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三節自由活動課
的。”
目送着葉曼走遠,陳曉輝過去找杜藍。
杜藍見他過來,笑吟吟道:“你今天真棒!”
陳曉輝羞澀的笑了笑,“謝謝!”
“剛才給你頒獎那個人叫你過去說什麽了嗎?”
“沒什麽,就是一些鼓勵的話。”
“哦…那今天你準備怎麽慶祝?”
“你想怎麽慶祝?”
“獎金你準備怎麽花?”
“給福利院的弟弟妹妹們買些東西。”
杜藍表情沒有意外,她笑吟吟道,“那我現在陪你去買。”
陳曉輝心裏暖融融的,他拉過她的手,輕輕嗯了聲。
兩人先去看了一輛自行車,看了一圈,杜藍建議讓小鳴過來親自選,但陳曉輝最終訂了一輛藍色的車。
又選了一些文具用品,訂了一些書,最後兩人在一家火鍋店吃火鍋。
杜藍拿出包裏早就準備好的禮物遞給他。
是一個筆記本,外邊由皮質裁剪,裏邊的紙頁用皮繩串起來。
陳曉輝忍不住細細摩挲着封皮,柔軟的觸感。他知道這肯定是她親手做的,微笑着接過,輕聲道,“謝謝!我很喜歡。”
杜藍笑了笑。鳳眼熠熠生輝。
火鍋上來,陳曉輝幫她把蝦一個一個剝好,才開始動筷。
陳曉輝看着杜藍進了單元門,臨進去之前,她回頭看他。
昏黃的路燈下,少年的神色晦暗不明,微低着頭,長長的睫毛在眼睑投下清晰的兩排陰影,杜藍突然感覺他整個人透着些苦澀。
今天是他獲獎的日子,為什麽他會苦澀?她不喜歡他露出這樣的神色。
陳曉輝看到她回頭看着他,不知她想到什麽,突然勾起嘴角,狹長的眼睛閃着不知名的光,接着她又蹬蹬蹬的跑回來。
杜藍左右看了看沒人注意這邊,快速的仰頭在他嘴上“啾”的親了一口,看着他瞪圓了的眼睛,捂着嘴笑眯了眼,再沒說什麽轉身快速的跑回了樓道裏……
陳曉輝站在原地,手指摩挲着剛才被親的地方,眼裏是掩都掩不住的笑意。直到看到她房間的燈亮了起來,他才轉身回去。
這天晚上,陳曉輝一夜未眠,第二天一早,等葉曼去店裏後,緊接着他也出了門。
他站在那家雜貨店附近的一個不起眼的角落,他沒有上前,只是遠遠的看着。店裏這幾年都一直是老板娘在看店,發生這樣的事,她都沒有和他離婚。
為什麽?因為他在所有人眼中都是一個好男人,好鄰居,好丈夫啊!
他在那裏盯了兩個多小時,那個男人一直沒有出現。店裏只有那個圓圓胖胖的老板娘出出進進。
他昨天究竟什麽意思呢?比賽地點離他這裏很遠,不可能是偶然路過。他已經出獄有幾個月,應該已經打聽到自己的消息,看來這次,他是有備而來。
只是他只是想要挑釁?還是報複?還是……只是為了讓他不得安寧?
不管什麽目的,他都不允許再出現當年第二個“他”。
中午快十一的時候,他悄悄的回去了,從這到家裏需要坐車半個多小時,他還要在葉曼回來前回去做飯。
下了公交,他直接去了菜市場,買茄子的時候對方找給他兩塊半,他沒注意直接轉身走了,直到對方喊了他好幾聲,他才反應過來。
十二點整做好了飯,葉曼也剛好進門,看到桌上的飯笑着道:“都說了我做就好。”
“反正放假我也沒事幹,洗洗手吃飯吧。”
吃飯的時候,葉曼似不經意問起:“李國峰老師的話,你考慮的怎麽樣了?”
“我還沒打好主意。”
“嗯,一切由你,不要勉強。”
陳曉輝知道葉曼應該是以為他不願和中年男人過多接觸,所以在猶豫,既然這樣,就先讓她誤會着吧!
