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庶長
紗帳如煙,輕輕落下,隔絕了兩人。
衛襄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莫名的怒火。
一陣難堪的沉默後,衛襄冰冷的聲音響起:“爺答應過的事什麽時候食言過?若不是為了你的小命,爺犯得着做戲給人看嗎?”
隔着帳子,江苒看不清衛襄的神色,心裏卻是咯噔一下,立刻明白其中厲害:皇子私自離京是大罪,衛襄此行必定及其秘密,看齊郡王妃完全不知內情就知道了。
衛褒連枕邊人都瞞着,怎麽會放心她一個外人?衛襄如果不說她是他的侍妾,只怕很快她就會被衛褒殺人滅口。
明德帝雖有賢德之名,卻行事多疑,手段之狠辣絲毫不遜于五年後的衛襄。不然也不會一手創建出後來令人聞風喪膽的密探組織龍骧衛。
許久,江苒緩緩吐出一口氣,輕輕道:“謝謝。”不管過程有多難堪,衛襄終究是一番好意,她不能不識好歹。
“不必,”衛襄卻不領情,冷冷道,“剛剛有一瞬間,我真的很後悔答應放你走。”
他閉了閉眼,方才的旖旎情景宛在眼前:她在他身下,芳香柔軟、甜美可人;手中的玉臂柔滑細膩;掌心的睫毛輕輕撓着他的手心,那酥/癢如蟲蟻爬過,一直延伸到心底。
他差點忍不住。
可她蒼白的臉色、顫抖的嬌軀終究讓他清醒過來。
那天她心如死灰般的絕望質問又在耳邊響起。不知怎的,他就是篤定,他如果肆意對她,後果絕不是他想要的。
“你好自為之。”他冷着臉說了一句,拂袖而去。
下午的陽光暖洋洋地射入花木扶疏的小院,院中兩株秋海棠花開正好。
江苒心神不寧地坐在院中的秋千架上,腦袋輕輕靠着粗粗的繩索,拒絕了鳴葉幫她推秋千。
她只想一個人靜靜地呆一會兒。
衛襄看她的眼神讓她不安,那是她曾經熟悉并戒懼的掠奪眼神。前世,她曾在這種眼神下絕望掙紮,無處逃脫。
但剛剛,衛襄并沒有對她做更過分的事。
只是,他為什麽又要說後悔答應她放她走?如果他真的後悔了,她該怎麽辦?難道真的留在他身邊做一個卑賤的侍妾,從此抹去身份,生死哀榮皆操于人手?
她怎能容許自己落到那樣悲慘的境地?
她的手伸入懷中,輕輕撫了撫那枚玉禁步。真到那地步,她活着也沒意思,他欠她的承諾用來換取他對父親的照拂,她也就可以安心了。
衛襄是個一諾千金之人,到時他縱然生氣,也會遵守承諾的吧。
只是父親白發人送黑發人,不知該有多傷心了。
她想得出神,身後忽然響起腳步聲,一股大力襲來,将她猛地一推。
她猝不及防,慌亂地去抓兩邊的繩索,已經來不及。整個身子從秋千上飛出去,狠狠墜落在地。
鑽心的疼痛從膝蓋、手肘、掌心各處傳來,她疼得眼淚差點流出,一時竟爬不起來。
“姑娘。”遠遠候在廊下的鳴葉見狀大驚,撲了過來,手忙腳亂地将她扶起。
“你沒事吧?大公子只是想和你開個玩笑,他不是有意的。”身後傳來一管怯生生的聲音,又有些埋怨地道,“大公子,你手太重了。”
江苒扶着鳴葉回過頭,看到身後站着兩個陌生人,一個十歲左右的男孩子,一個十六七歲、打扮素淨的少女。
男孩身穿碧色鑲襕邊府綢深衣,項戴八寶璎珞項圈,明珠墜發、玉帶環腰,白白胖胖的,生得十分圓潤可愛,只可惜一雙大大的眼睛露出不善的光芒,透着幾分戾氣。
少女站在男孩身後僅半步處,一身規規矩矩的天青色素面襦裙,全身上下不戴一點首飾,未施脂粉,卻生得眉似籠煙、眼颦秋水,嬌嬌弱弱的模樣,我見猶憐。
江苒并不認得他們,詢問地看向鳴葉,鳴葉微微搖頭,顯然也不認識。
這兩人是誰,怎麽不經通報就進了她的院子,還一出手就傷人?江苒皺眉看向推她的男孩。
男孩翻了個白眼,嫌棄道:“這怎麽怪得了我?誰叫她是個不中用的,跟稻草人似的,輕輕一推就摔了。”
江苒氣樂了,敢情還是她的錯。
鳴葉滿面怒容,上前一步道:“小少爺不聲不響把人推倒,是不是該道歉?”
男孩從鼻子裏“哼”出一聲,不屑地道:“是她太沒用。”
他身後的少女連忙輕輕拉了拉他,弱弱道:“大公子,郭小姐是王爺的貴客,王爺知道了會生氣的,您還是向她陪個不是吧。”
男孩大怒:“不就是個郭家不待見的啞巴嗎?來投奔父王的破落戶,父王會為了她責怪我?”
