喃喃喚道,“你怎麽這麽輕,又這麽軟?”
這話已經近似于輕薄了,偏他說話時神情坦蕩,目光無邪地宛如孩子。
江苒心中不安極了,忍不住低低懇求道:“衛公子,你把我放下來吧。”
衛襄看她的表情都快哭出來了,心中一軟,戀戀不舍地将她在床上放下。怕她受涼,拉過被子,把她裹得嚴嚴實實。
他一回頭,看到江苒的繡鞋還在腳上,也沒多想,俯身過去,抓住她纖細的足踝,就要幫她脫鞋。
溫熱的手指輕輕觸到她足踝,那觸感即使隔着羅襪也無法忽略。江苒腦中那根緊繃的弦終于斷了,她的腳猛地一縮,失聲喊道:“衛、襄!”
“你叫我什麽?”衛襄詫異地看向她。
江苒驀地清醒過來,她情急之下竟直呼了十一殿下的名字,這可是大不敬。好在衛襄只是驚訝,沒有追究的意思。
江苒懊惱地閉了閉眼,忍耐道:“衛公子,我自己來就好。”
衛襄一臉無辜:“我現在是你的丫鬟,服侍你是應該的。”
江苒咬牙:“只是假扮,小女子何德何能,敢勞煩衛公子服侍我?”
衛襄一本正經地道:“正因為我沒服侍過人,所以才要多加練習。否則我若什麽都不會,在人前露了破綻怎麽辦?”
江苒覺得自己快瘋了。誰來告訴她,這樣一本正經說着道理,實則在占她便宜的混小子該怎麽應對?
“衛公子,男女有別。”搜腸刮肚了半晌,她終于想出理由,艱澀地提醒道。
“你把我當鳴葉她們一樣不就得了。你放心,我會保密的,不會影響你的閨譽。”衛襄不以為意,再次伸手捉住她兩只玉足,輕輕巧巧地脫下繡鞋,露出裏面繡着纏枝花的雪白羅襪。
江苒掙紮不開,欲哭無淚,這是只要不說就能當沒發生過的嗎?
好在衛襄并沒有多做別的出格動作,見她蒼白虛弱的臉色漸漸緩過來了,轉身喊鳴葉鳴鸾進來服侍她洗漱。自己則拿了一本書悠閑地躺在窗邊的羅漢榻上翻看,絲毫沒有回避的意思。
江苒深呼吸,告訴自己一定要沉住氣。看衛襄的架勢,只要謝冕還在,他這些日子肯定會一直在內室厮混,自己必須習慣才好。
哭,這怎麽習慣得了!
可若不是為了救她,這內室根本就是屬于衛襄的。自己承了他的恩情,現在來還債豈不是天經地義?
江苒苦笑:反正自己這輩子也不打算嫁人了,只要自己問心無愧,何必再去多想。越是這樣,越要不露聲色才是,否則別別扭扭的,一不小心露出破綻,等于告訴別人這裏有鬼。
衛襄他……應該也沒別的意思吧。像他這樣的人,想要美人,什麽樣的沒有,何必招惹自己這樣一個名節有虧的女子?
上一世,他位高權重,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天下美人任他挑揀,他卻在郭六小姐過世後守身如玉,連個侍妾都沒有收。
他根本就不好女色。縱使行動有些逾矩,也是因為年紀還小,根本就沒往那方面想吧。
幾番心理建設後,她沉靜下來,大大方方地由鳴葉鳴鸾服侍着,轉到屏風後洗漱,卸下簪環、換上寝衣。
回到內室,衛襄還在看書,見她清清爽爽地出來,也沒多說什麽,放下書,起身去了屏風後。
江苒松了口氣,趁他不在,趕緊上床,規規矩矩地躺好。
屏風後鳴葉似乎說了句什麽,衛襄道:“我自己來。”然後水聲響起,又有窸窸窣窣的換衣聲。不知怎的,江苒忽然想起他們初見時的尴尬情景,不由臉上火辣辣的。
很快,鳴葉和鳴鸾告退出去,江苒聽到衛襄的腳步聲漸漸走近,先前做好的心理建設忽然完全消散,心不由提起,緊緊閉上了眼。
耳邊響起衛襄的低笑聲:“我說,以後要裝睡,記得眼珠子不要亂動。”溫熱的氣息随着話聲一陣陣撲來,耳朵癢癢的升起奇怪的感覺。她大驚睜眼,這才發現衛襄竟俯下身來,薄薄的唇幾乎貼着她耳朵說話。
江苒猛地偏開頭,花容失色。
衛襄卻若無其事地伸手幫她掖了掖被子,低低道:“時候不早了,苒苒還是早點歇息吧。”他直起身,為江苒放下重重紗帳,又順手把幾處燭火滅了,只留下床頭一燈如豆。
他卻沒有去外室,而是直接在羅漢榻上躺了下來。
不知什麽時候,羅漢榻上已經鋪好被褥。
江苒頓時整個人都不好了,鳴蛩守夜不還是在外室嗎,怎麽輪到衛襄就要和她共處一室?想到要在一個男子的眼皮子底下睡覺,饒是她一再告訴自己要淡定,也不由瀕臨崩潰。
“衛……”她剛要開口,衛襄已“噓”了一聲,笑眯眯地道:“姑娘,我們的約定可還在的。”
他叫她“姑娘”,是在提醒她,現在是扮啞巴時間嗎?
江苒一口氣堵在胸口,再也開不得口。裹在被窩中,望着頭頂朦胧的水墨青紗帳,心中怎一個“愁”字得了。
一夜輾轉。
作者有話要說: 發糖ing……
那個某人,你這樣一本正經臉.jpg吃豆腐真的好嗎?
沒評論,伐開心,作者君決定周三的更新推遲到周四,以安慰受傷的心靈(┬_┬)
其實并不是,而是作者君這兩天全力在修另一篇仙俠文,實在顧及不到這邊,抱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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