下午兩點半,葉曼出門後,他又繼續出了門。他繼續呆在雜貨店不遠處觀察着那邊,那個男人還是沒有出現。
晚上,他和杜藍約好了吃飯。
五點半的時候,他走去約定的地點。
還是那個公園。
他走到滿頭細汗,到了地方正好六點。
遠遠的,他就看到杜藍站在那裏,穿着一件藍色連衣裙,白色小挎包,白色帆布鞋,及肩的長發披散下來。斑駁的樹蔭映在她身上,好像裙子上多了一些花瓣。
這個點,夜市的已經出來擺攤,小販的吆喝聲,車輛的喇叭聲,行人們的詢問聲,清晰入耳。
而她,就那樣靜靜的伫立在樹蔭下面,安靜的望着右邊的方向,那個他從家到這裏的方向。
他一步一步的走過去,越來越近了,她仍舊專注的望着右邊,還沒有發現他。
他
忍不住笑了起來,正擡手準備拍她肩膀,突然,餘光所及——
他全身上下猶如被一盆冰水澆了下來,透心的涼。
他看到了那個人,遠遠的,笑着望向自己和杜藍。
他機械的轉頭望過去,那個人又不見了。
杜藍一轉頭,就看到陳曉輝舉着手,神色冷凝的望着一邊,她随着他的視線,除了幾個賣衣服吆喝的小販,再沒發現什麽。
“曉輝。”
陳曉輝回轉視線,怔了一下,又笑起來,“等了很久了嗎?”
杜藍搖了搖頭,“你怎麽從這邊過來?”
“公交坐過站了。”
“今天要做什麽?”
“你不是想吃麻辣串麽,我們去吃。”
“嗯!”
杜藍拉起他的手,“你的手怎麽這麽涼?”
“……可能路上吃了一個冰棍的原因。”
“哦!走吧!”她拉着他向前走去,聞着他身上比往常更濃的薄荷味,嘴角不自覺的揚起微笑。
兩人順着夜市慢慢走着,陳曉輝下意識的總是左右環顧,但最終他再沒看到那個人。
吃過晚飯,兩人到公園裏散步。
杜藍感到了他的心不在焉,她找了個長椅,拉過他坐下。
“曉輝。”
“嗯?”
杜藍抱住了他,他身上淡淡的薄荷味和t恤柔軟的觸感讓她感覺幹淨和溫暖,她輕聲開口:“無論發生了什麽,我都在你身邊。”
他緊緊的回抱她,沒說話。
微風把她的長發拂到他臉上,淡淡的甜橙味傳來,像五歲時第一次吃到的糖果的味道,那時他把它含在嘴裏,舍不得讓它化掉,但不管怎麽努力,它都會化掉的。
不過,那份甜味,已經夠他回味很久了……
☆、第 28 章
第二天一早,葉曼一出門,陳曉輝也緊接着出了門。
還是昨天的的地方,他繼續遠遠的監視着。
一上午,沒有任何動靜。
下午,他繼續過來。
下午四點的時候,他手機震動了一下,杜藍給他發來信息。
“我剛做完一套數學模拟題,你在做什麽?”
陳曉輝猶豫了一下,回道:“我正在做英語模拟題,你也繼續再做兩套。”接着又繼續叮囑道,“這兩天都不要出門,在家好好複習,下次見面我要檢查。”
杜藍無奈的搖了搖頭,回複道,“知道了,你都說了好幾遍了……”
陳曉輝看她的回訊,笑了笑,難得她用這種嬌嗔的語氣說話,他隔着屏幕摩挲着手機裏的那句話,想象着她此刻撒嬌抱怨的表情,十幾秒過去,他深吸了口,沒有回複,只給葉曼發了個信息,說晚上有事會晚點回去。
接着他把手機調成靜音,收了起來。
晚上八點半的時候。
那個男人從雜貨店出來,身上穿着藍白條紋短袖和灰色長褲,手裏提着一個黑色塑料袋,一個人鬼鬼祟祟的往另一個方向走去,那邊臨近工業區,很多廢棄的廠房。
陳曉輝一直遠遠的跟在後邊,漸漸的,兩人出了城區,愈來愈靠近西郊的廠房。
男人的腳程很快,陳曉輝跟的有些吃力,但他盡力的跟在他身後一百米左右。
天色愈來愈暗,路上的行人越來越少,路邊也沒有了路燈。
周圍的灌木叢裏,知了不知疲倦的叫着,用生命奏響着夏天。
男人似乎對這邊很熟悉,他沒有用手電之類的照明,途經好幾個岔路口,他都輕車熟路地走着。
幸好,今天的月亮格外的圓,在這月光的照耀下,陳曉輝沒有跟丢。
一路上,他遠遠的盯着前面這個到死都不會忘記的背影。
前面,是他的夢魇,他的痛苦,他的……
恐懼!
