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同車

幾乎化為實質的戾氣自喬裝少年冷峻的眉眼散出,氣氛驟然凝滞。

鳴葉和鳴鸾戰戰兢兢地往車子角落縮了縮,試圖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江苒白着臉,強自鎮定地去掰他的手。

衛襄順從地垂下手,江苒剛松一口氣,衛襄支在矮幾上的一只手忽然擡起,兩只手扣住她的纖腰輕輕一合一提。她整個人都被抱得騰空而起,越過兩人中間阻隔的矮幾,落入衛襄的懷中。

“衛……”她剛剛驚惶地喊出一個字,衛襄已伸出一指抵住她發白的櫻唇,輕輕“噓”了一聲。

她用了點力氣想推開他,衛襄的雙臂卻紋絲不動,反而摟着她坐了下來。

她第二次落到他溫熱的大腿上,身周,滿滿是他強烈的氣息。

江苒渾身顫抖起來,慌亂地想尋求幫助,卻發現鳴葉和鳴鸾不知什麽時候起,已經背轉過身子。

“苒苒……”衛襄的神情依舊冷峻,聲音卻低沉下來,似在嘆息,“你莫怕,有我在,那個人傷害不了你。”他仿佛安慰小兒般,輕輕拍了江苒背部幾下。

江苒想哭:我發抖不是因為陳文旭,是因為你亂來啊,混蛋。男女授受不親你究竟懂不懂啊?

衛襄有點疑惑,怎麽他越拍江苒抖得越厲害,莫非是他手勁太大?他想了想,改拍為輕撫,一下一下地撫過江苒柔韌的背。

江苒終于忍不住,回身一把抓住他的手。

“苒苒?”冷峻散去,他疑惑不解,一臉無辜。

江苒牙癢,什麽未經他允許不得開口的規矩統統見鬼去吧,她一字一頓地開口道:“衛公子,我真的沒事,您放開我吧。”

衛襄低頭凝視她。

她嬌軀微顫,緊繃的小臉紅如雲霞,眼中怒火燃燒、灼灼耀目,可這一次卻是因為他。

衛襄的心情莫名好了起來,慢吞吞地“哦”一聲,目光落在她抓住他的纖纖玉手上。

江苒仿佛燙着般收回手。

衛襄的手卻沒有離開,順勢又落在她的後腰。

“衛十一!”江苒又氣又急,猛地用力推他。

她的手落到他堅硬的胸膛上,使盡渾身力氣,他卻紋絲不動,反而眼中露出一絲笑意。

那笑意刺痛了江苒,仿佛他是只高高在上的貓兒,而她就是被他戲弄而苦苦掙紮的鼠。

她臉上的血色褪得幹幹淨淨,黑白分明的眸中現出一片慘淡。她放棄掙紮,垂下手,聲音寡淡宛如白水:“衛公子,你待我肆意輕薄,是欺我名聲有污嗎?”

衛襄一怔,望向她清冷蒼白的面容,無悲無喜的眸子,心裏忽然升起不妙之感:似乎逗她逗過頭了?

他并沒有輕薄之念,只是她實在是又香又軟,反應又好玩,忍不住過分了些。

可他忘了,她雖然膽大妄為做出私奔的事來,終究是正正經經的大家閨秀,怎麽受得了他這樣的舉止

不對,他眼中閃過一道冷芒,私奔只是陳安的一面之詞,她若真是願意的,何必打傷陳安逃出來?那個陳安多半私下搗鬼了,她小小年紀,還不知受了多少委屈呢。

“苒苒……”想到江苒可能是被陷害,被欺侮的,他心中憐意頓生,忍不住喃喃叫道。

江苒不客氣地打斷他:“衛公子,苒苒是我小名,只有親近之人這般稱呼,您逾矩了。”

換了一個人敢這麽說,衛襄早就勃然大怒了,可這會兒不知怎的,聽着江苒冷若冰霜的話語,衛襄非但不惱,反而有點發愁:糟啦,真把她惹急了。

江苒揮開他的手,他乖乖地沒有反抗;江苒冷着臉離開他的懷抱,他手指戀戀不舍地動了動,忍住了沒有任何動作。

江苒快步回到自己的座位坐下,扭過頭,不再看他一眼。

衛襄知她氣還未消,不敢再惹她,回頭把鳴鸾喚了過來,面沉如水:“剛剛窺伺爺行蹤的那個書生你看到了?”

