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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無一禪師推開門,房間裏果然有兩個小孩子。一男一女,七八歲年紀。
那女孩看見無一禪師,道:“矮叔叔又把我們的房間賣給別人了。”
男孩道:“他總是這樣。”
女孩氣鼓鼓地把男孩從床上拉下來,手腳利索地整好了床鋪:“他又要我們陪他去睡那又小又暗的破房間了。”
男孩答了兩句“是”,又對無一禪師道:“客官請稍候,我們馬上就走。”
“恐怕你們還得回來一趟,”無一禪師道,“樓下那個黑臉讓你們給我送兩桶熱水來。”
他又問:“你們是誰的孩子?”
女孩拉長聲音道道:“是娘的孩子,是娘不要的孩子。”說完,又拉着男孩蹦蹦跳跳地走了。
不一會兒,兩個小孩就給無一禪師送來了熱水。
無一禪師道了謝,脫了鬥笠,拿一個桶裏的水洗了臉。
他剛洗好臉,就又有人推門而入。是那個小二,他手裏還端了幾盤賣相難看的菜。
無一禪師忍不住皺眉。
小二龇起牙來看他。燈色濃稠,黑臉與白牙的對比異常明顯。
小二把菜放在桌子上,道:“客官這桶水是不是不用了?那我收掉吧。”
無一禪師道:“我不用,但你要用,你要用它把你的臉給洗幹淨了。我想不到一個人可以黑成這個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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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二讪讪笑了,但也按着無一禪師的話,拿水往臉上撲。
這一下,他不黑了,只是臉上黑一塊白一塊,還有污水從臉上往底下流水看得無一禪師直皺眉。
但等他洗好了,赫然露出一副清俊皮相。
無一禪師笑道:“你不像個小二。”
“但我确實是個小二。”那小二道,“那我像個什麽?”
“像一個人。”
“誰?”
“鐵棍張。”
小二笑了:“我不像他。”
“但你确實是鐵棍張。”
鐵棍張瞅着無一禪師,好像從來也沒有見過他。
鐵棍張道:“好朋友,你查我?”
無一禪師不語。
鐵棍張道:“我原以為你沒有還俗。”
“我也原以為你不會在這。”無一禪師淡淡道。
“那你為什麽還要來?”
“因為我查了。”
鐵棍張“哦”了一聲:“你不僅查了我,還查的很透徹。”
無一禪師道:“我沒有查鐵棍張。這個人神出鬼沒,查無可查。我查的是一個姓章的人,而此地恰好曾經有一個姓章的望族。”
鐵棍張一愣,接着大笑道:“你這和尚真好笑,難不成天下姓張姓章的人你都要查個遍?”
無一禪師道:“我只需要查這一個人。因為我知道你姓立早章,而非弓長張,還因為我知道你棍法的來源。”
“那棍法是我自創的,哪有什麽來源!”
“有的,”無一禪師輕笑道,像是松了一口氣,“因為你原本用的不是木棍,而是簫!而我恰好碰見過一個姓章的矮子,他用簫破了我寺的不壞身。”
“但他卻敗在你的手下。”鐵棍張的臉色有些難看,“這麽多年來,我第一次不希望你是當年那個小沙彌。”
“我卻從來也沒這麽感激過,自己就是當年那個小沙彌。”無一禪師笑道,“也許天下人都找不到你,除了那個小沙彌。”
12
無一禪師又道:“我想你有話可以告訴我。”
“我沒有什麽話可說的,我說的話人們只選一部分去信。”鐵棍張道。
無一禪師道:“我也是。我只信你不是無影盜,其餘的我只能姑且相信。”他又道:“你不說,我便只能猜。我猜你是為了一個姑娘,也許那個姑娘就是真正的無影盜,也許那兩個孩子就是那姑娘的。”
鐵棍張驚訝地看着無一禪師。無一禪師苦笑道:“我原本只是随口說說。”
鐵棍張也苦笑道:“你這和尚也學壞了,真真假假的糊弄人。”
無一禪師道:“我已還俗,不再是和尚。我只想問一個問題:那姑娘現在何處?她若沒有些事故,怎能讓你出手替她。”
鐵棍張苦澀道:“她已死了。她若不死便會暴露,所以她死了。但若是沒有個新的無影盜出來,她還是會暴露。可她的孩子還活着。”
無一禪師不知道當初發生了什麽事,只得問:“那又如何?”
“他們是無影盜的孩子。總有人會找到他們。人人都知道無影盜偷的都是鳳毛麟角的好寶貝。總有人想要從他們身上得到些什麽。”
無一禪師啞然。
鐵棍張忽然從懷裏掏出一塊玉來,扔給無一禪師:“這玉你拿着,我送出去的東西絕不會收回來。這菜算我白送你的。”
無一禪師身上去接,卻見那玉周圍爆發出一陣極嗆人的白煙。無一禪師一時自顧不暇,待白煙散盡後,房裏已無鐵棍張的身影。而那塊通明玉,正靜靜地躺在無一禪師身旁的桌上。
而窗邊有一雙高靴躺在那裏,無一禪師拎起來,沉甸甸的。這人逃的急,竟連鞋都不要了。
無一禪師收了通明玉,搶下樓去找那兩個孩子,果然不見人影。
他又回到房裏,看着盤裏黑焦的菜,忽然拿起筷子,挑起一塊,放進嘴裏。
吃了兩口,終于難忍,把菜吐了出來,又倒水狠狠漱了漱口。
夜色已晚,無一禪師千思萬緒,躺在床上無法入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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