五年來,他從沒有一刻忘記真正忘記的,那個陰冷黑暗的地下室裏的一切,再一次随着夜色裏的這個背影,洶湧襲來。
他努力去想一些美好的事,讓自己有勇氣跟着這個背影走下去。因為他知道,惡魔永遠不會罷手。
前面,或許有着另一個他,絕望中,等着某個人的,拯救。
他想着這些年來葉曼對他細心的照顧,想着杜藍對他溫柔堅定的情意。想着她身上淡淡的香橙味,想着她溫暖的擁抱,想着她潮濕甜蜜的吻……
從沒有那一刻,他覺得這些美好,離他是如此的,遙遠。
那個男人走到一間還算規整的平房處,左右看了看,從褲兜裏掏出鑰匙打開了門。
等那個男人進去了兩分鐘,陳曉輝才悄悄的走上前去。他扒在窗戶邊上,看向裏面,裏面一直沒有開燈,陳曉輝适應了一會,才看清裏邊,接着,他的身體因為憤怒而微微發起了抖。
裏邊,那個男人粗糙的大手正在一個小男孩身上來回摩挲,小男孩看起來十歲左右,手上腳上都鎖着鐵鏈,身上只穿着一件破爛的白色背心,他正跪在地上,從黑色塑料袋裏拿出饅頭快速的往嘴裏塞……
在周圍寂靜的環境裏,他清晰的聽到男人粗重的喘息聲。
陳曉輝雙拳緊握,脖子上的青筋隐隐顫動,他靜靜的離開窗戶,悄無聲息的在周圍尋找起來。
他在一個破敗的水泥牆裏,抽出一根一米長的鋼筋。他拿出手機,編輯了一條短信發到110.
把鋼筋藏在身後,他一瘸一拐的走到門口,用力的撞開了門。
男人回過了頭,神情先是震驚,看着就他一人,接着放松下來,小男孩也轉過頭看向他,嘴裏塞的饅頭還沒有全部咽下,只是看向他的眼神呆滞無神。
陳曉輝心下一沉。
男人跪在那裏,放在男孩身上的手也沒有收回來,他呵呵的笑了兩聲後,不急不緩道:“是你啊,我的男孩!”“……你終于來了!”他帶着滿足的笑意喃喃道,“我的男孩們最後總會回來找我的!”
陳曉輝聽到了他最後一句話,“還有誰?”
“什麽還有誰?”
“你害過的人,還有誰?”
“呵呵……好問題!”他微揚頭裝作認真思考,接着好像了然道:“你是在嫉妒麽?放心,不管怎樣,你都是我最喜歡的心肝寶貝!”
“看到這個可愛的小朋友,是不是想起當初那些日子啊!”他摸了摸男孩的臉蛋,接着又感嘆道:“不過他可沒有你漂亮。”
陳曉輝一字一句道:“放——開——他!”
男人粗啞的聲音中隐隐透着興奮,“怎麽?你來找我,不就是懷念那時的日子嗎?”看着對面少年因為憤怒微微抽搐的臉,他仰頭大笑了幾聲,“哈哈哈……要不,咱們三個一起?”
“不過我看你似乎交了一個小女朋友,怎麽,你小女朋友知道你的那些事嗎?我可是關注她好久了,要不改天帶她一起?”
陳曉輝額頭青筋暴起,那些黑暗的不見天日的日子裏,杜藍是他唯一的光明,現在因為自己,讓這個肮髒的人這樣侮辱她,他的心裏翻江倒海的惡心,惡心自己,惡心對面那個男人。
陳曉輝清晰的看到在他憤怒的眼神下,他露出的下體更加堅挺起來。
“我已經報了警,待會警察就會過來。”
男人慢條斯理的站起了身,“呵……來了又如何?我只是給一個低能兒送些吃的罷了,又沒做什麽其他事情,就算真的被抓起來,也關不了多久……倒是最後能再嘗嘗你的滋味,也不枉我做了五年苦行僧!”