鳴鸾低頭應“是”。

衛襄冷笑:“你告訴廖懷孝,派人悄悄把他看起來,等爺事情辦完再來處理他,若他敢逃跑……”森森寒氣從他目中一掠而過,他冷然道,“格殺勿論。”

鳴鸾依言而去,衛襄又吩咐道:“把東西拿出來吧。”

江苒忍不住看了一眼。鳴葉掀開底板上的毯子,從暗格中拿出一疊信來,恭敬地放到衛襄面前。

衛襄抓過最上面的一封信,扯開信封,一目十行地看起來。

鳴葉動作不停,又取出筆墨,安靜地跪坐在一邊為他磨墨。

衛襄随手取過筆,龍飛鳳舞地在信末回了幾個字。

江苒一眼掃過,隐約看到他寫了“趙王”兩字,急忙避開眼,不敢再看,心頭不由突突亂跳。

一個月後就是“萬壽節之變”,衛襄莫非已經在懷疑趙王了?

她心裏隐隐不安,衛襄處理這些事為什麽完全不避忌她?

時間就在紙張翻動的嘩啦聲與筆尖劃過的沙沙聲中流逝。

江苒坐得渾身發僵,忍不住挪動一下。衛襄若有所覺,頭也不擡地道:“你要是累了,躺下歇息一會兒吧。”

江苒嘴角微抽,有他在,她怎麽躺得下來?

衛襄回完一封信,擱下筆,看向江苒:“不想躺?不然讓鳴葉拿點心給你吃?”

江苒搖了搖頭。

衛襄躊躇:“我記得還有一匣子明珠藏在這裏,不然拿給你打彈子玩?”

江苒哭笑不得,這位爺是拿她當小孩子嗎?又是吃食,又是打彈子的。雖然打彈子的材料着實讓人側目。

衛襄看她神色,臉色變了變:“打彈子也不喜歡?你總不成想玩謝五送來的那些東西吧。”

江苒實在服了這位小爺。本來心中還有氣,不想理他的,聞言,嘆了口氣:“衛公子,您實在不必管我,我這樣就很好。”

衛襄皺了皺眉,看向手邊還沒處理完的文書,忽然有了一個主意:“反正你也閑着無事,不如幫我磨墨?”

江苒愕然。

衛襄越想越覺得自己這個主意好:“省得你一直坐着不動,骨頭都要生鏽了。”

鳴葉乖順地垂着頭、彎着腰向後退去,讓出位置來。

衛襄含笑道:“苒苒乖乖的,聽話。”

江苒一聽這“乖乖”兩字就頭痛,咬了咬唇,不情不願地起身,跪坐在鳴葉剛剛的位置。

衛襄覺得自己讓江苒磨墨是個壞主意。

荏弱的少女跪坐在自己身邊,纖白的玉手執着烏黑的墨錠,緩慢而優雅地劃着圈兒。因怕沾上墨汁,她寬大的袖子挽起一部分,露出一截潔白如玉的皓腕.

