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十四回

說出這句話的人是夏顏。

熊貓兒他們幾個出來，唯一一個入了夏顏眼的就是那個氣質出衆，長相特別奇特的青年。說他長相奇特，其實算是誇贊，要真說的話，這人的氣質和臉完全不符，明明氣質出塵，偏生了一張簡直醜到沒朋友的臉。

夏顏來到長相奇特的青年面前，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道：“我叫夏晴，今年十七歲。不知公子尊姓大名，可曾婚配？”

青年叫金無望，他冷着臉，一張別具一格的面容面無表情地盯着夏顏。這麽一張臉，兩面五官大小不一，好似本該生在五六個不同之人臉上的五官全都同時生在他一個人臉上了。雙耳一大一小，雙眉一粗一細，鼻子粗大如膽，嘴唇卻薄如利刃，兩只眼睛，分開有一掌之寬，左眼圓如銅鈴，右眼卻是三角形狀，這麽一張臉，普通人只要瞧上一眼，估計半夜都要吓醒。

就是這麽個醜出了一定境界，比被易了容的朱七七還要醜上幾倍的臉被夏顏看上了。對，對，沒有看錯，就是看上了！

夏顏見金無望不說話，便大膽地伸出手握上金無望那只冰涼的手，道：“若公子沒有婚配，可否接受我的追求？”

金無望：“……”

沈浪&朱七七：“……”

熊貓兒目瞪口呆：“……”這是哪裏跑出來的大膽姑娘？而且這品味有點獨特。

歐陽喜：“……”

朱八：“……”他家晴姐姐的眼光好像有點問題啊→_→

緋衣公子笑眯眯的，看向夏顏和金無望的一雙桃花眼裏帶着盎然興趣。

戚青鋒抽了抽嘴角：“……”她一直知道夏顏的眼光有那麽點問題，沒想到已經不是那麽點，而是該去檢查下了。

半晌，金無望抽回自己的手，冷冷笑道：“滾。”

松開金無望的手，夏顏盯着地面，緩緩蹲下，嘟哝道：“這地面看着有點兒硬，滾起來多不舒服啊。”

金無望一怔，別說他怔住了，就連在場除戚青鋒之外的人都怔住了。金無望的這個‘滾’字，說白點也就是讓夏顏離他遠點，可看夏顏現在的意思，好像真打算在地上滾一圈來着。

見夏顏真準備躺地上滾一發，金無望忙伸出手将她從地上一把扯起來。“你做什麽？”

夏顏歪了歪腦袋，臉上露出疑惑的表情，道：“你不是讓我滾的嗎？”

金無望啞然：“……”他讓夏顏滾是讓她離自己遠點，誰讓她躺地上滾了！！

戚青鋒不着痕跡地掃了眼金無望，對夏顏淡淡道：“晴兒，不許胡鬧，過來。”

夏顏嘟了嘟嘴巴，沖金無望露出一抹甜笑後就重新走回到戚青鋒的邊上。

戚青鋒上前作揖，道：“在下戚少商，舍妹無禮，讓各位見笑了。”

金無望一聽‘戚少商’這三個字，眼裏閃過一抹驚異，他看向戚青鋒，将對方那張臉好好認真地看了一遍，方才忍不住問道：“戚少商？你是戚少商？”

戚青鋒道：“怎麽了？”

金無望道：“金無望，我的名字。”

戚青鋒重新朝金無望作揖，道：“金公子。”

金無望見她臉上沒什麽表情，忍不住蹙起眉頭，道：“你不記得我了？”

戚青鋒一怔，眼裏是茫然。“在下和公子你認識？”那麽奇葩的一張臉，如果他真認識金無望，絕對不會那麽面生的。而且，戚青鋒的記憶絕佳，見過一面的人，基本上都不會被他給忘記，當然例外也是有的，不過迄今為止還沒出現過。

金無望摸了摸自己的臉，苦笑道：“你當時見我的時候，我還不長這樣。”當年他認識戚青鋒的時候不過十七歲，如花似玉的大好少年一枚，而那時戚青鋒也不過是個十一歲的小孩。“你還記得，十三年前，塞外邊城，有個少年曾因自己容貌之事煩惱着？”

金無望不提還好，一提戚青鋒就記起了，十三年前是她第二次随她太師父出海外仙山買東西。那時，她在別人眼裏不過是個垂髻孩童。小小的孩子百般聊賴地走在塞外邊城的鬧市裏，覺得悶了，偶然路過一條小街，看到了一名拿着匕首準備毀去自己俊秀容顏的少年。