陳曉輝右手緊緊攥着後邊的鋼筋條,身體因為恐懼和憤怒微微發着抖,他一瘸一拐的向那個男人走去。
小男孩仍舊跪坐在地上,呆滞的雙眼迷茫的看着兩人。
男人站起來足有一米八五,壯實的體魄讓他迷戀的、有恃無恐的一步一步靠近着這個美麗的少年,就如當初那樣,像貓一樣悠閑的逗弄着垂死掙紮的老鼠。
直到……
他踉跄的向前走了兩步,望着對面美麗的少年,舔了舔舌尖,帶着些瘋狂的笑意,“呵呵……嗬…咳…我的男孩……我的男孩……”
接着“咚”的一聲,倒在了地上。
陳曉輝蹲身捂住小男孩的眼睛,他的身體仍舊輕輕顫抖着。
半響,他拿出手機,按下了三個鍵,報了地址後,他摟着小男孩靠坐在牆上,盯着右上角窗外的月亮出着神。
剛過十五,圓月高照,月光的角度正好也照亮了對面那具倒下的身體,而他抱着小男孩坐在月光照不到的角落裏。
他不由自主的又想起了杜藍。
她于他,就似那窗外高高挂着的明月,給他肮髒的、黑暗的世界帶來一絲光亮,一絲溫暖;也似那溫柔如水的月光,看似觸手可及,卻永遠也握不住……握不住!
因為,他——
已身在地獄!
直到小男孩伸手幫他擦了下臉上的淚,他才驀地反應過來。撿起地上的手機,翻開最近的通話記錄,上邊顯示最多的是杜藍。
陳曉輝的手頓了下,接着繼續往下翻,最後找出了葉曼。
電話響了不到三聲就被接了起來,葉曼聲音從對面傳來:“你去哪了怎麽還不回來,我還正準備給你打電話呢。”
陳曉輝仰頭逼回眼淚,喉頭哽了又哽,終于艱難的說出三個字:“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你對我的收留,對不起這幾年你對我的照顧,對不起辜負了你對我的期望,對不起太多太多……
葉曼着急的追問:“你現在在哪?發生什麽事了?”
陳曉輝挂了電話,關掉手機,緊緊摟着懷裏的小男孩,好似從他身上能汲取到一絲溫暖,小男孩似感受到他的情緒,擡手把手裏的半個饅頭遞給他,“吃……”
看着懷裏小男孩仍舊茫然懵懂的眼神,和他手中高舉着的半個泥饅頭,終于,他忍耐不住,嚎啕大哭起來,當年被救後都沒有落的淚,一并洶湧而來。
寂靜的夜晚,黑漆漆的廠房,少年痛苦的嘶吼聲,久散不去……
作者有話要說: 來一發?
☆、第 29 章
被挂了電話,葉曼心急如焚,再次撥打過去已是關機,穿上門口剛脫下的鞋,拿起車鑰匙,快速的出了門。但平時陳曉輝所去的地方不多,葉曼只能開着車漫無目的的尋找。
直到,她接到警察局打來的電話……
葉曼不知道自己是怎麽開車到的警察局,跌跌撞撞的進了裏面,又是當初那個小警察接待的她。
劉毅認出了她,先帶她坐到一個椅子上,給她倒了一杯熱水。
葉曼沒有喝,只是緊緊的攥在手裏,她直接追問:“到底是怎麽回事?”
劉毅坐下,沉吟了一下,低沉道:“陳曉輝剛剛自首,他……殺人了!”
手中的紙杯承受不住,落下。熱水浸濕了長褲,但葉曼感覺不到燙。
劉毅快速的抽出一些紙巾遞過去,葉曼機械的接過,她不記得的自己擦沒擦,她只是讷讷問道:“對方是誰?”