墨香混合着少女清幽的體香傳入鼻端,他心緒微動,目光不時落在少女仿佛帶有優美韻律,徐徐轉動的玉腕上。

欺霜賽雪,他腦中驀地冒出這四個字。

說實話,江苒算不得絕色美人,單論姿色,連鳴葉都勝過她。可她這樣眉目沉靜,安然磨墨的模樣,自有一種一舉一動皆能入畫的娴雅。

她看着沒什麽力氣,磨墨的動作卻是流暢娴熟,優美動人,顯然是常常做這件事的。

衛襄看得有些發怔,連筆尖的墨汁滴到信紙上都未發現。

江苒忽然将墨錠擱到硯臺上,淡淡道:“衛公子,墨已濃淡得宜。”

衛襄看着她垂下手臂,寬大的袖子如雲飄落,擋住他的視線。她端正地跪坐在那裏,雖然瘦弱嬌小,但挺直的脊背自有風骨。

他覺得心裏那股蠢蠢欲動的念頭又起,只想把她如先前般一把抱入懷裏,她的身子那樣香、那樣軟,他曾經感受過。

他手指微微一動,又強行忍住,腦中浮現小少女無悲無喜的目光,她先前冰冷的質問在耳邊響起。

“衛公子,你待我肆意輕薄,是欺我名聲有污嗎?”

當然不是,他只是……心癢難耐而已。

江苒被他直愣愣的注視看得心頭怒起,擡起頭,直直迎向他的目光,聲音更加冷了三分:“衛公子,請用墨。”

衛襄回神,看到被墨汁污染的信紙,随手将之團成一團,吩咐鳴葉過來收拾。他卻不敢再讓江苒磨墨了,放軟聲音問江苒:“要不我讓鳴鸾找本書給你打發時間?”

江苒曾是極愛看書的。當然,她不需進學,對那些經義之類的正經書不感興趣,只愛看些詞話雜談、山川地理、歷史天文。

她父親江自謹乃當世名家,酷愛讀書,因此江家別的不講究,家中的藏書閣卻是聞名盧州的。江苒在閨中之時,幾乎一大半時間都泡在藏書閣中,江自謹空閑時還會經常與她讨論一二。

陳文旭考中進士,留京為官,置辦宅子後的第一件事就是專為她建了一個藏書樓,一時在京中傳為美談。人人都羨慕她嫁了個風雅體貼的丈夫。

直到他拒絕救她父親,兩人恩斷義絕,她站在藏書樓裏,望着滿目詩書,從此再也不曾碰過一頁紙,看過一個字。

可是,憑什麽?她自幼愛書,卻要為了這樣一個人渣再不碰書?她心裏湧起一股憤怒來:陳文旭憑什麽影響她這麽深?

這輩子,她已從他手中逃脫,她不能讓從前的陰影影響她的心緒。

江苒垂着眼,掩飾目中翻騰的情緒,她聽到自己的聲音溫和而平靜地答了一個“好”字。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求收藏,求評論,寫文真心需要大家的支持,群麽= ̄ω ̄=):

深夜,某人想到白日發生的事,輾轉反側,不得入眠,索性上網發帖。

十一棒棒噠:樓主現在十分迷茫,想請好心人指點一下。樓主好心安慰姑娘,姑娘卻覺得樓主在耍流氓,求問怎麽才能讓姑娘明白樓主的一片赤誠之心?在線等,挺急的。

1樓 我是纨绔我怕誰:請問樓主做了什麽?

2樓 鞠躬盡瘁:同問。

3樓 十一棒棒噠:樓主見姑娘不舒服,抱着她安慰了一會兒。

4樓 悲傷的竹馬:恕我直言,樓主你就是在耍流氓啊。

5樓 我是纨绔我怕誰:樓主耍流氓+1,樓下保持隊形。

6樓 元寶金燦燦:樓主耍流氓+2

7樓 得不到便毀去:樓主耍流氓+10086

8樓 胖子也可以很帥:樓主耍流氓+身份證號

9樓 得不到便毀去:樓主你一輩子都休想姑娘原諒你!

10樓 十一棒棒噠:嘤嘤嘤,樓主明明是個純真好少年,不要和你們說話了!!!

PS:謝謝“浴缸阿姨”小天使灌溉的營養液,某紀犯蠢了,剛剛找到看誰灌溉的地方(害羞捂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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