這話委實難聽。江苒的臉色倏地沉下,目若寒星,冷冷看向出口不遜的男孩。
男孩被唬了一跳,随即神色更怒,跳起來道:“好啊,你敢這麽看小爺?小爺不但要推你,還要打你,看父王是幫你還是幫我?”說罷,他竟然當真沖上來,舉拳要打。
鳴葉大驚失色,連忙攔在江苒面前,男孩一拳就落在她小腹上。鳴葉“哎喲”一聲,疼得彎下腰來,臉色都變了。
男孩第二拳又沖着江苒而來。江苒膝蓋受傷,根本挪動不得,只得眼睜睜地看着拳頭越來越近。
“欺負女孩子,大公子真是好大的威風!”門口忽然響起一聲古怪的尖細嗓音,聽得人汗毛豎起。男孩回頭,看到院門處不知何時多了一個疏眉細目,膚色微黃的丫鬟。
男孩冷笑,傲然道:“你是什麽人,敢管小爺的閑事?”
丫鬟笑得比他更狂傲:“我是誰?我是教訓你的人。”
“你教訓我?”男孩不可置信地睜大眼睛,忽然哈哈笑了起來,“你個下賤的婢子居然想教訓我?”
丫鬟臉色沉下來,一步步向他走近。
男孩被“她”寒涼如冰的目光一掃,情不自禁退了一步,随即惱羞成怒地撲了過去:“你個賤婢,小爺不教訓你,你不知道天高地厚。”
丫鬟輕蔑地笑了笑,站定腳步,捋起袖子,觑着男孩撲過來,輕輕巧巧地一閃,随即手一揮。“啪”一下,清脆的耳光聲響起。
男孩的半邊臉頓時腫起來。
“她”下手竟是毫不容情。
男孩目眦欲裂,咬牙切齒道:“賤婢,我要殺了你!”再次狠狠撲過去。
江苒不忍卒睹地搖了搖頭,她已經猜出男孩是誰了。
衛珏,衛褒的庶長子,也是現在唯一的兒子,好勇鬥狠、暴躁易怒,在衛褒繼位第四年被封為誠郡王。
明德五年,衛褒駕崩,李弢和窦世詹試圖擁立他上位,發動丙申宮變,終究敗于衛襄之手,兵敗遭擒。李弢和窦世詹被族滅,衛珏遭終身圈禁。
如果她沒記錯的話,衛珏後來最怕的就是衛襄這個皇叔父。一來打不過,二來就算他告狀告到衛褒那裏,衛褒也必定二話不說站在弟弟一邊,說不定還要加倍胖揍一頓。幾次下來,衛珏每回見了衛襄,都如老鼠見了貓兒一般。
這會兒,他顯然還不知道衛襄的真實身份,瞪着眼,龇着牙,惡狠狠地想要找回場子。
衛襄“啧”一聲,側身避開,直接一腳踹在他屁股上,把他踹了個狗吃/屎。
衛珏不服氣,灰頭土臉地爬起來,再接再厲。衛襄只是悠悠閑閑地一舉手,一擡足,就聽到“啪”、“撲通”、“噗”……種種聲音不停響起。
簡直是單方面的毆打。
和衛珏一起來的少女急了,忍不住叫道:“別打了,別打了!”她不敢挨近戰團,轉而看向江苒哀求道,“郭小姐,您快讓您的婢女住手吧,她打的可是王爺唯一的兒子。王爺要是知道您傷了他的愛子,絕不會姑息。”
江苒還沒來得及應對,戰團中,衛珏已搶先喝到:“不許求情!你敢求她我就不理你了!”
少女急得團團轉,一雙霧蒙蒙的眼睛楚楚可憐地看向江苒,卻不敢再開口了。
江苒心中冷笑: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她又不是傻瓜,衛珏是出了名的暴脾氣,若不是有人挑唆,他一個男孩子怎麽會想到來為難自己這個客居的表姑?衛珏要打自己,也是在少女一句話之後。
也不知道郭六小姐哪裏惹着她了?
橫豎有什麽恩怨,也是郭家和這個少女之間的事,她這個冒牌貨當真是無辜受累。江苒不想理會這攤子糟心事了,既然衛襄趕來,剩下的就是他的事。
倒是鳴葉挨了一拳,也不知要不要緊。她擔心地看向鳴葉。鳴葉勉強對她笑了笑:“姑娘,我沒事。我扶你進去上藥吧。”
這時,出去取晚膳的鳴鸾也趕了回來,見狀大驚,連忙放下餐盒,和鳴葉一道,扶着江苒進屋。
江苒的膝蓋、肘部、掌根處都有擦傷,尤其是膝部,磕掉了一大塊皮,血肉模糊的,看着格外嚴重。
鳴鸾小心地用清水幫她洗幹淨傷口,鳴葉已經忍着疼痛拿來金瘡藥,一看她的傷,頓時眼淚汪汪的:“姑娘,這可怎麽是好?”
江苒對她安撫地笑了笑。
鳴葉的眼淚“啪嗒啪嗒”掉了下來:“那位小少爺也太不講理了,無緣無故就把您推倒。是奴婢不好,沒有及時護住姑娘。”她淚眼汪汪地看了江苒一眼,卻見江苒關切地看着她,目光柔和,順手還遞過來一塊帕子。
鳴葉臉一紅,接過帕子拭淚,喃喃道:“對不起,姑娘,我失态了。”打開金瘡藥的盒子想幫她上藥。
“我來吧。”門簾忽然掀開,衛襄沉着臉,快步走進。
作者有話要說: 最近上班忙瘋了,寫不出小劇場來了,淚~
抱抱各位灌溉營養液,還有收藏與評論的小天使,謝謝你們給我堅持下去的動力,群麽(づ ̄ 3 ̄)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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