“……是五年前那個人。”
她一下脫力的靠在椅背上,再沒說什麽,只是那樣,那樣冷冰冰的望着劉毅。
劉毅低下了頭。
葉曼看着隔着玻璃坐在對面的陳曉輝,放在腿上的手無意識的發着抖。
陳曉輝對着葉曼笑了,笑容仿佛一個疲憊不堪的旅人突然找到休息的地方一樣,帶着疲累後的放松,“姐姐,我終于不用再做噩夢了。”終于不用再擔心那個人會不會再次出現在他生活裏,不用擔心他會不會再害其他人,這無休止的噩夢終于讓他親手結束了。
葉曼心裏自責的要死,“都怪我,怪我沒有早點注意到那個人出來了。”
陳曉輝搖了搖頭,“不怪你。”你已經給了我最好的東西,給我一個溫暖的家,努力給我光明的未來。
只是“…對不起,讓你失望了。”
葉曼眼眶潮濕,“不……”“姐姐不怪你,你是最好的孩子,這不是你的錯,從來不是你的錯。”
“這幾年,讓你費心了。”
“不是的,這幾年我很感謝有你的陪伴。”雖是一念而起的收留,但這幾年,兩人真實溫暖的陪伴,彼此早已成為血肉相連的親人。
葉曼身體前傾,把手放在玻璃上:“你不要放棄希望,我給你找個律師,做好起訴的準備……”
陳曉輝平靜的搖了搖頭,“姐,不用了,就這樣吧。無論判決是什麽,我都接受。”
半晌,葉曼咽下喉中酸楚,“……姐姐尊重你的選擇。”
獄警過來提醒時間到了,陳曉輝臨起身時輕聲說了一句:“姐姐,你要保重。”
葉曼說不出話,只是點了點頭。
她就這樣看着陳曉輝挺直背脊,一瘸一拐的,一步步的走了出去,快走到過道盡頭的時候,突然,陳曉輝回眸,對着葉曼燦然一笑。
葉曼一下子被拉到了記憶裏在福利院初見他時,幹淨羞澀的少年對着她開心的笑着,仿佛從來沒有經歷過任何苦難……
接着陳曉輝轉過了頭,更加堅定的向前走去。
葉曼靠在椅背上,任眼淚落了下來。
葉曼雖然當時答應了陳曉輝,但她怎麽可能真的不管他,她再一次撥通了那個不想再聯系的人——陳江。
楊青曾經的隊長,現在的副局長。
雖然不屬于他的管轄範圍,但終歸是能說上話的。判刑無法避免,但她不願他在牢裏受到欺辱。
審訊室裏。
劉毅和陳曉輝審訊桌前相對而坐。
沒等他提問,陳曉輝直接問道:“那個小男孩怎麽樣了?”
“他原本是一個乞兒,審訊結束後,會交給相關福利機構。”
陳曉輝沉默了下來。不是人人都有他當年的運氣。沒人認領的智障乞兒,無論在那個廠房裏呆多久或者——徹底從這個世界上消失,都不會有人知道吧!
這世上或許有無數個“陳曉輝”,但卻不是每個都有幸能遇到“葉曼”和“杜藍”,一個給他親情,一個給他愛情。
劉毅平緩道:“陳曉輝,你要明白,現在情況對你非常不利,對正在行兇、殺人、搶劫、強奸、綁架以及其他嚴重危及人身安全的暴力犯罪,采取防衛行為,造成不法侵害人傷亡的,不屬于防衛過當,不負刑事責任。而這一切的先決條件是正在進行時,你提供的證詞也證明對方當時放開了男孩,說明當時不法侵害者已經自動終止不法侵害,而你用手裏的鋼筋捅了對方,造成對方死亡,已經不屬于正當防衛。當時你完全可以擊暈他,為什麽要捅死他呢?”
“以我的身體條件,怎麽可能擊暈他?”
劉毅頓了一下,又繼續道: “就算按你說的是對方向你撲過來時你捅到對方,但對方手上沒有武器,而你在進去之前就拿了一條鋼筋,結合曾經你也是對方的侵害對象,你說對方有再次侵犯你的意圖,但這只是你的片面之詞,你的年齡已經超出了他的狩獵範圍。還有你說有其他受害者,但我們去他家裏和經常活動的地方都勘察了一遍,沒有發現任何異常,現在所有的證據都指向是你故意殺人。”
陳曉輝看着劉毅,看着這張,五年來一直在他夢裏扮演拯救者的臉,反問道:“你覺得我是故意要殺他?”
“……我不知道,畢竟當年你是受害者……”
“如果是你,你會怎麽做呢?”
他有些惋惜道:“既然報了警,為什麽不能耐心的等會呢?”