少年的容貌俊秀出塵，難得一見的好相貌，他拿着匕首，對着自己那張臉的狠勁簡直像是在面對殺全家的仇人。

『身體發膚受之父母，大哥哥你是準備對不起祖宗嗎？』孩子的一句話讓那少年劃下去的匕首尖端恰好停在了皮膚上，只要在往前一毫米，基本就可以見紅了。

『跟你沒關系，滾遠點。』彼時，少年時期的金無望的脾氣當真一點都不好，而且面對別人也相當不友好，就算他的面前只是一個孩子，他也非常不友好。

『我會走，不會滾。』

『那你走吧。』冷哼中帶着一絲鄙夷，當年的金無望真的相當欠抽。

『太師父說了，能度則度，不能度拉倒。大哥哥，你是能度之人。』戚青鋒的太師父叫顧盼卿，非常俗世的名字，在他度化成仙的那天起，他特意給自己取了一個道號，名叫清幽。

清幽之後，再無顧盼卿，因此除了他徒弟戚幽，他徒孫戚青鋒外，無人知曉他曾經的俗世之名叫顧盼卿。

顧盼卿總是教導戚青鋒結善緣，只有結了善緣，她的命格才不會那麽蛋疼。雖然，戚青鋒覺得這種說法非常扯淡！

『度什麽？度我成佛？』

『度你好好保護你的臉。』

戚青鋒還記得當時金無望甩給她一張無比蛋疼的眼神，那眼神好像在看白癡一樣。

『小鬼，你懂什麽？你什麽都不懂就來管閑事，是不是閑了點？』

『我當然不懂啦，你什麽都不說，我怎麽會懂呢？大哥哥你這話真廢話。』

『……』年少的金無望當時被戚青鋒噎得差點就用匕首把她給捅了。

要不是定力夠好，也覺得自己不該跟個孩子計較，金無望早收拾戚青鋒了。

不過，能認識戚青鋒對金無望來說卻是幸運的。因為戚青鋒，他沒有真正将自己這張臉給毀去，因為他若真毀去了，倒是讓金不換那個該死的畜生看了笑話。他這一生最恨的一件事就是他父親收養了金不換這個白眼狼。金不換是金家收養的義子，當年金家老爺見金不換可憐就将他收養，并将他養育成人，不但如此，還傳他一身武藝，哪只金不換一直惦念着金家老爺留給金無望的産業，千方百計陷害于他，将他最後逼迫得無處容身，只能流亡塞外，過了一段不堪回首的經歷。

金不換或許不會想到，如今都不會想到，他并沒有真正毀去容顏，而是讓人給自己易容成如今這般駭人的模樣。

摸了摸自己的臉，金無望無聲一笑，道：“當年，多虧你了。”

戚青鋒盯着金無望的臉，半晌，淡淡道：“身體發膚受之父母，公子如此對待自己的臉，委實有點說不過去。”當年她不是都勸住了嗎？怎麽勸住了這貨還是去毀容了呢？這毀得相當有藝術感啊。

金無望聽到這句熟悉的話語，忍不住輕笑出聲來，那是愉悅的笑聲，也是他多年以來未曾真正開心笑過的聲音。“當年你說要度我，如今看來，是不是覺得我是難以度化之人？”

戚青鋒道：“金公子對自己下手之狠，在下敬佩不已。”能對自己狠的人，才是真狠。

金無望勾了勾唇角，道：“你長大了。”

戚青鋒點了點頭，道：“十三年了，我的确長大了。”

金無望道：“十三年前，你不過到我這邊。”比了比自己的腰際，想到當年的那個垂髻孩童，金無望感覺自己好似又回到了十三年前的那個夏天。

他緩步來到戚青鋒的面前，又擡起手在戚青鋒的頭頂比了比，道：“十三年了，你還是比我矮啊，少商。”

戚青鋒擡頭，近距離盯着金無望那張臉，忽然她發現這張臉好像哪裏怪怪的，直勾勾地盯了好一會兒，她忽然好像知道了些什麽。挑了挑眉，戚青鋒好似自言自語，道：“看來我當年說的那番話倒不是白費。”

這一聲說得很輕，除了面前的金無望和邊上的夏顏和朱八外無人聽到。

只這一聲，金無望就知自己易容之事被戚青鋒看穿了，沒說話，只是微微一笑拉開與戚青鋒的距離，道：“十三年不見，今日再見，你我還是挺有緣分的。”

戚青鋒點頭，道：“嗯，是挺有緣分的。”說完，他看向邊上眼睛亮得出奇的夏顏，無語道：“晴兒，收斂點，你口水都要流出來了。”

朱八嘴角抽搐，已經不知不覺挪移步子來到了戚青鋒的另外一邊。

夏顏摸了摸自己的嘴角，嘟哝道：“人家第一次見到個中意的人，開心嘛。”

戚青鋒的眼角不着痕跡地抽動了一下，他向金無望介紹了夏顏，道：“舍妹夏晴，今年十七歲，尚未婚配。金兄，你可以考慮一下。”

夏顏開心地看向金無望。

金無望：“……”十三年不見，當年的孩子竟然準備給他介紹對象，而且這對象還是他妹妹！！

在場其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