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治喪（四）

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我走到了成叔的身邊，對着他悄聲問道：“成叔，你剛才往屍體嘴巴裏面放了什麽東西？”

“銅錢，以免空口妨子女。”成叔漫不經心的回了一句。

“可是他們并沒有子女啊？”我傻愣的追問了一句。

“你這伢子總是喜歡打破砂鍋問到底，一是渡冥河，買路錢。二是銅錢經過萬人手，天生帶有萬人陽氣，放到屍體嘴裏能避免出現意外。”

成叔這一解釋我就明白了，原來是這麽一個用途。不過成叔這一次可不是單單放銅錢這麽簡單，他還在屍體胸口上放一塊犁铧鉄，在見到我疑問的眼神後，還沒有等我提問，成叔就向我解答這是為了防止詐屍走屍之用，也是八仙師傅一貫的手法，其他的八仙對于這些也早就已經習以為常。

入棺後，棺蓋暫時不閉合，一是成叔之前算好的時間還未到，二是等待死者的親友來看望最後一眼。所以在我們做好這些之後，老徐就開始電話通知亡者的那些親友了。

按照常理來說，這些親友應該在屋外等候的，但是現在情況特殊，一是現在是過年的時候，家家戶戶都在團圓，也不可能大過年的在靈堂過。二是屍體也确實現在的死相比較難看，我見到的都已經是在醫院處理過的，據說之前更為恐怖。

不過現在基本上是告一段落了，接下來的事情要等親友們來了之後才處理。所以這時候一些八仙師傅開始準備挂功德、燒紙錢之類喪事常見的事情忙活，我跟二虎兩個人畢竟也不專業，所以這個時候就退出了靈堂，又蹲到了小池塘邊上休息一下。

“雲哥，是不是感覺挺不舒服的。”二虎看到我狀态不怎麽好，對着我問了一句。

“是挺壓抑的，無論是屍體本身，還是這種氛圍，都挺讓人不怎麽舒服，真不知道成叔他們這些八仙師傅是怎麽适應下來的。”

聽到我的話，二虎反倒是笑了，然後說道：“這就是之前二叔為什麽不讓我接他班的原因。”說完這句話後，二虎摸出了一包煙遞給我說道：“來一根？”

“你小子哪裏弄來的。”

“剛二叔放在桌子上沒注意，我就拿過來了。”

這個時候我自然是不會拒絕，從二虎手上接過了煙點燃，然後目光深邃的看向遠方。配合着現在的場景，我感覺自己身上那一股憂郁氣質盡顯。

在我們抽根煙的功夫，死者的親人們都過來了，整個靈堂裏面開始出現了喪事常見的哭喊聲。與此同時，喪歌跟悼詞什麽的也念了起來，顯得異常熱鬧，跟之前那種冷清的場面截然不同。不過這也是計劃中的一種，特意鬧喪讓喪事熱鬧一點，好安撫亡魂的。

祭拜活動一直到了夜幕的降臨，這些來吊唁的人才慢慢的散去。見到人都已經散去的差不多了，這個時候死者的家人，弄來了兩張桌子，準備給我們這些八仙師傅開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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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喪事如何，對于八仙師傅的禮節不能少，兩張八仙桌上面雞鴨魚肉都準備齊全，而且每個位置面前都已經放好了一包芙蓉王的煙。我們八個人坐了一桌，其他幫忙的人坐在另外一桌，看來主家也把我跟二虎兩個人算作是八仙師傅了。

我跟成叔坐在一張長凳上面，吃飯的時候，我對着成叔悄悄問道：“成叔，現在人都已經看完了，什麽時候開始封柩？”

“等時辰到了就好了，先吃飯吧，等下還有事情做。”

這些八仙都是熟人，幾杯酒下肚之後，都有說有笑的說開了，完全不像是在做喪事，倒是一場普通的酒席。他們的情緒也感染到了我，之前心裏面的緊張跟害怕也慢慢的消失了，跟着二虎一起，朝着他們問起了一些喪事上面的故事。這些八仙也知道我是成叔帶來的人，所以對我挺關心的，把一些心德跟注意事項都跟我說了一遍，讓我不要害怕緊張，就跟平常一樣。

酒足飯飽之後，坐在桌子旁邊抽了一根煙，然後我們就回到了靈堂裏面，開始準備做事了。我本來以為是要直接蓋棺的，但是卻看到了成叔拿着一支毛筆跟一盤紅漆走了過來。

“成叔，你這打算寫什麽嗎？”我好奇的對着成叔問了一句。

“這兩具是新棺材，只是刷了一層漆，我打算給它提個字，就當時畫匠畫棺了。”

畫匠畫棺？這是我第二次聽到這個詞了，之前在工地上面的時候沒來得及問，現在我抓住這個機會，對着成叔問道；“成叔，畫匠畫棺到底是什麽？”

“一般人死之後，如果家裏面富裕有錢的話，就請一個畫匠在棺材上面描敘圖案。兒女孝敬，就請畫匠畫個“上五彩”，一般是畫“二十四孝”裏面的東西，如“王小為母卧冰”，“李逵下山接母”、“八仙圖”等等。”

“一般家庭就畫一個“中五彩”，男的大多畫“二龍戲珠”，女的大多畫“丹鳳朝陽”。如果畫“下五彩”，就由畫匠随心所欲，随便畫幅圖案，意思是棺材不是白茬就行了。”

聽完成叔的解釋，我恍然大悟了起來，難怪我之前在許靜儀的棺木上面看到鳳凰這些什麽東西，原來這就是畫匠畫的“丹鳳朝陽”啊，看來許靜儀家裏面也只能算是一個中産階級了。不過這樣也正常，真正大富大貴的，也不至于被人棺疊棺借運了。

“成叔，你打算畫什麽？”我好奇的追問道。

聽到我的畫，成叔只是淡淡一笑，然後在棺材大頭寫了一個大大的“奠”字。

“我也不是什麽畫匠，也沒有這個本事，只能在棺材上面把字給提上。”

我看着成叔寫的這個奠字，筆鋒淩厲、蒼勁有力，別的不說，至少比我那一手“鬼畫符”厲害的多。跟成叔相處的越多，他展現出來的東西就越讓我感到驚奇，他的很多表現都遠遠的超過了一個鄉下老農，總是讓人有看不透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