陳曉輝定定的望着他,輕笑一聲,“呵……等?警察到那裏最少也需要半小時,難道我眼睜睜的看着他強奸那個男孩才是正确選擇麽?”
劉毅說不出話,難道他該說反正已經被囚禁了十多天,不會是第一次,所以為了安全不如等警察過來?說他正因為熟悉法律,所以知道什麽樣的選擇對自己和對方都最有利?
他低頭看着手中現場照片,那個男人腰腹處被一條鋼筋全部貫穿,鋼筋長約一米,男人身後邊露出的就将近半米,送到醫院後時,失血過多搶救無效死亡,可見對面這個清瘦的少年用了多大力氣。
現在他這個案子就卡在過失殺人還是故意殺人之間,一個小小的細節,都很有可能改變判刑結果。
當時他只是單純的想救那個小男孩還是原本就想殺了他?
那一刻,恐懼和憤恨究竟哪個多一些?
除了他自己,誰都不知道。
劉毅突然有種感覺,或許連他本人,也分不清楚了吧!
他一時不忍再問下去,拿起手中的資料,快步出了審訊室。
他站在走廊裏點了一支煙,走廊裏還有一個老刑警,當初他剛入警隊的時候,就是他帶的他。
抽完一根,把煙頭重重的按在旁邊的煙灰缸裏,“有時真他媽的恨自己這身警服。那種變态早他媽的該死了,咱們卻得把他放出去禍害人,現在好了,好不容易死了,咱們卻還得一遍一遍審兇手。”
老刑警過去拍了拍他肩膀,“這是我們的職責。”
劉毅咬了咬牙,“我知道。”他都知道,他只是…他只是不忍心,他還清晰的記得當年他第一個沖進地下室時看到的情景,那個小男孩蜷縮在角落,手和腳都上着鐵鏈,身上……
窗外的知了仍不停歇的叫着,劉毅嘆了口氣,又要開始新的一輪審問了!
劉毅給男孩用紙杯沖了一杯奶茶,男孩乖巧的接過喝着。
警察局裏的女警已經給男孩洗過澡,換了一身新衣服。他坐在那裏,頭發柔軟的垂着,大眼睛一眨一眨的望着劉毅。
劉毅坐在對面,輕聲道:“你叫什麽名字?”
男孩睜着大眼睛望着他,傻笑起來,嘴裏發出“嗬嗬”聲。
“昨天夜裏,那個大哥哥進去後,發生了什麽?”
“嗬嗬……三人一起……我的男孩……吃……”
劉毅瞬間身體前傾,急切道:“三人一起和我的男孩是那個男人說的嗎?”
“嗬嗬……”
“小朋友,叔叔再問你一遍,三人一起和我的男孩是那個男人說的嗎?”
“嗬嗬……”
劉毅突然覺得,男孩臉上單純的笑容,似是對他的嘲笑。
……
杜藍早上給陳曉輝發短信,一直沒收到回複,後來她又給他打電話,也一直沒有人接。
杜德偉坐在客廳看着早間新聞,杜藍坐在房間裏斷斷續續聽到一些,昨晚市郊廠房區內發現一具男屍……目前第一中學高二的一名學生已經自首……
突然,杜藍的手機響了起來,她以為是陳曉輝,但拿起一看,是秦葙寒。
接起電話,沒等她說話,對面一個陌生的婦人聲音傳來,“喂,是杜藍嗎?你奶奶摔倒了,現在快不行了,嘴裏一直念着你的名字……”
杜藍跌跌撞撞的跑出房間,雙手無意識的發着抖,看着杜德偉好不容易說出話,“奶奶……奶奶摔倒…快不行了。”
杜德偉看她神色倉皇,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拿起桌上車鑰匙,叫出廚房做飯的程玉蘭,直接出發去往鄉下。
緊趕慢趕,到了鄉下時時間已經過了一小時。
杜藍一下車就發瘋的往裏沖,可惜——
終究晚了。
秦葙寒安靜的躺在那個搖椅上,頭發精細的盤在腦後,身上穿着她最愛的那件素色旗袍,神色安詳從容。
杜藍一下子跪坐在地上,“奶奶……”
旁邊站着鄰居婦人不忍,過來扶她,“你奶奶走的不痛苦,她說你爺爺來接她了,她唯一的遺憾就是想見你最後一面。”
杜藍跪行過去,握住秦葙寒的手,嚎啕大哭。這個假期原本也應該過來陪她的,只是她忙着談戀愛,每天只想和陳曉輝在一起。
沒想到,沒想到這竟然成了永別……
那個從小給她梳頭盤發,說女孩子就該活的漂亮精致,不過她也知道杜藍從小野性難馴,每次和村子裏的孩子打了架,她也從不說她,只是靜靜地把她牽回家,給她泡茶,給她念詩,讓她的怨氣和戾氣漸漸平複。
離別有時總是來得毫無預兆。
秦葙寒是突發腦溢血,摔倒後沒過半小時,就那樣走了。
接連的幾天,杜德偉他們開始着手辦喪事,杜藍每天哭的眼睛都睜不開,手機不知被她放到了哪個角落,她每天只是跪坐在靈前,內疚、自責、不舍種種情緒攥着她的心,讓她每一口呼吸都感覺疼痛。
就這樣過了七天,秦葙寒徹底出了殡。
杜藍的手機被程玉蘭翻找出來,杜藍充電開了機,上邊沒有任何來電,之前的短信也沒有回複,她的心沉了下來。
她再次撥通陳曉輝的電話,這次響了兩聲後就被接了起來,對面是一個成年女聲。
“喂,是杜藍嗎?”
……
手機“啪”的一聲摔到地上——
“啊…………啊……啊……”
程玉蘭和杜德偉聽到杜藍壓抑的吼聲,快步跑了過去……
作者有話要說: 離別伊始
☆、第 30 章
迎新大會上,白瀚宇看到杜藍,不是沒有吃驚的。
女生裏,拔高的個頭。她的樣子冷冷淡淡,像是把自己和別人隔在了兩個世界裏。與那時不同的是,她冷清的眼神裏多了些憂郁,被那樣清清淡淡的眼神望着,讓人很好奇她到底在想些什麽。
白瀚宇沒有上去打招呼。
當年陳曉輝的事情,他是知道的,雖然案件資料保密,但他的父親是警隊隊長,那天吃飯時,他感嘆的聊了幾句。結合他的身體特征,還有之前學校關于他的風言風語,白瀚宇已經猜到了事情大概。
那時他高考結束,準備迎接新的生活,對此也不過只是淡淡的感慨。
卻不想,如今又再遇她,他不得不感慨,人生有時真是奇妙!
他又重新好奇起來,那個少年對她的感情他已一目了然,那……那這個少女的呢?
他突然覺得大學生活,越來越有趣了。
大學的課業不算很緊張,但學生會的事情比較多。
下了課,白瀚宇拿起課本,告別了室友,急匆匆的往學生會辦公室趕。
路上,他一邊往書包裏裝着書,一邊快步走着。餘光掃到路邊的什麽,驀地,他停了下來。
一個人喜歡另一個人,究竟因為什麽?外表?氣質?性格?或者——
只是因為某一個瞬間,那一幕,一下子,擊中了你的心!
他看到,那個女孩,蹲在路邊,低頭專心的,心無旁骛的,嗅着一朵野花,一朵橘黃色的,最平常不過的野花。
她沒有摘下它,只是安靜的嗅着,仿佛它是世界上最美的一朵花。
清風拂過,她眯起了眼,全身心的感受着它的香氣。最後,她輕輕拂過它的每一片花瓣,她微微勾起了嘴角,眼神,是他從未見過的溫柔……
然後,她幹淨利落的起身,頭也不回的,心無旁骛的,繼續向前走去。
他站在原地,很久才回神。
杜藍,杜藍,杜藍……
現在,我該拿你怎麽辦才好呢?
校門口早已沒人用的郵箱,她每天去翻看,看門大爺看她來,又道,“又過來了啊。”
大爺低頭翻找了半天,最後仍舊搖了搖頭。
杜藍點點頭,失落的轉身走回去。
白瀚宇看到她落寞的背影,心裏像被一只毛茸茸的小動物撓過一樣,軟軟的,癢癢的。
如果他帶給你的是落寞,那我是不是可以靠近你了呢?
杜藍仍舊像以前一樣,很難接近,她沒有參加任何社團,每天除了上課就是圖書館、食堂和宿舍三點一線。
他用了将近半學期的時間,熟悉她的舍友,然後找由頭請她所有舍友吃飯。
當然,杜藍沒有來。
他沒有失望。
或許是大學相對開放自由的環境,人們褪去了高中時的閉塞和狹隘,相對成熟包容起來。
面對異類,不再是單純的嫉妒排斥。
杜藍的舍友是三個熱情開朗的女生,她雖然沒有和她們成為很好的朋友,但也算相處融洽。
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舍友每天談論的人多了一個叫白瀚宇的人,她覺得這個名字有些耳熟,但又想不起來在哪裏聽過。況且,她不是一個好奇心很重的人,即使她們每天挂在嘴邊,她也從來沒有打聽的心。
直到有一次,舍友在洗頭的時候,讓她幫忙給樓下送個資料,她才第一次見到他。
那個男生站在宿舍樓下,高大挺拔,笑容陽光,見到她出來,露出一口白牙。
她把資料遞過去。
對方笑着接過。
她轉身準備回宿舍,男生叫住她,“杜藍,謝謝你。”
杜藍皺眉,“你怎麽知道我名字?”
“我們是校友你不記得了嗎?”
杜藍認真想了想,“不記得。”
白瀚宇雖然早有準備,但心中仍有些挫敗,“運動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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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關鍵詞:鬥羅大陸III龍王傳說無彈窗,鬥羅大陸III龍王傳說,鬥羅大陸III龍王傳說最新章節閱讀

軍爺,今天套路了沒
被父母逼婚,她随便拉了一個相親對象閃婚了,然而卻沒想到弄錯人,領完證後才發現自己嫁了A市第一軍閥世家的大少爺,權傾京城、尊貴霸道的太子爺司徒昊!OMG!他到底看上了她哪點啊?現在要後悔還來得及嗎?“你覺得我們再進去換個證可能嗎?”她小心翼翼的問道。男人挑了挑眉,“你是想剛領完證就變成失婚少婦嗎?”“可是……”“一年時間!簡雲薇,我們給彼此一年時間,如果到時候還是不能接受,那麽我們就離婚!”男人認真的說道。然而,一年時間不到,她就發現了,原來他娶她,真的是別有用心……“上校大人,我們離婚吧!”她将一紙協議甩到他的桌面上。男人一怔,唇角勾起一抹邪魅,“軍婚不是你想離,想離就能離!”這個時候她才發現,自己上錯賊船,被坑了,面對這個徹夜索歡、毫無節制的男人,她期期艾艾,“上校大人,我錯了,今晚求休假!”

霸寵妖妃:獸王帝尊,輕點愛
誤闖美男禁地結果會怎樣?吃盡豆腐,占盡便宜,吃過抹嘴就跑呗!
她心狠手辣,殺伐果斷,愛錢如命。他霸道變态,腹黑無情,卻愛她如命。她怼上他,颠翻這片大陸。
她說,什麽都能商量,唯獨金錢不能。他說,擋她財路者,皆殺無赦!
“吃幹抹盡還想跑?我們一起啪啪可好?”美男追上來了。
她怒道:“不好,待我鳳禦九天,必然攪他個天翻地複。”
他笑:“那先來攪本尊吧!”她吼:“乖乖的老實躺好!”

重生醫妃
天才醫學博士穿越成楚王棄妃,剛來就遇上重症傷者,她秉持醫德去救治,卻差點被打下冤獄。
太上皇病危,她設法救治,被那可恨的毒王誤會斥責,莫非真的是好人難做?
這男人整日給她使絆子就算了,最不可忍的是他竟還要娶側妃來惡心她!
毒王冷冽道“你何德何能讓本王恨你?
本王只是憎惡你,見你一眼都覺得惡心。”元卿淩笑容可掬地道“我又何嘗不嫌棄王爺呢?
只是大家都是斯文人,不想撕破臉罷了。”毒王嗤笑道“你別以為懷了本王的孩子,本王就會認你這個王妃,喝下這碗藥,本王與你一刀兩斷,別妨礙本王娶褚家二小姐。”元卿淩眉眼彎彎繼續道“王爺真愛說笑,您有您娶,我有我帶着孩子再嫁,誰都不妨礙誰,到時候擺下滿月酒,還請王爺過來喝杯水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